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女友

女友

詭異的沉默之後，寧知搖了搖頭。

雖然是重組家庭，因為鄭阿姨的存在，寧文遠倒對餘馨要更體貼些。就像是表演型，總想在人前樹立個好形象。大多時候，寧知都覺得他們才是一家人。

她相親那會兒，依稀聽見餘馨打算改姓，這樣一來，林寧兩家也算得上是親上加親。明日的訂婚宴俨然是修羅場，何必自讨沒趣。

更何況，把季谌帶出去面上自然有光，可寧知不願讓這些人跑來沾親帶故，能捂一天是一天吧。

季谌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寧知便自顧自地說：“我最怕人多的場合，又不是自己訂婚，才不要去呢。”

“你想要？”

她愣了兩秒，急忙擺手：“沒有沒有沒有。”

兩人說好了不辦婚禮，自然也用不上訂婚宴。

他将電腦放回茶幾，攤開手躺了下去。沙發是松軟質地，那邊一吃重，寧知這邊就順着力道往季谌傾斜。

乍看上去，倒像是虛攬着寧知。

季谌似乎毫無所覺，問道：“實習什麽時候開始？”

寧知沒有隐瞞，甕聲甕氣地說：“下周一就上班了。”

“要給你配輛車嗎？”

“不用。”寧知還不習慣将他的資源挪為己用，“地鐵過去十分鐘就到了。”

季谌又動了動，好像支起了一條腿。寧知心跳如擂，就就就快要碰到他胸口了！

她猛地直起身，将兩人距離拉開。眼中潋滟如波，飛速看了季谌一眼：“我先去睡了。”

“等等。”

胳膊被一把拽住，寧知迷茫地回了頭：“還有事嗎？”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知知，不如多練習練習稱呼。”

寧知被美色晃了眼，被蠱惑般喊道：“老公，晚安。”

餘音微長，語調婉轉。

她逃也似的回了房間，因着羞恥，生生躺到了淩晨三點才睡，一夜绮夢。

再睜眼已經是下午。

手機彈出來二十八通未接來電，分別來自寧文遠和鄭阿姨，其間還夾雜了兩個林間笙。

寧知點了兩人都愛吃的私房菜，抱着平板去客廳看小說。

約莫半小時後，季谌也醒了。

很久沒有見過早晨的他，松軟的頭發微微蓬起，眼中也沒有往日的稅利，好似一頭去了爪的獅子，威風凜凜卻又無害。

寧知紅着臉喊了句早安。

季谌挨着她坐下，少見的精神不濟。寧知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很好，沒發燒。

“我沒事。”

他反握住寧知，細白的手腕被大掌紋絲密合地包裹住，熱意順着兩人相接的地方攀上耳朵。

不知是不是錯覺，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松開。寧知低下頭去，總覺得剛才更像是在......牽手。

一陣悠揚的電話聲響起，她條件反射般往玄關走去，邊走邊說：“幫我接下電話，說直接送上來就行。”

季谌撈起她的手機，上頭寫着“林間笙”三個大字，他毫不猶豫地按下通話鍵：“喂？”

“男的？你是誰！寧知呢，叫寧知接電話。”

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擴音筒傳出，季谌無辜地聳聳肩：“知知，不是外賣。”

寧知又小跑回來，見是季谌，小臉一垮：“幹嘛？”

林間笙不依不饒：“那男的是誰？”

髒話呼之欲出，餘光卻瞄到季谌探究的眼神，她又生生忍了回去。

“林先生，祝您訂婚愉快，以後請不要給小姑子打電話了，會讓寧餘馨誤會的。”

說完“啪”地将電話挂了。

季谌眼中染上一層笑意：“不難過？”

“我為什麽要難過？”

她一臉理所當然，令季谌想起十五年前的某個午後。小姑娘剛被後媽兇了一頓，卻揣着兩根冰棍兒跑了過來。

他好像也問了同樣的問題，而那時的寧知笑容燦爛，好似一抹冬日暖陽，嬌嬌怯怯，熠熠生光。

兩張臉重疊在一起，季谌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煩悶。

寧知卻怕他誤會，湊過來說：“這兩年我不打算談戀愛，你呢？”

鑒于兩人的已婚狀态，這話聽起來有些怪異。她又重新組織語言：“我的意思是，雖然是合約婚姻，但我不打算在這期間和其他人談戀愛，免得帶來不好的影響，你怎麽看？”

嫣紅的唇近在咫尺，一張一合，讓人想要低頭吻下去。季谌猛地站起身，并不搭話，徑直往卧室走去。

寧知以為他有公事要處理，乖乖地坐下來玩手機。

她和餘馨讀的同一所中學，共友很多，朋友圈幾乎被訂婚宴刷屏。寧知其實真無所謂，她早就對寧文遠寒了心，現在搬出來了，更是樂得清靜。

外賣過了半小時才送到，寧知猶豫了一番，走過去輕輕敲門：“老公，吃飯啦~”

