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争吵

争吵

華燈初上，柔和的光給男人鋒利的線條裹上一層軟邊，落在寧知眼裏，像尊聆聽凡世的玉面佛。

他定定看着寧知，眼神深邃又迷離，猜不透其中情緒。

寧知陡生壓力，不自覺舔了舔嘴角，他這才慢悠悠開口：“知知，你想嗎？”

她誠實地點了點頭。

季谌表情未變：“不可以。”

是不可以戀愛，還是不可以和他戀愛？

寧知癟癟嘴，轉移了話題：“這次會待多久呀？”

季谌其實很享受她無意中流露出的依賴，但又不想放任自己沉溺。

他避開亮閃閃的眸子，懶懶地說：“明天走。”

小姑娘肉眼可見的不開心了，秀鼻皺了皺，埋頭喝起飲料。

菜很快就上來，是S城的家常菜，色澤鮮豔，香氣四溢。

她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主動給季谌盛了碗湯，語帶興奮：“那我明天回趟寧宅拿東西，然後和室友出去玩。”

“別喝酒。”

寧知心想，要是你少點花邊新聞，什麽事都沒有。

飽餐一頓後，兩人徑直回了家。

季谌罕見地進了書房，她在客廳躊躇一番，最後也只好窩進房間。

寧知往“有福同享有難退群”裏發了條消息：男人心，海底針。

[迎雪：小只只怎麽了？]

[芸芸：這是想追你老公的節奏？]

寧知也說不清：我對他有點在意，可是好難熟起來啊！！今天還聽到別人提他前女友的事……

她補充了句：對了，這個別人是藍姐。

［迎雪：土撥鼠尖叫.jpg］

［迎雪：藍姐去年退居幕後了，好可惜！］

［芸芸：幫不了你了，咱們203都是群連男人小手都沒摸過的尼姑。］

男人小手……她還是摸過的。

寧知兩頰紅透，秀眉不自知地蹙起，心想明天就要分開了，他怎麽不出來呢。

糾結一番後，還是去了客廳。

書房是半透明式，隐隐能瞧見男人精壯的後背。他穿了件銀灰色浴袍，面前的投影儀一張一張變幻，似乎在開電話會議。

寧知窩在懶人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擡眼看看他，大約是過于舒服，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跌入一個熱意騰騰的懷抱。她倏地睜開眼，看到季谌棱角分明的下颌。

見她醒來，季谌作勢要将人放下。寧知卻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纏得緊緊的，呢喃道：“好困。”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頸間，季谌眸子變得幽深。

他将人穩穩抱回卧室，順手蓋上被子，卻被小姑娘握住了食指。

輕輕一掙就可以抽離，季谌卻沒有動。

寧知的臉頓時燒了起來，但做都做了，幹脆又大膽地拉了拉。

兩人僵持片刻，就在她幾乎撐不住要松手，季谌坐了下來。

松軟的墊子往下一陷，他特有的松木香傳入鼻間，連帶着一股男性荷爾蒙氣息，來勢洶湧。

“怎麽了。”

聲音很近，寧知心裏又酥又麻，她輕聲問道：“明天幾點的飛機呀。”

其實最近并沒有大單值得他親自去，只是和寧知待在一塊，總是很快就忘記結婚的緣由。季谌不願沉溺在當前的歡愉裏，他抽出手，又恢複往日的冷淡：“下午，改去C城。”

C城離得不遠，寧知的不舍原地消散，她縮回被子裏：“那晚安啦。”

“晚安。”

一覺睡到自然醒，打開手機發現已經到了下午。季谌不是會主動發消息的人，好在她加過周特助，于是問道：“周哥，你們到C城了嗎？”

周特助嘴上沒把兒，當即打起了小報告：“夫人怎麽不直接給您發消息啊，難道吵架了？我看她還挺好欺負的，老板你怎麽她了。”

季谌正在看報表，聞言瞥了眼手機，私人號安靜如雞。

寧知也沒抱太大希望，卻不想收到一張偷拍的季谌。

C城靠近熱帶，又是沿海城市，大約是溫度高，他只穿了件黑色背心。鼓囊囊的肌肉清晰可見，放大還能看見腕上的血管。

她可恥地咽了咽口水，回複道：“謝謝周哥。”

簡單吃過午飯，寧知就坐上地鐵回寧宅。她提前打聽過，後媽今天要帶餘馨去采購結婚用品，卻不想，一推門就看到了寧文遠。

她不鹹不淡地打了招呼：“爸。”

寧文遠似乎等急了，扯了扯領帶，略帶煩躁地說：“你和季總現在怎麽樣？”

寧知冷下臉來：“又怎麽了。”

“知知。”他意識到語氣有些沖，重新堆起笑臉，“現在都是一家人，你去跟他說說，把凡科的生意讓給爸爸。”

