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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劇場外圍早已亂成一攤,叫爹叫娘聲音不斷,人頭攢動推搡來去,場面混亂至極。

這是一個和平的年代,這是一個正常的年代。

科學取代一切,傳說被時間遺忘,玄學與傳統湮滅洪流正在死去。

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普通人此生目标大概只有賺錢養家,偶爾刷到奇聞逸事感慨下‘對诶我覺得肯定有外星人和神仙’這種話,然後一本正經和網友分析玄玄乎乎的經歷,當作笑話談起,再然後因為生活忙碌而抛之腦後。

沒有人會把這種事當真,沒有人會覺得世界很奇妙。

更沒有人會像歷史學家、文化學家這些人一樣,能因信仰窮極一生去追尋驗證這個問題。

可現在,一度以為是假想的東西成真了。

那頭身體足足有幾十米長的怪物張開雙翼在萬米高空盤旋,從地面看去,遙遠距離讓它宛如一條巨蟒在雲海中翻騰,氣勢雄偉,場面壯觀又令人膽戰心驚。

每個人都在害怕這突如其來的怪物會不會突然沖下來将他們踩成肉泥。

遮天蔽日的身形擋住日光,地面的一切仿佛陷入灰暗,陰影重重下狂烈粗吼回蕩在天際,陰沉沉的視線中人們清楚地看見,怪物威風淩淩的犄角下兩只金黃色的眼正在人群中逡巡着什麽。

一聲高過一聲的吼叫聲預示它很焦躁,同樣,恐懼也充斥在所有人心中。

“……那是龍嗎?”

有個脖子裏挂着拍立得的年輕男子目光怔怔,不顧女友拉扯,對準在空中盤旋的雙翼蛇身怪物拍了張照片。

身為華夏子孫,所有人都知道龍是華夏的代表,是最獨特神秘的一個神話形象。

龍代表威嚴與正義,曾經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利,如今是沒有存在證明的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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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條…..

咔嚓一聲落下,男子呆愣放下相機。

這條長得也太奇怪了,龍爪龍身上居然還有白色的毛。

大腦神經從最初的恐懼到充滿疑惑,再到現在滿眼都是興奮,他反手揪住女友的手。

“我靠,跟我玩的龍戰騎士游戲裏翼龍形象一樣诶!雖然有點醜,但是好帥!”

“帥你個球!不要命啦!”

周圍所有人都在推擠逃跑,應援棒與燈牌被到處亂丢,尖叫聲不絕于耳,早就腿軟的女友惡狠狠罵了句蠢男人,撒開他手就往可以遮擋的地方跑。

“翼龍?該不會是史前文明裏的恐龍吧?”聽到這句的陳升也發出真誠的疑惑。

要說怕他也是怕的,可誰讓旁邊柯大師模樣一派鎮定,這就讓他有了十足十的底氣,其實陳升心中也有考量,見風使舵是一回事,同樣的,他也十分想知道柯疊究竟有什麽底細。

在維持劇場外面秩序的保安們的呼喝中,心懷鬼胎的陳升小心翼翼将目光挪到身旁還沒自己高的大師身上。

“師傅?您知道這是哪頭異獸嗎?”

那鐘音肯定知道啊,她從容吐出一句話。

“半條應龍。”

陳升有些詫異:“半條?”

不是,計量單位裏還有半條這一說?

也許是他疑惑太明顯,聽到兩人對話的賣發箍老板悄咪咪探出個頭,他弱弱出聲。

“可能是因為這條龍有毛,看起來像混血,所以是半條?”

聽到有陌生人說出混血兩字,鐘音扭頭朝聲源看去。

誰?這麽懂?

發現居然是商攤老板後,她看了看周圍跑來跑去逃命的人,片刻又看向老板,語氣古怪。

“大家都在跑,你怎麽不跑?”

聽言,老板頓時露出個讨好地笑。

“我本來要跑的,但是聽見他叫你大師,我就覺得我還是跟着你比較好。畢竟瞧大師你這風範十足,一看就是修為高深的隐士高人!”

老板指指陳升,語氣極其恭敬,好像就要抱定她這條大腿一樣。

鐘音:“…….”