話音一落，房門從內被拉開。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滴着水的胸膛，再往下看去，是截白色浴巾。他聲音微啞：“你先吃，我馬上出來。”

寧知小臉酡紅，激動地給姐妹發消息：我！看到男人腹肌了！

[迎雪：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芸芸：有沒有一種可能，她看的是她老公？]

[迎雪：那算了，我接受你給我口述一遍@小知了]

一下午，寧知的眼神都躲躲閃閃。

季谌挑了挑眉：“不舒服？”

“沒有沒有沒有。”

頭搖得像撥浪鼓，總之就是不看他。

夏日驕陽十分熱烈，寧知将空調溫度調低了些，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小說裏。

季谌在書房挑了幾本書，也坐回沙發上，長腿悠閑地搭上茶幾。

一時只餘翻頁聲。

寧知正讀到恐怖的章節，不自覺擡眼看看他，汲取到安全感後又低下頭去。如此反複，季谌終于靜不下心，他揉了揉太陽穴，語調慵懶：“怎麽了？”

總不能說她是在吸陽氣吧！

寧知清清嗓：“晚上要不要去外面吃？”

說起來，兩人還沒有在餐廳正式地吃過飯。季谌撥通了電話，遞了過去：“告訴他你想吃什麽。”

“喂？老板您終于想起我啦，說吧，有什麽上天入地您想要找的。”

“周哥。”她羞赧地吐吐舌頭，“可以幫我們訂一家小區附近的餐廳嗎？按季先生的口味來就好，我不挑的。”

那邊很快應了。

挂斷電話後，季谌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季先生？”

“......”

寧知辯解道：“在外人面前我喊不出口。”

他“噢”了聲，輕輕扔下一句：“熟能生巧。”

周特助辦事很牢靠，訂的餐廳就在小區北門。既然不遠，兩人決定走過去。

寧知穿了日常喜歡的連衣裙，淺淺的嬰兒藍，将肌膚襯得分外白皙。她不大習慣踩高跟，但為了搭上季谌的高度，還是忍痛挑了雙坡跟涼鞋。

望着她兩條細白的長腿，季谌眼神黯了黯，随即率先開了門：“走吧。”

香蘭苑在市中心，而大學通常在郊區。季谌回來得少，寧知又懶得折騰，周內通常都住校。所以也是第一次頗有情致地在小區散步，仔細看看，環境确實不錯。

但她忘了一點！

既然是高檔小區，少不得要住些富商、明星。兩人剛走出電梯，就碰到一位烈焰紅唇的大美女。

大美女拉下墨鏡，眼珠子都要驚得掉出來：“季總？您也住這兒？”

季谌似乎認識她，掃了眼助理身上的大包小包，嗤笑道：“真能買。”

他平時都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能開玩笑，想必是情分深厚。

寧知吃不準要不要打招呼，只好端着笑臉乖乖站在他身側。

大美女自然也看到了寧知，下意識以為是新簽的藝人，于是從購物袋中掏出一支口紅：“送你。”

季谌伸手推了回去：“不用，我會給她買。”

這态度可真稀罕，大美女湊近看了兩眼：“怎麽和你前女友……”

寧知心下一緊，她聽到什麽了？！

季谌瞬間拉下臉，對方急忙找補道：“瞧我這嘴，小姑娘一看就是正版，那些贗品哪有她十分之一漂亮。原來你小子喜歡這款呀，和你還挺搭，結婚了請我喝喜酒啊。”

“結過了，合法夫妻。”

丢下這句，就牽着寧知往外走。

寧知心裏還惦記那句“前女友”，莫名有些鼻酸。能被季谌喜歡的人，該有多優秀，又該有多幸福。

走到飯店門口，季谌才松手。

周特助訂的座位靠窗，可以看到夜晚的江景。盛夏天黑得晚，江邊有不少情侶在散步。

女孩子走走停停，不時擺出好看的姿勢，男孩子也都默契地半蹲下來，被指導着咔嚓咔嚓。

整齊劃一的場面诙諧又溫馨，寧知心生羨慕。她輕聲問：“季先生，你和女朋友也做過這樣的事嗎。”

注意到稱呼的改變，季谌有些不滿，他反問道：“你和林間笙做過這樣的事麽？”

“季先生認識他？”

季谌不置可否。

寧知不解：“我們兩家是世交，不過我很早就讀了寄宿，和他算不上多熟。之前倒想過和他聯姻，不過被我妹妹罵了一通，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私下早就在一起了。”

林間笙對外只稱寧知是他女朋友，聽到林寧兩家訂親的消息，季谌差點心髒驟停。

真相原來是這樣。

他心中騰起一絲喜悅，眼神也跟着柔和了幾分：“我也沒有。”

寧知還想問些什麽，卻又覺得自己并無立場。她喝了口酸梅汁，直直看向他：“季先生就不想談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