寧知不懂生意上的事，卻很清楚他的為人，嘲諷道：“他不是你挑的人嗎？我和他怎麽樣爸難道不清楚？”

寧文遠臉色變了變：“你知道什麽了？”

她聽不懂這啞謎，眼神卻黯了黯，難道季谌和自己相親有隐情？

寧文遠在生意場摸爬滾打幾十年，俨然成了老狐貍，見寧知不說話，頓時松了口氣。

他刻意壓低聲音，不無威嚴地說：“我養了你二十幾年，現在家裏有困難，身為寧家的女兒，你就打算幹看着？”

“相親、結婚，我哪樣沒做？爸，我大學都還沒畢業呢，餘馨和她媽媽天天逛街旅游，我呢？我在打工掙生活費。”

她鼻頭一酸，眼淚唰就流了出來，“說好的留學，因為鄭阿姨一句不能偏心就改了主意。合着對繼女好是理所應當，對親生女兒好就是偏心。行，你們是一家人，我現在沒吃寧家沒用寧家的，又憑什麽要我對你們好？”

寧文遠怔愣了片刻，眼睛有些幹澀。他的女兒從小就愛笑，總是像盞暖和和的小太陽，原來心裏有這麽多埋怨。

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寧知嗤笑一聲，徑直上了二樓。

在寧宅的衣服本來也不多，她用紙袋裝了幾件喜歡的，氣勢洶洶出了院門。

寧文遠攔了攔：“我送你。”

“不用。”

她眼眶仍舊紅着，目光卻很是沉靜，隐隐有了季谌的影子。

當寧宅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寧知的肩才停止顫抖。十幾年了，早該适應了，何必氣成這樣。她吸吸鼻子，發起了群聊通話。

“知知，你快到了嗎？”

趙迎雪正在奶茶店排隊，歡快的聲音從聽筒傳了出來。

寧知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給我帶杯鮮榨葡萄汁！愛你~”

鄭秋芸也連了進來：“今晚去哪裏嗨皮？”

上次寧知請她們見識了楚門，兩人合計着回請一次。

都是正在找工作的應屆生，手頭并不寬裕，寧知想了想：“去老莫家吧，我在那兒打過工，刷臉能打折。”

“沒問題，那老莫家見。”

寧知多雲轉晴，低頭發現微信置頂有條未讀消息。是季谌發的定位，時間剛好是周特助偷拍那會兒。

她心裏甜滋滋的，回了句：“什麽時候回來呀。”

季谌正開會，見屏幕亮起，輕掃了眼通知欄，看完怔在那裏。

他不動聲色地将手機翻轉過去，指尖卻無意識地敲起桌子。

負責會議記錄的助理輕聲喊了喊：“季總？”

“你們定吧，我出去接個電話。”

助理懵了，這，也沒人打給您啊。

寧知那頭很快接通，似乎很意外季谌會打給她，語帶興奮：“老公～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

這稱呼如今喊得十分自然，季谌舔了舔唇角，低聲道：“晚上去哪裏？”

“和室友去學校附近的湘菜館，宿舍還沒正式清人，晚上應該就住在學校。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小姑娘親昵過了頭，不自覺地撒起嬌，他很難再繃着張臉，語氣漸漸軟了下來：“還要幾天。”

“哦。”

季谌這才聽出來些微鼻音，他眉頭一皺：“你哭了？”

這都能聽出來？寧知微微咋舌：“沒有沒有，應該是空調吹久了。”

周特助跑出來催道：“季總，該簽字啦~”

“那你先去忙，有空再打給我。”

“嗯。”

他率先挂了電話，按捺住心頭湧動的情緒，大步往會客室走去。

寧知這邊也和姐妹碰了頭，被纏着問了好一頓顧時琛的八卦。她還不清楚季谌的界限，實在不方便透露太多。

“其實我以前見過他。”寧知挑些無關輕重的內容講起。

“那時候我十七歲吧，他應該是二十二。我爸打算送我留學，就趁假期去看看學校。沒想到季谌也在那裏，他本來個子就高，又是亞洲人，特別特別好認。”

“然後呢然後呢！”

“沒啦。”她吐吐舌頭，“我就遠遠看了一眼，在優秀校友榜上偷偷記了他的名字，然後就回家了。”

趙迎雪快昏過去了：“什麽浪漫邂逅，什麽天作之合。”

鄭秋芸眼前也泛起粉紅泡泡，用手肘推推寧知：“近水樓臺先得月，必須得拿下，知道嗎？”

“怎麽拿下？”

三人相顧無言。

203都是母單，真要追起人來是半點法子都沒有。要說被追，那寧知還有點話語權，可都是對付女生的招數。

她突然想起一個人，暗戀七年修成正果，于是打開微信發了條消息過去，那邊很快就回了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