真是厲害,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看見這幅場景可能都要吓尿了,這人還有心思抱大腿。

從頭到腳打量他幾眼,眼神迅速掠過老板平凡普通的臉,又掠過那搭配辣眼的衣服和上面顯眼的五角星群圖案。

很普通的一個人,但很聰明。

鐘音徑直收回目光。

根本懶得搭理自說自話的家夥,直接擡眼望向空中。

只是她周身淡定平和的氣場短瞬扭曲了下,沉澱下來後,肅殺意味流轉。

看了會,心裏被疑惑堆滿的鐘音扭頭,再度凝視那老板。

老板被盯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老頭的眼神比刀還鋒利,看得仔細了,還能看到那顏色淡而亮的瞳仁中有刀光劍影存在。

随即,他緊張地露出一個讨好地笑:“大師,我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

鐘音的确沒看出什麽問題,但她不喜歡這個人。

有道是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她不喜歡主動讨好的人,更對邪祟與罪惡有着天生的直覺。

這老板不是什麽好人,就算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恐怕也沒少做壞事。

注視幾秒,她問那老板:“你叫什麽名字,我的确是大師,我觀你眉心發黑,來日必有血光之災,等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我再來幫你解決麻煩。”

此話一出,那老板神色慌張地啊了聲:“真的嗎?我真的會出事嗎?!”

“名字給我。”鐘音懶得廢話,單刀直入又重複一遍。

興許是被她這冷言冷語給悚到,老板讪讪點頭:“大師,我叫趙逡。需要生辰八字嗎?”

“不用。”

鐘音得到名字就足夠,她意味深長勾起唇角,老神在在揮手:“你且躲我身後。”

說完,她便不再去看趙逡。

陳升十分鄙視這個狗腿子,發覺到柯大師身上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壓低聲音問:“真的是混血嗎?”

“對。”鐘音興致索然。

周岩是應龍和白虎的混血。

她在他身上聞到了白虎的味道。

早前在翻看他物料時,鐘音就認出了老應龍周仲人形時标志化的吊梢眼。

周岩和周仲長得很像,五官長相偏硬,那雙看起來奸詐陰險的吊梢眼卻能很好地媚化這股硬感,讓長相變得妖氣漂亮起來。

無怪乎連孟鶴雲都被迷得五迷三道。

假如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還認不出來呢。

關于應龍,人類對這種族有着非常美好的想象,影視劇、小說題材裏常有應龍身影。

山海經中也記載:在洪荒時期,彼時地盤三分,有熊與神農、九黎三個部落為首稱霸天下,野心驅使下,九黎首領蚩尤侵略神農惹起衆怒,有熊首領黃帝便揭竿而起,與之作戰。

當年黃帝作戰的坐騎,就是應龍。

有了這層故事加持,其威武霸氣形象深入人心。

這件事是真的,鐘音知道。

但假的是應龍一脈其實并沒有那麽正義。

自古至今,應龍都是雲雨雷霆之祖的代表,可呼風喚雨,亦可噴水噴火,有記載還表明應龍曾以尾畫地成江,幫助歷史中第一個朝代夏朝中的著名人物大禹去治水,總之是非常正面的一個形象。

