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松了口氣

松了口氣

許未兮後來都不知道怎麽到的醫院，趙欽龍好像跟她說了什麽她也沒有聽清。她只呆呆的站在小姨躺着的那張床前，耳鳴聲逐漸變大。周圍一切都變得靜止。

她覺得不真實，一個人怎麽能就這麽輕易的說沒就沒？她這次回來明明是打算跟小姨商量把人接過去帝都生活的。

她不該打那通電話的，不該打的。

“兮兮！！！”陳京玄親眼看見許未兮臉色驟變然後在自己面前暈倒，“醫生！”

許未兮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好像聽見陳京玄一直在喊她，她做不了回應。

過往像走馬燈一眼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看見小姨背着兩個大包出現在她的面前，對她說以後可以經常去找她，跟她一起吃頓飯逛個街。

她看見她住院的時候，在病房進出照顧她的小姨對她說：“以後搬來跟小姨一起住。”

她看見初到鷺城，用賣房子的錢買了小鎮那棟兩層小樓之後就幾乎分文不剩的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吃清湯挂面。“幸好兮兮住學校，不用天天跟小姨吃沒有營養的東西。小姨明天出去找工作，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她看見她高考成績出來，小姨興奮的叫喊，說要請附近的鄰居吃飯。

她看見她發病崩潰，小姨抱着她一起哭，不知道在問誰的哭訴：“我們兮兮怎麽這麽苦。”

她又看見聽見她交了男朋友之後松了一口氣的小姨。

這麽多年好像小姨所有的喜悲都和自己有關。

許未兮知道她和小姨總有一天要分別，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是這樣的分別方式。

上天好像特別喜歡捉弄她，總是要在她人生的各個階段搶走一些她珍視的人。十二歲的時候是媽媽，二十八歲的時候是小姨。好像總在她覺得日子快要好起來一點的時候就要給她一個警告。人生這麽艱難還有走下去的必要嗎？

“兮兮，要好好的啊。”小姨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對她溫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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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未兮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重複着對不起，“我不該給你打那通電話的。是我害了你。”

“怎麽會？兮兮是最好的孩子，是小姨太心急了。”那溫柔笑着的人嘆了口氣，眼裏有無限的眷戀。“以後就要靠你一個人走了，要好好活啊。”

小姨身影突然飄遠，許未兮着急的想抓住人卻撲了空。耳邊又突然響起陳京玄的聲音。“兮兮。”

許未兮睜開了眼睛，她茫然望着天花板。

“兮兮。”陳京玄看見人醒了松了一口氣。

他還組織着要安慰許未兮的話，就聽見許未兮很平靜的說。“要準備小姨的後事了。”

陳京玄一哽，許未兮不對勁。“好。”

給小姨辦後事那幾天，許未兮出奇的平靜，不哭不鬧。趙欽龍一家過來，她還能很自然跟人談話。她表現得越平靜，陳京玄就越擔心。

許未兮要把骨灰帶回帝都跟媽媽葬在一起。要把這棟房子賣了。陳京玄沒有問為什麽，只說他幫忙盡快把房子賣掉。

許未兮開始收拾家裏的東西，她平時最愛的樂高拼圖都沒有管。一個人在小姨的房間裏面走來走去發現竟然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收拾。她和小姨唯一的聯系竟然只剩下了客廳那滿牆的照片了。

許未兮的平靜終于被打破，她開始崩潰大哭。像個拼命發洩情緒的小孩子。陳京玄被她哭得也紅了眼眶，這些天陳京玄一直擔心許未兮會因為小姨的去世導致躁郁症複發，他寸步不離的跟着許未兮，就怕出意外。

許未兮哭到最後哭得頭開始痛。她聲音沙啞，抽抽噎噎的喊痛。“陳京玄，我好痛。”

陳京玄的一顆心仿佛都被揉碎，許未兮就躺在他懷裏哭到睡着。他抱着他的兮兮在客廳的沙發上靜坐了一晚上。

天光乍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陳京玄的眼睛上。他低頭去看懷裏的許未兮，她還在睡着，眼角的眼淚卻源源不斷湧出來。許未兮哭了一晚上。

這樣不行，他們要趕緊回帝都。他把許未兮小心放到沙發上，又把牆面上的照片全部裝到箱子裏收好。許未兮還不清醒，依舊抽抽噎噎的哭着。

許未兮清醒過來的時候看着周遭的環境有些反應不過來，緩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是在陳京玄的私人飛機上。

陳京玄半靠在床上攬着她，察覺到她動了就立刻睜開了眼睛。“好些了嗎？”

許未兮反應遲緩，好半天才說出一個字。“嗯。”

“我們現在要回帝都，你別擔心。小姨的骨灰和照片我們都帶上了。房子已經給你賣了，過戶手續會有人給你辦好，六百萬已經打到了你的卡上。”

