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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鐘音諒解陶宓見識少,幹脆發圖片過去讓她先長長眼。
順便還發去一些做菜的要求,強烈要求她務必做出多種花樣。
和陶宓聊了會,本該去上貨的伍蓮卻忽然滿臉怨念朝收銀臺走回來,大老遠都能看到她手裏上書單都快被捏爛了。
鐘音把手機往桌上一扣:“怎麽了?”
“有事讓你幫忙,”伍蓮臉黑大半,卷起上書單往嘴巴上一掩,“剛陳升給我打電話說他朋友要來店裏轉轉,要我接待下,還特地跟我說是個帥哥。太好笑了吧,是帥哥就得幫他接待?”
伍蓮曾經是個顏控,年紀小的時候追星追愛豆,年紀大了看多人間現實開始厭男,臨近三十已經發展成再帥的男人都不配入她眼。
伍蓮撇撇嘴,沒好氣說:“我還得上書呢,所以麻煩你去接待下啦。”
鐘音:“……”
所以根本就是她自己不想去吧。
還有這陳升,專挑她不是特別開心的一天找事是吧?
陳升是古玩店老板,他店就在文化街最前頭位置,鐘音也認識他。
或者說對他四季不換的碎花樣式衣褲印象深刻。
有回她實在受不了吐槽過,結果陳升理直氣壯說他自小被奶奶養大,棉褲被套棉鞋都是奶奶一針一線縫紉機上踏出來的,奶奶去世後只能用這種方式紀念。
她佩服他的情義,但實在無法茍同這審美。
“他朋友要來,他幹嘛不親自帶過來。”鐘音發出合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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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升那店生意又不是很好,能自己來還托伍蓮,有毒吧他。
“他說他那邊有事。”伍蓮也煩得很,她本來就不大喜歡陳升那種吊兒郎當、嘴裏還全是謊話的騙子,現在就更不爽了,說話時候白眼差點翻上天。
鐘音正想說什麽,鼻尖忽然湧入一股徐徐散來的、極其特殊的味道。
她噎在喉嚨裏的話頭戛然而止。
仿佛辛辣刺激的辣椒在油鍋爆炒,氣味濃烈刺鼻,瞬間讓她大腦沉落雲海之間,神經都為之沸騰狂熱起來。
鐘音眼神不經意瞥向門口,看到有人走進來的那秒,她雙眼微不可查眯起。
沒有猶豫,她沖伍蓮點頭:“可以,我來吧。”
“謝了!晚點我請你喝奶茶。”伍蓮還得把漫畫書堆到顯眼位置,希望過段時間賣個好價錢呢,說完她就跑了。
等她身影徹底消失,鐘音才将目光落向一進來就往文學走去的男人身上。
他應該就是陳升的朋友了。
她沒離開收銀臺,而是不緊不慢俯身單手撐在櫃臺上,一手橫放支撐手肘,姿态閑适。
頭頂燈光打下來,細碎暖光落在她顏色淺到近乎是灰色的瞳仁裏,仿佛有銀光碎金碰撞潋滟,激湧起陣陣漣漪,隐隐綽綽流露出一股興味。
未幾,鐘音唇角緩緩勾起,笑意平和柔軟。
陳升說得沒錯,這人長得很帥。
但,也很香。
他身上缭繞着三股不屬于他卻令她血液沸騰的香味,實在難以忽略。
氣味又腥又香,像是動物經常在草地裏打滾留下的草腥氣,又像是生肉彌漫的本真肉香。
兩縷濃郁,看樣子時常與其接觸殘留。
一縷淡而又淡,仿佛一吹即散,應該是剛沾上的。
*
文學區。
杭舟游是晉城人,知道這裏有條文化街但從來沒來過,今天是休假,正好陪朋友過來找陳升鑒定一塊玉佩才來的這裏。
陳升和朋友都是聒噪貨,他也看不懂什麽古董古玩,索性獨自亂逛起來。
他并不愛看書,是自家妹妹知道他在這附近,特地給了一張書單讓他買回去,還讓他問問店員訂的書到了沒。
為此,他那妹妹熱情轉賬五塊二跑腿費。
盯着那串連地鐵錢都付不起的數字,杭舟游氣笑了。
他直接把錢退回去,然後點開書單,一點開,臉色更冷。
什麽霸總心上寵、校草掐腰親…..平時她都看這玩意?怪不得成績稀爛,也虧她敢拿出來讓他買。