記載嘛,都是歷史學家從考古出來的東西裏還原并杜撰的東西。

真實真相大概只剩鐘音一個人清楚。

那條應龍哪裏是幫人治水,分明是因為好不容易下凡想吃人被她抽兩劍後痛到在地上滾兩下滾出來的。

應龍這族性格暴躁,不容挑釁,後來不周山上剩下幾條應龍,未下凡之前那群老家夥們整日就愛在山頭打群架,拉幫結派最是鬧騰。

其中周仲就是打頭陣那位,是個非常硬氣的刺兒頭,成天白日叫嚣隔壁五爪金龍膽子比雞還小,巴不得每天跟獸打架奠定老大位置。

沒想到一朝下凡,居然定下心來成家生子。

還是和神獸白虎。

人有三六九等之分,異獸自然也有。

古時白虎、青龍、朱雀、玄龜四種獸最先誕生,取生于四方星宿的宇宙星獸之血創造,最初跟随鎮守管理華夏東西南北的小神一起守衛人間,并以星宿命名。

這四神獸地位超凡,法力無邊。

它們在人間象征祥瑞與正義,但在鐘音眼中,這四種神獸也都是惡劣貨。

誰讓他們狗改不了吃屎,無論再裝得多正義偉大,在被打服之前,曾經的它們也都食人喝血。

鐘音還記得白虎一族生來高傲睥睨凡獸,它們視其餘獸當洗腳婢端茶小厮,倨傲不可一世。

應龍能和白虎搭上關系,那都不用想,肯定是沒皮沒臉湊上去的。

“我靠!他飛下來了!!”

忽然,陳升怪叫一聲,一只手指着空中,另一只拉住鐘音衣角,吓得往她身後躲。

她回過神,只見周岩正在疾速俯沖下來。

像是見到食物的餓狼,他金黃色眼中盈滿貪婪與急迫,碩大圓眼中血絲密布,龍須纏在犄角上都快打結也不管不顧。

顯然已經被陳升誘惑到快要瘋了。

他雙翼大開,一開一合間掀起狂風巨浪,無數演唱會的宣傳冊和空瓶子等等垃圾被卷入空中,裹挾在它周身跳起急促舞蹈,巨大身軀上堅硬鱗片下生出的細軟白毛被風捋順,那神聖炙熱的龍息噴出,下去一陣陣漫天漫天細雨。

鐘音眯起眼,看來還是小看陳升的誘惑力了。

一只融入人群多年的異獸,随處可見的食物都不能讓他暴露,只是打個照面就讓他癫狂至此,定力未免太差。

這是她沒有料到的事。

想了想,鐘音後退一步,對陳升說:“徒兒啊,為師帶你體驗下新奇的東西。”

陳升:?

陳升忽然有不好的預感,這語氣和上次說體驗一二三木頭人有什麽區別!難不成……

還沒等他拒絕,鐘音已經沖他露出一個微笑。

這熟悉的陰笑讓陳升腦中警鈴大作,連連大退兩步。

鐘音怎麽會給他逃脫的機會,監管局肯定已經快到了,可千萬不能被人逮着。

她索性拎起陳升衣領猛地躍起。

這一躍,彈跳力非凡,直入半空。

眼看就要撞上周岩,她冷冷一笑,躲也不躲,直接後仰自己的頭,然後狠狠撞上那堪比一棟房子的碩大龍頭。

“嗷吼!”

周岩吃痛仰天長嘯,眼中凝聚的人影還沒他爪子大,力道卻十足十,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被一座山給撞了。

整條龍身被撞飛後面好幾米,他停滞在空中不可置信發出更焦躁的吼叫聲。

撞擊帶來的沖擊波及到陳升,可陳升早已被引力帶來的失重感給吓懵了,下意識低頭看向密密麻麻成了小黑點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空中。

“我靠靠靠靠——”

他放聲大叫,四肢在空中亂舞,恨不得趕緊回到地面。

然而唯一沒受任何影響的鐘音懸在空中,也不管陳升有多害怕,輕松拎住他衣領往周岩眼前一遞。

“想吃他,就來追我。”

說完,她如流星般朝反方向飛了出去,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速度讓周岩吃驚不已,龍眼遲緩地眨了兩下,後知後覺發現飛走的人是剛才那個打扮稀奇古怪的老頭粉絲。

想到那力大如山的頂撞,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滔天怒火。

所以,他這碰到的是玄門中人,也根本不是自己粉絲,甚至有可能就是沖他來的。

虧他還真情實感覺得自己有了中年粉!可惡!果然他爸媽說得沒錯,玄門中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嗷嗚!”周岩怒氣沖沖吼叫一聲,馬不停蹄跟了上去。

龍吟陣陣,穿越雲層,清晰回蕩在整片天地。

聽聞消息以最快速度趕來的監管局衆人臉都黑了,他爹的陣仗這麽大,今晚又要加班善後了!

