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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鐘音發誓她這輩子就沒見過杭舟游這樣粘人的跟屁蟲。

她都跑晉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來了,他竟然還能找到這裏。

狗鼻子這麽靈怎麽不去做獵犬?

簡直離譜。

周岩也發現有人來了,他迅速捂住臉,慌忙低下頭:“完了!我不能被人發現,我還要當明星呢!”

聽到這貨講話鐘音更來氣,她眼中戾氣橫生,在重明鳥鳥頭探出樹枝前,迅速轉身看向周岩。

被看得不明所以的周岩無辜眨眼:“怎麽了?”

“沒什麽。”

鐘音沖他溫和地笑:“我只是想送你回去,現在轉過身。”

周岩覺得不對勁,原本鐘音好脾氣聽他講話就有些納悶了,那麽現在她露出如此溫和平易近人的笑反而讓人覺得更恐怖。

他默默後退一步,昂首挺胸,死活不轉身。

“嗯?”鐘音雙拳擡起在胸前,惡狠狠捏出骨頭交錯的聲音。

“!!”周岩馬上轉身。

沒等他說出一個求饒的字眼,他屁股上猛地傳來一陣巨痛,在痛楚從尾椎骨處朝外蔓延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有如被投擲出去的鉛球一樣被直接強行踢飛了出去。

飛的弧度并不高,速度卻很快,非常巧妙沒入層層疊疊的山林中,無人再能見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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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捂住屁股,眼淚狂飙。

“……..”啊啊啊該死!他爸說得沒錯,鐘音就是個惡魔!

嗚呼,幹脆利落把他踢走後,鐘音原地跳了兩下,此時,身後重明鳥掀起的熟悉氣息已至身後。

山海經有言:“其形似雞,鳴聲如鳳,此鳥兩目兩珠,所以叫作重明鳥,亦叫重睛鳥。氣力極大,能夠搏逐猛獸,能辟除猛獸妖物等災害。”(1)

同一時刻,她左側樹林裏沉重的獸蹄聲與人類腳步聲不斷。

狴犴和行動隊也來了。

青龍現世後,以此龍為藍本抽骨剝筋再融入低等星獸血脈創出五爪金龍,又以同等方式以金龍為基礎創出九種異獸,此傳說便是龍生九子。

狴犴為第七子,形似虎,額有龍角,毛發黃白相間,獠牙四齒可斷人世一切邪惡。

這兩種獸,記載中均是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斷的肅穆之獸。

特別是狴犴,由于長相魁梧霸氣,古時人類喜歡把狴犴的形象裝飾在獄門上,除此之外還會被畫在公堂肅靜回避牌的上端,常用于嚴肅正氣的場合。

想到這鐘音就不得不又要嘴一句寫書人。

騙子沒這麽個當法,山海經中正面形象的異獸比比皆是,然而事實卻大相徑庭。

這些獸能力的确正面,但從根上包括四方神獸壓根就沒有同理心,它們并不明辨是非,越高等,吃人越狠。

而他/她這麽寫,似乎是有意想要它們獲得尊崇與信仰。

最近這段時間令人疑惑的事情頻出,鐘音沒那功夫去解開一條條遮掩得深之又深的謎題,不想也沒必要。

想不通就幹脆不想,水到渠成時事情總會發生,人生在世就得順其自然,時刻保持警惕才叫傻,無端內耗只會讓人越來越緊張。

不如,習慣順勢而為,習慣活在當下,習慣見招拆招。

而且這會最重要的是監管局。

她真是想和杭舟游打架很久了!

今天這機會不錯,順便一定要會會這兩只異獸。

鐘音低垂着頭,唇角笑意若隐若現,感覺到背上凝視着一道冷厲視線,她笑得更加燦爛。

再擡頭時,整張面孔從額間到鼻梁再到下巴,已經迅速變成另一張面孔。

她仍然穿着道袍,背對衆人,但臉卻變成了剛才那位老板趙逡的樣子。

連鞘在左側看得一清二楚她動用了易容術,沒有看清側臉,也不像李绮夢形容過那般的老年面貌,但相比較而言,這身打扮太眼熟了。

道袍加身,黑圓墨鏡頂在額間,就是那個道士!