但杭舟游還是對比書單找了找,只是翻閱幾本後他面無表情直接叉掉圖片,果斷轉身往教學區走去。
仔細挑選過後,他摞了厚厚一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然後單手托着書本往收銀臺走。
“砰。”
厚重書本撞在桌面發出微小的沉悶聲響。
聲響餘音消失,杭舟游已經摸出手機,打開二維碼往桌上一放。
“付錢。”
鐘音正在回味分辨那三股味道,男人偉岸高大身影擋住燈光,黑影撲面,語氣冷冷,她眉心忽然跳了跳。
太近,越靠近味道越清晰。
她鼻尖小幅度嗅嗅,試圖辨別出什麽,邊慢騰騰擡眼看向他。
男人聲線冷如潺潺水,渾厚似長鐘,又冷又重。
聲線如人,他身型稱得上挺拔健碩,橄榄綠短袖與淺棕色工裝褲相襯适宜,最能完美展現他健美的肌肉線條,漆黑頭發細密又短,整體打扮讓他看起來偏清冷難以接近,五官深邃硬挺不失俊美,因為沒什麽表情,倒顯得人更加冷酷起來。
似乎察覺她不加掩飾的探尋目光,他敏銳至極,迅速掀起雙眸與她對視。
眼神如鷹,鋒利桀骜,侵略審視性極強。
他瞳仁顏色很黑,燈光凝聚在眼底,幽沉恍若極夜中陡然出現的一抹亮光,望不到盡頭。
鐘音心想假如這裏是戰場,那他一定是掌控全局生死的狙擊手,将每個人的行為看徹透底,然後幹脆利落一擊斃命。
真是個…..危險至極的男人。
瞬間,她生出一種微妙的戒備心理。
鐘音讨厭跟看起來就很警覺的人打交道,于是率先露出友好笑容,拿過書錄入,溫聲開口。
“需要袋子嗎。”
“要。”
杭舟游眉心攏緊,心情算不上好,但也沒忘記妹妹交代的事。
“這裏有姓鐘的小姐?”
見他叫出這姓,鐘音微詫:“我就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我妹妹杭思薇在這裏訂了套書,她讓我問問有沒有到了。”
杭思薇啊,鐘音記得那個酷愛狗血小說的小姑娘,她和朋友常來這裏玩。
所以,他是她的哥哥杭舟游。
鐘音聽她提過。
但有關杭舟游這人,她知道更多其它。
沉吟許久,她抿抿唇一字一句說:“如果你說的是那套《一胎八寶:親親心肝駕到》的話,還沒有。”
“……”
杭舟游臉都綠了,真是信了杭思薇的邪,他想不通這種書有什麽好看的,眉心皺得更厲害。
“杭先生,其實那本書還蠻好看的。”鐘音覺得他反應還挺有趣。
他并不像傳聞中那般喜形不于色,慣愛冷臉。
鐘音淡笑:“小孩子也需要勞逸結合。”
聽見那比風還輕的細低笑聲,杭舟游眉端擰死,漠然觑了眼鐘音,一言不發雙手環胸往櫃臺上一靠,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這回像了。鐘音眼波微動,若無其事繼續錄單。
等待結賬很無聊,杭舟游開始打量探究起這座風格獨特的書院。
仿古風格在文化街并不出奇,奇就奇在這裏裝飾或家具等玩意兒似乎都是真的,而且書架上有些書他剛才随手翻了下,書都有些年頭,甚至有的幾近絕版。
杭家別的不談,就錢最多,眼界也寬廣獨到,不難看出這裏大部分東西都真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
逡巡一圈,杭舟游轉頭看向收銀臺背後那副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山河水墨畫,看了會直接眯起眼去看印章上的字。
果不其然就是百年前着名畫家的作品。
鐘音對他很感興趣,見他視線停滞,好心提醒:“這是柳章的畫。”
杭舟游當然知道這是柳章的,拿去賣估價起碼三四千萬打底。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許是哪位大人物開的店而已,他沒多想,揚起下巴沖畫點了點。
“有你們老板聯系方式嗎?我想買這幅畫。”
鐘音錄入動作微頓,這人眼力果真不錯,回頭看一眼意境優美的畫,她不疾不徐笑着反問:“先生就不怕是假的?”
