94 回京(1)
第94章 回京(1)
禹都, 自攝政王府侍衛長周泉快馬回京求取靈藥之後,城中已是謠言四起。平民百姓知之甚少,知道的也不敢明目張膽議論, 但仕宦之中已是時談物議。都說攝政王在滁州戰場上身受重傷,傳着傳着,便成了生死不明。
周泉離京後,攝政王府便閉門謝客, 長史徐清安嚴守門戶,更像是印證了這一猜測。
封離當時遣周泉找藥,一是确有所需, 二是心中義憤,并沒有顧得上聯想京中局勢。後來和周昭寧鬥氣的間隙, 倒是想起過這件事, 但周昭寧這個正主已經醒了, 他才懶得再管這許多。殊不知,周昭寧往京中遞折子,來了個順勢而為、将計就計。
自周泉八百裏加急送回的奏折進了內閣起, 京中湧動的暗流便似是壓不住一般,漸漸到了明面上。信國公頻繁出入宮禁,以勸學為名, 和皇帝在勤政殿密議。宮中禁衛亦有異動, 只是并不起眼。
每日裏許多情報被送往攝政王府和衛國公府,這兩處都沒有當家人在, 并不那麽顯眼,其實徐清安和衛國公世子程毅, 已收到北境來信告知情形,如今京中由他們二人居中調度。
衛國公世子程毅之妻雲華郡主, 乃是高蘭長公主所出,當今太後的親外孫女,因此世子不僅可以聯絡攝政王一系的武将,也方便和慈仁宮搭上話。
京中如何,并未影響回京路上的封離和周昭寧。大軍回京受賞,無需急行軍,加上周昭寧傷勢未愈,走得更慢,封離一度覺得像是在游山玩水。
北上便是為了擊退梁軍,不曾看過什麽風景,南下回京時,他便不時出去騎馬賞景。周昭寧眼睜睜看着他蹿走,也無甚辦法,只得一個人在車內看看書,變着法子弄些新奇玩意試圖留住他。
到得建州大營,戚飛虎正整頓俘虜營,溪春山一戰俘獲的三萬梁軍,被分批處置。一部分準備與北梁換俘,剩下的分成三批服苦役,分別押往滁州州府、扶江城和望城,這三處被梁軍打成了斷壁殘垣,如今要這些梁軍俘虜去重新修築正合宜。
處置俘虜一事,他們還在建州大營遇到了老朋友,就是解泉泠。
北境戰報入京後,本就已自請外放的解泉泠去吏部,領了望城縣令的職缺。望城被赫連重錦下令屠城,百姓十不存一,幾成空城,誰也不願意去接這個爛攤子。
此時解泉泠出頭,吏部巴不得甩給他,立時便下了任命。解泉泠出京以後,未去望城先來建州大營,就是為了俘虜一事,這處置俘虜的法子還是他出的。
大半年未見,又是在北境重遇,封離和程寅都很是高興,拉着解泉泠有說不完的話。三人秉燭夜談,封離直把周昭寧抛諸腦後,直到解泉泠問起。
“王爺的傷勢到底如何?”解泉泠問。大軍到建州大營以後,周昭寧便直接被送入中軍大帳,除了柱國大将軍戚飛虎并其他幾位将領,連他都沒能見到人,心中難免擔憂。
封離答:“死不了,好好養着就行。”
解泉泠點頭,松一口氣,又說:“殿下,我怎麽感覺你提起王爺便有些不耐煩……”
程寅輕咳,撇過頭去憋笑。他這一路跟着算是看明白了,七殿下就是故作不在意,其實關心得很,反正每次跟他騎馬離隊絕跑不出十裏,還不是擔心王爺傷情反複。
封離本要矢口否認,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聽說你定親了?”
解泉泠還沒答,程寅立刻搶話:“對,定的是十二殿下母族朱家的嫡小姐,忘了恭喜解師兄!”
說到婚事,一向潇灑不羁的解泉泠也有些羞赧,少年心性。但他面上帶着淺笑,看得出來對這樁婚事很滿意。
“是,蒙朱小姐不棄,待望城平定,再回京完婚。”
程寅一聽便打趣起來:“誰問何時完婚了?解師兄這是多迫不及待!”
“出來一趟倒是會笑話人了?”
解泉泠正要發揮功力收拾程寅,封離突然問道:“為何說蒙朱小姐不棄?”
“他是公府嫡女,解家雖是書香仕宦之家,但往上三代不過是鄉紳,和朱家相比少了積澱。她配狀元也是低嫁,我說來不過二甲進士出身,尤其是我自請外放,在許多人看來是不顧前程的任性之舉……朱小姐卻贊我品性。”
說出口了,解泉泠反而不再避諱,他急急往下說:“兩家之前相看,朱家本不願将她許配與我,是她自己點的頭。她說我為殿下仗義執言,是忠直仁義,為北地百姓自請外放,是憂國憂民。她是知書識禮、別具慧眼的女君子,我心中敬佩。”
“你是敬佩,還是喜愛?”封離問。
“敬佩,亦喜愛……我曾有幸在詩會上與朱小姐見過一面,她便是我意中人的模樣。”
聽到這,就連程寅都聽出來了不對,殿下這探究的神情,哪裏像是關心好友終身大事,明明是心有困惑,在這求解呢。
封離舉目四望,帳中沒有其他人。又聽外頭動靜,只餘風聲……
他想了想,也無人可問了。大概是喝了兩口酒,他放開許多,豁出去般問道:“那要是有這麽個人,長相為我所喜,能耐讓我敬佩,品性……與我相和,我是不是就是喜歡他了?”