況且無需念咒或符文,這種超乎尋常的技法實在令獸吃驚!

他放下唐棠和幾位行動隊成員,當即沖杭舟游大喊。

“杭隊!他就是在文化街帶走陳升的老道士!”

聞言,杭舟游神情愈發冷峻,堅毅眉眼擰得跟剛磨好的刀鋒似得,尖銳逼人。

行,很有種,當着他面都敢變換容貌還不走,簡直嚣張。他從葉重明背上下來,鎮定緩步上前。

“那條龍呢,陳升呢?”

他的質問聲冷淡又威嚴。

鐘音挑了挑眉端。

原來他們知道那天是自己帶走陳升,還看到了那個裝扮的自己,所以這才是跟去杭城的根本原因?

可她明明擾亂信號屏蔽了監控呀。

而且從陳升嘴裏得知,杭舟游那天只問他她是誰,并沒有問過裝扮。

看來,文化街有眼線。

不過她本身就是故意挑釁才當面易容,結果也沒差。

鐘音慢吞吞轉過身,語氣幽幽,落下兩個字。

“大膽!”

衆人:“……?”

鐘音來了興致,雙手叉腰,繼續胡天搞地亂說:“老夫乃隐世門派傳人,協會的人見着老夫都要喊一聲閣下,就你們幾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美女也敢不敬稱于我,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大呼小叫,真是放肆!”

衆人:“……….??”

謝謝,您頂着這麽普通又年輕的臉蛋,一口一個老夫是要鬧哪樣啊?

不同于其他人的沉默,杭舟游先是非常譏諷地笑了聲,随即掌心攤向上空。

戳在鐘音腳邊的長锏自行回到他掌心,他握住柄,不急不緩邁開腳步朝她而來。

鐘音面不改色,眼随他腳動,興致盎然。

喲,這是展露手段以作威脅啊。

直到他停在自己半米距離,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人手持那柄仍在散發帝王餘威的古老長锏搭上她脖子,她才正視起杭舟游。

脖頸間冰冷感覺如同他毫無感情的眼一樣,令人膽顫。

周身氣場更如寒風無情肆虐,撕裂一切和平假象。

他還特地放慢語調,似乎由于故意譏笑,尾音都高高吊了起來。

“隐世門派傳人?”

說着話的同時,杭舟游動動手腕,威脅意味明顯。

鐘音側眼,看向但凡只要她一動就有可能抽斷她脖子的長锏。

長锏長而無刃,四棱四方,锏身四棱凹槽處镌刻繁複的同系更暗顏色的雲雷紋,低調又不失華貴,锏将近四尺,從地上被戳出的痕跡和肩膀上重量來看份量極重,假如是普通人被砸到,恐怕不死也殘。

而他卻能輕飄飄拿起,足以可見臂力之強。

不難看出這柄锏曾經于無數帝王之手,飲過無數人鮮血,四棱邊角處已有不少豁口,鋒芒卻仍然刺眼,血腥氣非常明顯。

這是一柄非常有靈性的武器。

鐘音能感覺到同類之間的铮铮殺氣。

可神劍對長锏,就像人對仙,根本沒有可比性。

得虧鐘音沒有化原形,又或者她只要放出點氣息,這柄長锏恐怕要被震成碎片。

她收回視線,無聲沖他勾起一個微笑。

“不信?”