女人聲音輕快動聽,杭舟游終于轉了眼神打量起櫃臺後神色自若的女人。
旁人總說杭舟游不近女色不近人情,他的确不在意,但不代表不會欣賞美色,事實上男人這種劣根性滿滿的物種最會默默觀察女性。
不得不說面前這個足夠好看,足夠讓人生出好感。
打量這會,她正把書裝購物布袋,手臂擡起放下間,荷葉邊衣袖襯得她手臂愈發纖弱,仿佛一折就斷。
杭舟游懷疑他要是用力掐上去,那骨肉停勻的手腕絕對會骨折。
視線凝滞在她細白手腕上幾秒,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很快收回眸光。
以免尴尬,他随口問:“所以是假的嗎?”
鐘音已經裝好東西,她雙手摁在袋子最上面與他對視,笑意更深。
“那自然是真的,只是老板現在不在,如果有需要您可以先留下聯系方式,她回來我就聯系您。”
杭舟從不亂給聯系方式,想要這幅畫也只是為爺爺生日做準備,既然人不在,那就下次來。
“不用了,付錢吧。”他指尖敲敲桌上手機,示意她掃碼。
鐘音也不糾結:“一共四百三十三塊七,那我掃您。”
“滴——”
掃完錢,杭舟游拿回手機,幹幹脆脆提起東西扭身就走。
他這利落勁讓鐘音眉端大幅度動了動,眼底興味更加濃厚。
可惜,他并不願意留下聯系方式。
她目送杭舟游剛走出兩步,忽然,聽到外頭一聲巨響如驚雷劈下。
好似有什麽極重極大的東西狠狠摔落在地,随即響起房屋接連倒塌的轟隆聲,震顫感波及到書店,許多書架大幅度晃了好幾回,與之一起發生的,還有交疊響起的尖叫聲。
又見杭舟游挺直背影一僵,然後加快腳步往外走去。
鐘音唇線一點點拉平。
出事了。
很快,書店裏幾位客人也面面相觑,過後相互挽手往外走去看熱鬧。
“咋了?地震了?”正上書的伍蓮半條命都快吓沒了,她連忙從梯子上爬下來,心有餘悸拍着胸脯。
“我也不知道。”
鐘音不愛湊熱鬧,然而她鼻尖微動,那股來自杭舟游身上比較淡的敏感氣味像無限漲大擴散出來,越來越明顯。
須臾,她拿起旁邊的太陽傘,提議:“去看看?”
伍蓮本身就是愛八卦的人,她的想法與她一拍即合,外頭熱,兩人合撐一把傘就往外面走去。
等到外面,伍蓮還沒看清什麽,就見剛才出去的客人急匆匆驚叫跑回來,神色慌張惶恐,動作急得就差沒把她們倆撞飛。
“搞什麽!”伍蓮吃疼揉揉被撞疼的肩膀,邊揉邊往最嘈雜的地方看去,下一秒,她瞳孔地震直接爆粗口。
“卧槽!那什麽東西!”
鐘音順着她目光看去。
原本好端端的文化街已經被毀得不像樣,一連串商鋪都遭了殃,不少人因驚吓而抱頭鼠竄,哭喊聲亂竄劃破炎熱天際。
而那青石磚路上正盤踞一條腰粗大小的巨蛇,幾乎遮天蔽日!
巨蛇足足有二十米多長,前半身弓起做出攻擊狀态,下半身盤堆在一起,粗壯尾巴從蛇腹下伸出不停快速抖動,動作間掀起陣陣灰塵,那金黃鬥大蛇眼在灰塵中若隐若現,亮如耀日。
它死死盯着手拿武器的街道保安,卻不知為何并沒有展開攻擊。
與尋常蛇不同,它不僅是體形更大,就連長相也怪異,蛇頭巨大,烈陽照耀下的鱗片散發着深棕色流光,蛇腹冷白,最離奇的是在鱗片下面居然有無數像豬毛一樣堅.硬.粗.長的鬃毛,讓它看起來像是披着無數頂假發的怪物。
它似乎在尋找什麽,豔紅蛇信子嘶嘶吐出,喉嚨裏發出類似鼓槌的古怪咚咚聲。
場面之怪誕,荒唐至極。
所有人都在尖叫奔逃,唯獨鐘音面不改色,鎮定從容。
人類流傳下來的《山海經·北山經》有言:“大鹹之山無草木……有蛇,名曰長蛇,其毛如彘豪,其音如鼓柝。”(1)
這是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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