許未兮還在發呆，陳京玄說的內容很多。好半天她捕捉到關鍵詞，她很疑惑那棟房子為什麽能賣到六百萬，根本就不值那個價。她想問為什麽，但是開口說話讓她覺得很累。

她心髒猛的刺痛，呼吸一下就痛。她沒有理陳京玄，又躺了下去。整個人縮成一團，小聲的嗚咽。陳京玄跟着她一起躺了下來，把人緊緊抱在懷裏。

“疼。”許未兮小聲顫抖說着，像是呼救一樣。

“怎麽了？哪裏疼？”許未兮一喊疼，他就緊張得不行。可不管他怎麽問，許未兮就是不回應他，只是重複着那句疼。許未兮很難受，他也跟着難受。陳京玄急得汗都下來了。

落地帝都，孫助理來接人。看見許未兮的樣子一愣。怎麽短短幾天，許未兮看起來就...就像是馬上就要死掉一樣？

他又看了一眼陳京玄身邊的保镖手裏抱着的東西。那是骨灰盒？

孫助理不敢開口問，連忙給陳京玄打開了車後座。陳京玄把人放到後座之後，接過保镖手裏的骨灰後，小心翼翼抱在懷裏上了車。

許未兮還在睡，像是睡不醒一樣。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噩夢，眼淚就沒有停過。

陳京玄的胸口悶痛，也覺得呼吸不上來。

車子裏氣氛非常凝重，坐在前面的司機跟孫助理大氣都不敢出。

到家裏樓下，陳京玄抱着許未兮。孫助理幫忙捧着小姨的骨灰，司機抱着裝着相片的箱子，跟着陳京玄一起上了樓。

等陳京玄安頓好許未兮，他從卧室出來看着在客廳等着的孫助理，開口對他說：“多謝。”

“應該的，陳總。”陳京玄突如其來的感謝讓孫助理有些不知所措。

“不，這聲謝謝你得接下。”陳京玄看上去非常疲憊，“謝謝你幫忙把我的長輩帶上來。”

孫助理聽到這裏，又想到一路上都在睡夢中哭泣的許未兮。一股難言的酸澀讓他也跟着難受了起來。“那陳總，我先走了。有任何吩咐您聯系我。”

“好。”

等孫助理走後，陳京玄看着那骨灰盒。愧疚又難過的道歉：“對不起小姨，本該是我抱您上來的。”說到這裏他哽咽了一下，聲音都帶着哭腔。“但是兮兮她，也很難受。對不起，我只能先照顧她。您別怪我。”

陳京玄回到卧室，聽見許未兮小聲的嘤咛嗚咽，嘴裏好像在說着什麽。他湊近了去聽，好半天才聽清，許未兮嘴裏叫的是小姨。

許未兮得去看病，陳京玄想。

他打了電話叫夏醫生，夏醫生很快就到了陳京玄家。

“您看看她。從昨天下午開始情緒崩潰，一直到現在都醒不過來。她一直說疼，我也不知道她哪裏疼。怎麽問都不回應我。”

夏醫生看着床上的許未兮，問道：“抑郁症？”

“是雙相情感障礙。”

“我不是專攻心理精神這方面的，二少爺您要去聯系這方面的權威才行。”

陳京玄沉默了好一會兒。“知道了，辛苦您跑這一趟。”

“不打緊，那我先回去了。”

陳京玄點點頭，把夏醫生送到了門口。回卧室之後他躺上床抱着許未兮，點開手機聯系了陳京元。

電話一接通陳京元就開始調侃他：“假期過後，你這一連翹了五天的班，是準備當混世二世祖了嗎？”

陳京玄沒有心思應付陳京元的調侃，“哥。”

電話那邊原本調侃陳京玄的陳京元瞬間變得嚴肅。“出什麽事了？”

“我記得你有個大學同學是一醫院的主任醫師吧，能不能幫我問問他認不認識專攻心理精神這方面的專家。”

“你怎麽了？”陳京元瞬間緊張了起來，唯恐弟弟是不是又有什麽不舒服。

“不是我。”陳京玄頓了一會兒，把那難言的心疼壓下去。“是給兮兮找。”

陳京元聽陳京玄的語氣，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你等着。”

許未兮這個樣子，陳京玄根本就沒有辦法放心出門去工作，他連着在家辦公了兩天。每天到飯點想辦法把昏睡的許未兮弄醒，然後逼着她吃一點粥墊肚子。中途許未兮短暫的清醒過幾次，但是拒絕跟陳京玄溝通，複又昏睡過去。

回到帝都後的第三天的午夜，許未兮終于清醒過來。陳京玄的手攬着她的腰睡着，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她讓陳京玄擔心了。

“醒了，想不想吃什麽？”

以為許未兮這次不會回複他，摟着許未兮腰的手緊了緊。“你已經整整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不餓嗎？我們吃點東西好不好？”

“嗯。”

聽見許未兮回應的陳京玄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氣，清醒了，能回應他了。

“我給你煮點粥？”

“清湯面。”

“好。”清湯面也行，想吃東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