目光停留在遠去的龍影身上,連鞘眉頭一挑:“這是哪只異獸?局裏登記的異獸錄上沒見過啊。”

“現在想這個做什麽?”葉重明狠狠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現在忙,不然肯定跟這蠢蛋打一架。

葉重明都不需要思考,知道杭舟游肯定要去追,所以非常有眼力見拿出這回帶上的隐身符,他把符文往身上一拍,然後果斷化為原形趴到臉色最難看的杭舟游腳邊。

連鞘也明白輕重緩急,有樣學樣,連忙化形馱起其他隊友。

所有人整裝待發,杭舟游卻沒說話。

他在想剛才聽到的,是不是陳升的聲音?

不過也來不及細想,他神色猛然一肅,翻身騎上重明鳥,眼中戰意湛湛。

龍,監管局還沒逮到過龍,他今天就要逮一條回去做助手!

這邊周岩追出去很遠都沒能再見到那老頭身影。

龍一息之間可游行百裏,這也就意味着老頭速度比他還要快。

可這怎麽可能呢?一個凡人而已,普通飛行符效果并沒有這麽好。

最後周岩停在雲層中,警惕望向那只有雲朵漂浮的蔚藍天際,似乎要把空無一人的地界給盯出朵花來。

人雖然不見了,但是那股吸魂奪魄的香味始終纏繞在鼻尖。

龍爪在雲上抓了抓,周岩煩躁不已。

驀地,他鼻孔局促擴張,那股香味又來了。

他循着味朝下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龍身直接僵硬。

有什麽東西正從下而上快速沖上來,速度快到堪比火箭升空,空氣都幾乎被摩擦出了火星子。

而他居然完全沒發現!

他還沒來得及閃避,就已經被頂了個正着。

龍腹受到極強沖擊,巨大龍身直接被頂得彎折起來往更高的天空飛去,好似要被頂到宇宙之中才算完。

這詭異強大的撞擊力讓周岩痛得撕心裂肺,瞳孔凸出,青筋疊起,五髒六腑好像都移了位。

太疼了,周岩哀嚎一聲,龍頭因慣性坦然垂下,餘光中瞥見腹下那如火箭竄上來的正是消失的老頭。

他目眦欲裂,這怎麽可能!

一個凡人怎麽可能拎着個人,還能用頭不費吹灰之力把他給頂飛!換做以往,他堅硬至極的鱗片都能将人割得鮮血淋漓!

“你到底是誰!”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問句。

“我是你媽。”

鐘音全力拱搡,勢必要激出他的本事。

她倒要看看,混血異獸有什麽樣的能力。

出發來演唱會之前,她問過慕思,周岩并不在監管局異獸名單之中,周岩個人資料顯示他是外籍華裔,爸媽人間身份未知。

她也去問了特種局,人家根本不知道有條應龍在西方出生。

所以這丫根本沒身份證明,是個黑戶。

雖然她能想象到部分異獸不想被監管局和特種局監管,寧願一生躲躲藏藏也要所謂的自由,但她還是很好奇,既然如此,周岩又為什麽堂而皇之去當明星。

難道周仲和那不知身份的白虎是擺設嗎?也不跟這蠢小子講世道艱險?

還是說她鐘音大名不好用,她鐘音身份不夠吓人?

不管為什麽,抓到他就是抓到他爸媽!

她用勁将他直接頂飛,而後迅速将兀自尖叫的陳升往域裏一塞,自己則立于雲端,冷漠出聲。

“諒在你沒吃過人的份上,跟我打一架我就放過你。”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的周岩聽到這句話不僅沒有松懈,反而更加警惕,打一架?

龍身翻騰,那威武龍頭始終定在原地,死死盯着鐘音。

莫名地,深藏在他骨子裏的、古老血脈傳承下來的嗜殺與烈性暴躁地沸騰起來。

良久,他停止翻動,金色眼睛猛地一縮。

“爾等凡人,也敢跟吾一戰?”

聽言,鐘音唇角狠狠抽搐:“……..”

這丫在中二什麽?早在洪荒龍族都不興這麽裝逼地講話好嗎?修仙小說看多了吧他!