解泉泠和程寅對視一眼,程寅還能猜到是在說攝政王,解泉泠卻不知。他半晌未答,猶豫再三,反問:“殿下,您看上誰了?您想跟王爺和離不太可能……”
封離:“……”真是謝謝你,按頭他要跟人偷情?
程寅捧腹大笑,一把攬過解泉泠的肩,狠狠錘了兩下才平靜下來。
“解師兄,你多慮了,殿下看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王爺。”
“啊?可殿下與王爺,之前不就一直很恩愛嗎?”
一言難盡,封離繃緊面皮接話:“裝的。”
“所以之前不喜歡,現在喜歡了?”
封離重重将酒杯放回桌上,沒好氣地說:“我問你話還是你問我話?我先問的!先來後到懂不懂?”
解泉泠不了解詳情,被他一吼更加迷惑,反而是一直在側的程寅,旁觀者清。
程寅:“我覺得殿下就是喜歡了,太醫可是勸過我不要亂闖大帳……”
“太醫?他還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了……您也別怪他,他還不是怕我莽撞闖進去,看見了不該看的。”
封離頭回被這樣打趣,還是被個弟弟,頓時面皮紅得遮都遮不住。
可程寅完全沒有顧忌的意思,還故意試探:“殿下,出了建州大營往南,山清水秀,不如明日我們走遠些,去玩個一天半天的?”
“我們是行軍,不是來玩,去什麽去?!”
“哈哈哈哈。”程寅又是大笑,“殿下,到底是不能去,還是舍不得去啊?”
封離拍案而起,丢下兩人跑了,剩下他兩咬耳朵,不知說了多少八卦,反正封離也捂不住程寅那張嘴。
失策,大大失策,就不該問這兩個小屁孩!最後還害他自己被笑話。
封離忿忿回到大帳,周昭寧竟還沒睡。見到人,他又想起程寅方才所說,臉上剛消下去的紅又泛了起來。将将要入冬的天氣,他拿冷水洗臉,收拾完才平複下來。
周昭寧以為他今晚不回大帳了,一陣驚喜,忍不住喚他:“阿離,今日同榻而眠好不好?”
燈下,美人滿目期盼,封離被迷了眼,糊裏糊塗爬了上去。直到兩人蓋了同一床棉被,他被周昭寧摟在懷裏,他才反應過來。
程寅的打趣當真是,不無道理……即算他對周昭寧的感情比不上周昭寧對他,這份歡喜和心動卻毫無虛假。
怎麽,堂堂武安侯封離,如今連喜歡一個人都要畏畏縮縮,不敢承認了?管他是攝政王還是什麽王,通通拿下。
酒意泛上來,封離睡過去前,腦海中冒出來的便是這句話。
第二日醒來,他蜷在周昭寧懷裏,後背和他的胸口貼得嚴絲合縫,若不是他的傷已好了個七八成,非得崩開傷口不可。
他漸漸清醒,想起了昨日之事,正猶豫今日起要以什麽态度面對周昭寧,忽然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隔着寝衣,有東西戳在他臀縫間,那熱意,那觸感,那尺寸,封離瞬間明白了那是什麽。
“阿離,醒了?”周昭寧聲音低啞,垂首在他松松垮垮的肩頭輕蹭。
封離覺得,他這會才是真的醒了……現在若是答複他,這根東西怕不是要當場發作!今日不發作,難保明日不發作,明日不發作,回京路上也不可能一直不發作!
他傷還沒好,上了頭得出事!封離感受了一下自己……心裏頓時明鏡似的。最可怕的還不是他一個傷患強來,而是自己上了頭把他個傷患強了……到時候不見血怕是不能罷休。
封離默念清心咒,掀開被子一骨碌爬了起來,讪笑道:“呵呵,醒了,醒了。”
那日晨間,他都不怎麽搭周昭寧的話。用過早膳,他們離開建州大營,繼續南下。大帳外,封離、程寅和解泉泠辭別,助他望城上任順遂。
除了解泉泠,他們告別的還多了一個,戚炎。戚炎本是要随大軍回京,卻被他爹攔了下來。
過去戚飛虎寶貝這個老來得的獨子,舍不得管教,更舍不得放出來經風雨。此番受北梁形勢所迫,封離将戚炎帶來北境,戚飛虎看着,這兒子明顯長大了。他也意識到,不該再護着了,還是得放他出去飛。
此番戚炎不回京,戚飛虎問了他的意思,他自己也同意,接下來押送俘虜去望城的差使。這一去便不只是押送俘虜就回,望城的城防、俘虜的管理,也都交給他了,他得留在望城配合解泉泠這個新縣令。
都是軍中之人,飒爽利落,沒有那麽多離愁別緒。
程寅朝戚炎一拱手:“等我下次北上,再找你切磋!”
封離拍拍他的肩:“別光想着帶兵,沒事也跟解師兄讀點書。”
戚炎被封離當小輩教育,心中着惱,但轉眼又壓了下去。他似是知道,此番別離之後,相見并不容易,回想這些時日并肩作戰,就覺得被當小輩就當一下好了。那是皇子龍孫,自己也不太虧……
周昭寧在車內掀簾看,臉上不禁挂了笑容,人心向背,便是如此分明。
衆人作別,大軍往南,解泉泠和戚炎往西,在營門外分道揚镳。
周昭寧上折請太醫會診,按說知道他班師回朝,便該命太醫北上,在路上與他會合。可一直到他們出了建州大營數日,都沒見到太醫的身影。
周昭寧望向開闊的官道,目之所及延伸進茂密樹林之中,令人看不分明。前路不明,他心中卻清明得很,京中定是已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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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