聽到回答的杭舟游眯起眼,不自覺審視眼前根本不是李绮夢描述那樣老的面孔。

也不知道她用的誰的臉,竟然無需媒介直接就可以換臉,怕不是個只會邪門歪道的妖道。

但也就這麽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自己武器細微的震顫,好像在怕什麽,又好像偃旗息鼓打算撤退。

他從來沒見過長锏有過這種反應。

就算是遇見最難纏的異獸,都不會如此這般,跟見到天敵一樣瞬間勃發怯懦之意。

杭舟游眼神更深更沉,有意思。

未幾,他猛地握緊柄首,微微晃動下長锏,語氣慵散。

“那麽,麻煩這位隐士門派傳人告訴我那條龍在哪?你要是高興,順便說說為什麽要帶走陳升。”

鐘音未動分毫,饒有興致反問:“我要是不高興呢?”

“那我得請你去局子裏好好喝上幾盅茶。”

杭舟游皮笑肉不笑,回複極快,态度雲淡風輕。

可鐘音餘光裏瞧見他手臂肌肉緊了又緊,線條繃緊極富力量感,卻無時無刻不在體現他本能的戒備。

這麽緊張還裝個球?

她心裏暗暗譏諷,不假思索伸手戳開搭在她肩上許久的锏。

“杭大隊長不用這麽客氣,趁我現在高興勸你趕緊走,不然有你苦頭吃。”

衆人見她僅用一根手指就推開足足有十斤重的東西,神色皆大駭,這不可能!

別說真是老道士,就算是年輕人易容,一根手指擡起來還不被反抗,簡直是癡人說夢!

連杭舟游都練了許久才能輕松駕馭這柄锏!可這會它居然乖得跟什麽似得?

大家這會也看出來這老道真的實力遒勁,生怕他做什麽,維持獸形的葉重明和連鞘發出持續陣陣威脅低吼,蓄勢待發時刻準備攻擊。

鐘音還不打算收拾這兩只,淡淡朝他們撇了眼。

“想對我動手之前,最好先想想葉天芯和連峥兩只老東西的下場。”

葉重明怒目圓瞪:他媽!

連鞘瞳孔地震:他爸!

兩只一頭霧水的獸面面相觑,很是不理解為什麽冒出來個神秘老頭能知道他們家人的名字,這應該是監管局的秘密,除非以往的異獸朋友才知道,可他卻是人。

鐘音是不怕他們猜出自己誰的,因為早在剛才她知道了一個一直在疑惑的問題答案。

那就是被抓去監管局的異獸們有沒有說出過自己名字。

答案是沒有。

不是不敢說,而是說不出來。

剛才撸貓時,周岩狀似感慨地說:“原來你就是鐘…….”,結果他從這個字上卡到臉頰通紅都說不出下面的字。

于是她懂了,這是天道幹的。

言出法随,他重新定下這條規則,讓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無法說出自己名字與背景。

為驗證這答案,她讓菌狗說一句不周山鐘音,答案顯而易見,光說鐘音和不周山可以,連在一起或者加上神劍都沒法說,甚至連寫字都不行。

至于為什麽,那就是新産生的一個疑問。

鐘音打算忙完再去找他算賬。

算了,還是喝酒下棋好了,畢竟他這也算在做好事,原諒他一回。

雖然自她化為人形後,天道就不怎麽跟她玩了,但好歹他對自己還是很好的,逢年過節都有禮物送。

思及此,她特地做出邀請狀:“你們要不要試試?”

“沒見過這麽嚣張的,杭隊,讓我來。”唐棠抽出纏在腰間的軟刀,盯住鐘音的目光很平靜,語氣卻冷血至極。

行動隊成員良多,論壇上發出過基本資料,大部分出任務的就是其中主要的十三位。

這是鐘音第一次看清特別行動隊十三位成員。

除去杭舟游和視線警惕的兩頭傻獸,剩下十位四女六男,其中站在狴犴身旁的這個說話女子最為顯眼,不僅因為身高高,更因為從頭到尾表情極為冷淡,仿佛沒什麽能掀起她任何情緒。

她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杭舟游見她臉色一變,心中提防的警鈴頓時拉到最響,順着她眼神看了眼唐棠,很快又轉眼盯住她。

衆所周知,熟悉鐘音的仙與獸都知道喜歡漂亮的東西。

人也不例外。

鐘音一度将這原因歸結到當初鍛造她時,應該是喜歡金光閃閃漂亮寶貝的龍骨放多了。

果然本性難移,她連忙堆起笑。

“姐姐你真好看,微信裏還缺個冷豔挂美女,加個v嗎?”