她不耐煩極了,雙手在身側擡起。

剎那間,雲中無數微小的水分子凝聚成一道道雨柱,随着她指尖微動,這些雨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周岩而去。

“少跟我廢話,來打架!”

這巧妙的控水之術讓周岩又大吃一驚,他心中也是戰意高昂,他高高仰頭,嚎呼一聲,豔如烈日的金色火焰從喉嚨裏噴出。

劇烈火舌席卷整片雲海,威壓深重的龍焰吞噬雨柱,直沖鐘音面門。

噼裏啪啦的火星子爆炸發出清脆聲響,火燒幹所有水柱,一時間這片天空都被水蒸氣給覆蓋住,白蒙蒙一片。

周岩緊緊凝視前方,爪子不自覺因興奮而抓撓起來。

龍焰可灼燒一切,小小人類肯定會被他給幹掉!

興奮沒一會,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殺人,登時臉色大變,猛地甩動尾巴朝前游去。

不好!他爸媽說過絕不能殺人!

可下一秒,他就見到了自己永生難忘的場景。

滔天烈火中黑色身影虛虛晃晃,一道紅到發黑的火自黑影腳下徐徐升起,以窮兇極惡的架勢咬開他的龍焰,甚至到後面,所到之處龍焰居然自行避讓。

似是臣服,又像是恐懼。

不僅是火焰本身,周岩心底也萌生退意。

火與火的碰撞,絕對壓制的吞噬,足以将他所有勇氣泯滅。

這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周岩驚慌失措停止動作,緊忙剎住慣沖過去的身形。

很快,那老頭慢慢踏出火焰,毫發無傷。

不,不是老頭。

周岩瞳孔一點點放大,那是一個手無寸鐵、身材嬌小的女人。

女人歪了歪頭,語氣戲谑:“挺厲害的嘛,看來修煉很多年了,居然連我的易容術都能破開。”

與此同時,一股沉重威壓以她為中心轟地朝外散開,仿佛有只手撥動了死氣沉沉的寒潭,一圈圈漣漪随即蕩漾開來。

漣漪波及到周岩的時候,直覺危險的他咻地化成一頭威風凜凜的白虎。

他匍匐在雲間,後蹄忍不住維持不停蹬地的動作,始終保持進攻狀态。

如同每一只被激怒的野獸,虎視眈眈盯着獵物,只等待合适時機兇悍地撲出去。

他沒辦法形容從靈魂深處傳來的那股恐懼感和壓制感,眼前這女人分明普普通通,卻強悍如斯,僅僅散發威壓就能讓他深感惶恐,控制不住要俯首貼額。

甚至…..甚至逼出了他更強的獸形。

“你到底是誰?”周岩又問一遍。

他連問兩次,這回鐘音終于慢條斯理回應了他。

“周仲和你媽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她目光落在白色虎軀上,表面淡定,實際心裏也在驚訝。

鐘音從來沒想過原來混血異獸能同時兼容兩只獸的特征,還有兩只獸的能力。

龍形時周岩鱗甲生毛,虎形時虎頭畸角仍在,這畫面實在不倫不類。

真是稀奇啊。

異獸本來就千奇百怪,各有各的醜,但這種模樣的混血肯定連異獸都看不起。

她打趣道:“該不會你爸媽怕你被嫌棄才沒在監管局登記吧?”

“沒有!你少胡說!”

周岩煩躁地用爪子拍撓雲端,好嘞,這人還知道他爸媽,看來還真不是個簡單角色。

不過……這管他什麽事?他生氣了!

那股被人壓制死死的恐慌感讓他怒氣更加洶湧,就算爸媽曾三令五申不要顯露原形不要對人類動手,他也不想管!

龍族的驕傲,神獸的尊貴,絕不允許有人挑釁!

“你找死!”