杭舟游:“…….”

衆人:“…….”

唐棠沉默,無語完,她眼中殺氣更甚:“我一定要殺了這個猥瑣男。”

猥瑣男·鐘音尴尬摸摸鼻子,好嘛,這張臉還是太醜了。

改天她一定換張臉再去試試。

不用她先看向杭舟游,杭舟游早已耐心告罄,他手腕猛地用力下壓,企圖将鐘音指尖給壓回去。

察覺到力量壓下來,鐘音臉色微變,衡量過他根本不值一提的實力後,改為用真槍實彈的肉體物理攻擊。

她實在是怕真動手,杭舟游一把骨頭都散在這裏。

突然,她雙膝下彎,反手捏住長锏輕松用力往反方向一轉。

這一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本來就早有準備的杭舟游仍然有些措手不及,這人力氣太大,以至于他手腕一同被翻轉時,連在一起的筋骨酸痛難忍,他果斷伸出另一只去抓,以平時訓練的格鬥招式,只要抓住她肩膀,他就能狠狠給她來個背摔。

畢竟無論是監管局還是協會,他們有個共同的致命認知——法師都是脆皮。

姑且不論鐘音是不是脆皮,但在杭舟游眼中她現在只是個會玄門奇技的老道士。

所以他真的這麽做了。

然而他指尖剛碰上鐘音肩膀,鐘音已然露出了然于胸的笑,迅速仰頭後撤,順便繼續逆方向轉手腕。

極致的酸痛讓杭舟游眉端蹙緊。

偏偏他是個軸得,硬是不肯放手。

鐘音惋惜地笑:“這麽好看的臂膀可不要被我扭斷了呀。”

這種話激不起杭舟游心裏丁點漣漪,風馳電掣間,他擡腳伸到鐘音腳後勾住她腳腕,空出來的那只手裏不知何時冒出一張雷符,在使勁絆倒人之前,他用氣聲冷笑回複并啪地一聲松開手。

“是嗎,那看看誰的會斷。”

雷符貼在鐘音身上,她臉色直接黑了。

哇好小子,杭舟游居然偷襲!

“你使詐?”

“兵不厭詐。”

鐘音怒了,豈有此理,她放他一馬,他居然下黑手!

雷符起效時間短,這張符還不是普通雷符,是專門諸邪的九天紫雷符,現在紫雷已經在頭頂聚集,雷聲隐隐,閃電如龍。

聽到雷聲在耳邊響起的那瞬間,鐘音徒手握住劈下的紫雷,臉色難看到可怕。

“你把我當邪祟誅?”

她把他當可敬對手,他竟然把自己當惡人。

她這簡單粗暴的操作讓衆人都愣了一瞬。

不是,徒手抓雷,這合理嗎?

請問這合理嗎!一把老骨頭也不怕被震碎了啊喂!

杭舟游眼底驚訝之色也難掩,頭一回臉上表情波動明顯,反複品着她這語氣,眼神警惕而古怪。

他仍然沒有松開握住長锏的手。

武器一掉,在戰場上只有死之一字。

趁她捉雷的功夫,他猛地用力想把長锏抽回來,邊重申第一個問題:“龍在哪裏,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別逼我真動手。”

“…….真動手?”鐘音眼神冷了下來,喃喃自語這句話。

片刻,她唇線拉平,心中惡意橫生。

他也配。

杭舟游還以為她又要做什麽,卻見她忽然咔嚓咔嚓把雷捏巴成一團直接吞了下去。

“我靠吞雷!”