周岩昂起虎頭,尖利虎爪頓然變成龍爪,氣勢洶洶朝鐘音撲來。

看似是普通的物理攻擊,卻堪堪在到達鐘音面前時,狠抓下來的龍爪一收,另一只爪子猝不及防擡起,一股暴虐流轉的水波擊出。

這一套偷襲動作行雲流水,顯然經常這樣做。

鐘音撇嘴挑眉,有意思,還經過戰鬥訓練吶。

她根本不躲,正面接下足以擊穿的水波,那水波還未碰到她鼻尖,直接在空中瞬間被凍成冰幕。

擡手一揮,冰幕嘩啦啦碎成滿地冰霜,融于雲海消失殆盡。

“你!!”周岩今天不知道要震驚多少次,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控水之術竟然這麽輕而易舉被化解。

“別傻了。”

鐘音笑容輕蔑,“論控水,你還差得遠。”

“少得意了你!”周岩氣到抓狂。

火不行,水也不行,既然如此,那就改為純粹的物理攻擊!

他用力揮出彎鈎一樣的尖爪,狠狠朝眼前極其可惡的人的太陽穴拍去。

然而,拍是拍到了,這人仍然笑意盈盈,他的指甲蓋卻被掀飛了。

掀飛了!!

周岩痛得龇牙咧嘴,難以相信地瞪大眼:“你有毒嗎?明明是法師,點什麽防禦格擋?”

就離譜,玄門中人不都應該是脆皮,怎麽硬得跟龜似得。

“沒辦法,天生的。”鐘音愉悅撥開他疼到顫抖的爪子,笑道:“還有什麽招沒?我記得白虎會靈咒,要不再來試試?”

周岩臉一黑:“…………不會。”

鐘音:?

“你媽沒教你?”鐘音覺得神奇,不應該啊。

既然有過戰鬥訓練,怎麽連靈咒都不會,起碼也要回個急急如律令吧。

提起靈咒,周岩好像想起來什麽很恥辱的事情,他甩甩爪子,更加憤怒地撲上去。

靈咒不會,但是他會白虎通用技能——狂暴追擊!

他高高躍起,巨大昂揚的身型随着怒氣疊加與威壓一同下墜,長尾猛甩,妄圖用以往神獸誅邪長用的一招踩死這個可惡的人類!

鐘音察覺到他認真起來,看那小爪子踩得,小尾巴甩得,都快出殘影了。

她非但沒有緊張,而是高高興興露出笑。

“喲,這尾巴做成皮鞭好像很值錢。”

周岩:“!!”你在說什麽啊混蛋!

蘊含狂怒的一擊,誰成想周岩壓根沒碰到她分毫,反而尾巴直接被她攥住了。

于半空中的他頓時緊張地縮緊屁股,眼裏浮起難堪,慌不擇路說:“你要幹什麽!”

“我要……”

鐘音慢吞吞說話,故意吊他胃口。

直到這小混血露出求饒神色,她才暢快笑出來:“我要替你爹媽教訓你!小小一個誘惑就讓你變出原形,實在是蠢!”

鐘音是有一丢丢生氣的。

讓陳升作誘餌,起初她只是想引出他,然後找個地方把他抓起來,誰能想到這小混血這麽經不起刺激,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暴露原形。

這下好了,搞得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約莫現在網上照片滿天飛了。

鐘音嘴角猛地下沉,指尖死死揪緊他尾巴。

“既要躲藏,就該把自己藏好了,你爹媽沒教好你,我來教你!”

在周岩驚恐難耐的眸光中,她毫不留情用力一甩,原地蹬起,重重一腳将他往地面踩去。

“還有,我叫鐘音,周仲沒跟你說他在不周山挨了我多少次打嗎?不過見到我沒夾緊尾巴逃,算你有骨氣!”

“……鐘音……”

周岩疾速下墜,連肚子上的痛楚都來不及管,這個名字在腦海裏瘋狂閃現,一點點帶出爸媽曾經無數次在耳邊念叨的回憶。

鐘音其人,異獸之敵,昆侖之首。

她是一柄劍,永生不死,永生不滅。

【兒砸,媽當年和鐘音關系也不錯,平時一起吃個飯逛個不周山也是可以的,但媽媽還是要囑咐你一句,遇見鐘音,趕緊跑。】周岩記起他媽曾說過的話。

他還記起來他鬧着要當明星時,他爸語重心長說千萬不要回華夏。

他不信邪回來了,可誰能想到回來才多久就碰上正主了啊!!

周岩哭喪着臉看向那随他一起沖下來的人影,心如死灰躺平等死。

他苦澀地想,就算她不動手,這個高度墜下去可能也會碎成一灘爛泥吧,于是他果斷閉眼,安詳等待死亡來臨。

過去不知道多久,他身下綿軟舒适,好像還是在雲端那般,獸類天性上身,甚至想打個滾兒。

這是死了嗎?眼珠滾動幾下,周岩極力克制打滾沖動,許久沒有任何聲音,他還是顫顫巍巍睜開眼。

剛睜眼,他臉上就挨了個大耳刮子。

鐘音表情冷酷:“還不醒?再裝我真把你皮剝下來做墊子。”

周岩這才發現他身下是一抹流雲,似乎是被人扯下來阻擋沖擊的,形狀奇奇怪怪,跟個做毀了的棉花糖似得。

他壓根沒有摔到地面,再看周圍,這裏好像是離晉城很遠的一座山腳,空荒無人煙,唯有樹林悚立,飛鳥群群。

他摸了摸麻掉的臉頰,這巴掌可謂是恥辱,但是……他麻溜起身縮小身型,轉眼變成一只貓大小的迷你版白虎。

周岩直接湊到鐘音腳邊熱情地用頭蹭她褲管,哪還有之前嚣張的樣子。

“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嘤!”

他媽還說過,逃不掉就賣萌打滾求摸摸,鐘音最吃人家撒嬌!

鐘音臉色難看:“……”

他喵的有骨氣個鬼,你是老虎不是貓啊!

可素,好他爹的可愛哇!

五分鐘後,鐘音躺在那抹随手抓下來的流雲之上,心滿意足撸着白虎。

人生得意須盡歡,撸貓永遠是最快樂的事。

撓着他下巴,鐘音若有所思點頭:“哦?你是說靈咒太長你背不下來,所以沒學?”

“太難背了!一條靈咒二十個字呢!我大學都不想讀,花錢買的學位,背書?不可能的事!”周岩窩在她腰間舒服地小聲哼哼。

惬意的同時,他忍不住想,果然聽媽媽的話沒有錯,神劍又怎麽樣,還不是要被毛茸茸拿捏。

改明兒見到其他異獸,高低得吹一波,他是從鐘音手裏活下來的獸,還被撸了呢!

他得意洋洋繼續哼哼:“但我噴水噴火可厲害了!上次給粉絲直播變魔術,他們還以為真是魔術呢!”

“哦,厲害厲害,你媽居然沒把你揍死真是老天開眼。”鐘音很敷衍。

她已經知道他媽是誰了。

四方神獸數量并不多,經過當年那戰,以血條厚著稱的玄龜一族得以大部分幸存,其餘三種只剩下寥寥四五只。

異獸生崽極其不易,等級越高越難,直到封印破碎之前,每族也才多了幾個小崽子。

周岩媽就是當年白虎族群中赫赫有名的一枝花。

她叫溫理,名如其人,模樣嬌豔溫柔似水,只是性格名不副實,和她長相一樣是出了名的火爆。

據周岩所說,當年下凡後,溫理與周仲巧合相遇,合作甩開昆侖那些人的追捕時生出了感情。

但周仲是個一心只有逞兇鬥惡,見周仲油鹽不進,國內又危險重重,溫理幹脆霸王硬上弓把人收入囊中,玩了一手嬌妻帶球跑,周仲追去國外才發現自己居然有了小崽子,當場涕泗橫流決定安頓下來,發誓再也不混社會。

夫妻倆躲得遠遠的,這麽多年一直把身份掩藏得好好的,而周岩就是個叛逆混小子,年少輕狂非要當明星,前段時間還回華夏發展。

“所以這麽多年你們一直在國外,是因為溫理覺得國內危險,為什麽?”