連鞘怪叫一聲,意識到這老道士絕對不一般,四肢巨大獸蹄瞬間發力蹬起,借力彈躍到兩人身邊,一個漂移,比老虎尾巴還要強勁十分的尾巴直直朝鐘音甩來。

鐘音吞完雷,以根本沒有人能反應的速度反手捏住連鞘尾巴。

她生氣的時候氣場極為強大,鋪天蓋地擴散向周圍,以她為中心,四周樹木都不可避免被沖擊然後彎折了腰杆。

杭舟游瞳孔驟縮,終于松手護住腦袋,莫名察覺到這股如山當頭倒來,幾欲把人膝蓋壓彎的威壓十分熟悉,透過手臂縫隙,他親眼所見紫光在這老頭肌膚下游動,然後被更純粹的藍光一一吞噬。

藍光之耀眼,在他心頭蒙上沉重的壓力。

他倏然看向連鞘:“小心!他不是普通人!”

來不及了,連鞘尾巴已經在鐘音手裏,他奮力掙脫不得,扭頭去咬。

葉重明見狀立即飛入高空,重瞳華光流轉,裹挾炙熱狂風的雙翼張開,随即用沖刺的速度俯沖下來。

可誰都不知道鐘音莫名其妙很生氣。

她被人當成了邪祟。

她一柄象征審判的劍被杭舟游當成邪祟來誅,甚至引來九天紫雷。

這不對,惡的從來不是她,是人。

這個意識讓她莫名生出戾氣,濃郁逼人,她額間水滴印記逐漸浮現成完整圖案。

那一抹水滴好似世上最純潔幹淨的東西,五彩流光洋溢其中,光芒一閃一閃,似乎在為她心底逐漸充斥的暴戾而雀躍。

她想殺人。

并且內心為之興奮。

鐘音眼底只餘冰冷,空洞和死寂攀附而上,她察覺到異樣情緒無法控制爆發,眸光掠過對她虎視眈眈的杭舟游,他神情冷而狠。

看她,仿佛在看極惡堕魔。

鐘音眉端微蹙,突然狠攥住連鞘,用力将他甩上天。

狴犴和重明相撞,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她也完全沒有停止,當着杭舟游的面繼續擡起那柄長锏。

冰碴子侵入歷經千年的堅硬青銅,不費任何餘力,輕描淡寫将其凍成冰雕,長锏落地,随即在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變成一塊塊碎片。

“你,只配跟我打鬧。”

“玩真的,你不配。”

她語調平得好似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沒有一絲起伏,如同行屍走肉。

鐘音早已面無表情,她緩緩說完,紅蓮業火在掌心幽幽浮起準備大開殺戒時,她無意對上杭舟游那雙凜冽沉靜的眼。

即便如此,他仍不畏懼自己。

忽然,鐘音就聽見耳邊響起心髒顫抖得、重重得咕咚一聲。

好像有什麽東西縮了回去,也好像有什麽一直深藏在她識海中的鏈接斷裂了。

周圍充滿抽氣聲。

三秒鐘,就三秒鐘!先是甩飛連鞘又捏碎長锏,最後那秒,誰都沒錯過她手裏那股令靈魂都顫抖的火焰,這老妖道究竟是誰?!

而鐘音,此時此刻已經回過神,正盯着地上那團青銅碎片發呆。

媽呀,她就是想裝個逼,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這下真要成為猥瑣老妖怪了!

半晌,她蹲下身撿起一塊,讪讪遞向杭舟游。

“那個……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好像拼拼還能用哈?”

說真的,一臭男人做出這種委屈無辜的表情真的很辣眼,杭舟游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冷到比寒冬臘月料峭的風還冷。

他擡眼,目光更加冷酷而戒備。

剛才還兇神惡煞,現在裝正常,晚了。

他緩緩吐出兩個冰冷字眼:“賠錢,秦朝貨,千萬打底。隐世傳人不會沒這個錢吧?”

鐘音麻了:“……….”

別說了別說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下一秒,她果斷當場遁逃,一溜煙兒跑得沒影了。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呢,面前只剩下摔得凄慘至極的兩只獸,和風卷殘雲的蕭瑟場景。

一時間,行動隊成員終于忍不住驚訝讨論起來這招是土遁還是什麽遁。

唯獨視線中心的杭舟游很是沉默,臉色極臭。

他臉上烏雲密布,冷冷盯着地上碎成無數碎片的、陪伴自己許久的武器。

那上面還有細碎冰晶閃耀。

過去不知多久,他非常緩慢地笑起來。

這臭老道腿腳可真是好啊,眨眼工夫就不見了,簡直……太有種了。

他并不知道,一躍飛出千米之外的鐘音這會正趴在雲端對着雲海照鏡子。

透亮無暇的雲海之鏡照出她恢複的本身,只是她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樣,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凝重。

鐘音剛才那一瞬間察覺到了最最詭異的事情。

比魔門出現和那只變态眼還要令她費解。

幸好她定力強,最緊要關頭壓制住那股嗜殺勁,杭舟游一行人才沒橫死當場。

因為剛才那一瞬間,她清楚感覺到,自己好像在被另一個人奪舍。

她當機立斷起身朝坐落在青市的昆侖山脈飛去。

她要去問天道!

鐘音用最快速度趕到昆侖,巴不得長出十條腿。

自從發現諸犍後,怪事頻出,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比宿命輪轉還要可怕,她絕不允許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正在暗中發生。

甫一進入昆侖與人間的結界,鋪天蓋地的陰冷魔氣撲面而來,她瞳孔驟然緊縮,渾身戰栗。

這是魔門的氣息!

她豁然擡頭看向昆侖山颠。

那裏有一扇正在慢慢消失的黑色魔門,門之巨大,近乎遮蔽山巅。

門後,一只幹枯見骨的灰色大手緩慢縮回,宛如行動遲緩的巨人,做一個動作都像是慢動作回放。

而那只手中,捏着天道虛無缥缈的靈魂。

與此同時,昆侖山颠許久沒有響起的往生鐘發出哀鳴,無形的手撞響巨大的古老神鐘,九聲餘響缭繞整片山脈。

山巅白雪在無聲震顫,從三十三清淨天開始,不斷飛出百鳥蝶蟲,它們盤旋哀嚎,蓮花池內神聖蓮花緊緊閉合,放眼望去整片昆侖,寸草不生,生機殆盡。

仙人之死,百獸哀戚。

天道之死,萬物悲鳴。

鐘音不可置信沖上雲霄,天道怎麽可能死?前段時間還在算計她呢!他可是這片星球的意志!

然而沒等她沖上那座醜陋邪惡的魔門身旁,陰氣四溢的微小縫隙已經徹底閉攏。

但她還是看見了。

看見那個經常給她送有趣玩意的男人眼裏滾出一顆顆黝黑發亮的鬼珠,門下伸出無數只陰森白骨争先恐後将他拖下深淵。

她也聽見了。

他語氣哀婉,略帶遺憾的聲音。

他在說:“鐘音,再也不見了。”

誰也不知道,他身為天道一生未有名字,一生只為人間,一生茕茕孑立,人類不知他存在,仙人尊他為長,地位尊貴,歲月卻孤寂落寞。

他本可以不問世事離開這裏,擁抱星辰,融于宇宙,找尋其餘世界意識。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用掉最後靈力在鐘音識海種下一抹聯系。

心魔現身那日,是鐘音的浩劫,亦是人間浩蕩的開始,也就是這日,聯系一斷,他死期将至。

但沒關系,他要這安穩發展的世界永不受邪魔侵擾,永遠和平,永遠祥和;他要這世界在他死後的千千萬萬年,親自跨越星河,勇敢奔向寰宇,成為自己的主宰。

只是可惜,鐘音沒能記起他。

那麽……

-鐘音,剩下的就靠你了。

-請你好好守護我摯愛的人間。

(1)引用山海經,之後就不寫引用了,涉及原文皆引用。私設良多。

ps:天道乖寶寶,永遠為純愛戰士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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