鐘音對他們上演的經典言情橋段并不感冒,她感興趣的是這個。

照理說那會昆侖下來人抓他們,不說打不過,基本也不會下死手,就算是她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殺。

更何況他們倒是警醒,再也沒有吃人。

“因為監管局?”鐘音問。

說到這個周岩就恐懼,他搖頭:“不是,是因為有人在捕殺異獸。”

【捕殺異獸】——

鐘音倏然坐起來,嚴肅凝視周岩小貓樣的虎臉。

用到捕殺這個詞就很微妙了。

“仔細說說。”

周岩見她冷肅起來,也不費勁賣萌,重新幻化人形站在她對面。

那張硬氣深邃的面孔上浮現難以形容的恐懼與絕望,他眼底都有了些水光。

他一字一句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沒跟我說太多,我只知道我還小的時候他們接到青龍叔叔的電話出去,有半個月沒回來,再回來的時候他們都身受重傷,養到現在還沒好。”

周岩從來沒見過威猛的父母受過那樣嚴重的傷,一到家就露出原形,身上傷痕累累,黑煙直冒,甫一觸到那黑煙,無盡陰氣傳遍全身,好似墜入無邊地獄。

在那地獄中,他看到浩瀚飄渺的宇宙星空,絕美星象鋪陳,萬千星子閃耀,而在那幽深無邊的盡頭有一只陰森可怖的眼。

它在凝視自己。

他當時毛骨悚然愣在原地,好在他媽狠狠一腳踹開他,才沒被那眼睛蠱惑。

他只看見他媽用力握緊他爸的手,一改以往極力維持的溫柔模樣,癫狂地重複一句話。

“她說它還在盯着我們。”

周岩想起那天就忍不住打冷戰,也是那天他才得知,他媽原來就是因為這只眼想要離開華夏。

不是因為監管局,更不是因為鐘音。

鐘音反複回味這句話,除了她誰還會盯着異獸?

她眉端擰成死結,到底是什麽能讓溫理一只神獸怕成這樣。

白虎腳可踏諸邪,掌可拍諸惡,靈力超群,何至于此?

最近這段時間,古怪事情有點多了。

片刻,鐘音決定親自問問。

她揚揚下巴:“給你爸媽打電話,讓他們回來見我。”

她就不信,有她罩着,這兩厮還會怕。

沒想到周岩理直氣壯來了句:“我們斷絕關系了呀,我不知道他們在哪。”

鐘音:“?”

“你再說一遍?”

周岩縮起脖子,小聲解釋:“因為我執意要回華夏發展,他們很生氣,吵完架我就說我要離家出走,他們也氣沖沖走了。”

“………………”鐘音真的很想把他做成墊子。

這年頭什麽人最氣人?熊孩子。熊小獸。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

“我已經在你識海中留下聯系,諒你沒吃過人我就放你回去繼續當明星,等時間一到必須跟我回不周,現在立刻趕緊走,別讓我再看見你。”

“一定要回去嗎?”周岩委屈巴巴,他可不想回到那裏被監禁。

他頭頂冒出兩只虎耳,一甩一甩,試圖用賣萌蒙混過關。

對此,鐘音心癢癢的,但還是無情把耳朵摁了回去。

“這事沒得談,趕緊消失。”

外頭還有變态盯着他們呢,還想留在人間?找死都沒這麽找的。

怪不得周仲和溫理生氣,換她早一劍戳他個稀巴爛。

不過她沒把他塞回域裏也是有原因的,只要他在外面,溫理和周仲兩人絕對會有出現那麽一天。

鐘音有多毫不留情,周岩就有多怨怼,他不情不願點點頭,然後終是幹巴巴說起演唱會。

“我演唱會都毀了,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引起的,所以他是你釣魚的魚餌嗎?他不是人的話,我可以吃嗎?”

鐘音:“………”

好的,陳升這下連唐僧肉不是了。

直接掉檔次為魚餌。

她剛想罵他不知好歹,山林蔥郁間,破空聲響起,直接打斷她正欲說出口的話。

一柄青銅長锏從遠處飛來,精準釘在她腳邊。

殺氣四溢,煞氣重重。

鐘音豁然扭頭。

重明鳥火紅身影像是要灼燒整片山林,偌大身影迅速朝這裏飛來。

鐘音裂開,臉挂得老長。

這杭舟游是跟屁蟲嗎?

絕對是吧!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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