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久一點

久一點

“小姨的骨灰呢？”許未兮抓着陳京玄的胳膊問他。

“已經葬下了，跟你媽媽一起。”陳京玄不知道許未兮什麽時候能清醒，小姨的骨灰要葬下。昨天晚上他打了電話給陳西子讓她今天到他家一趟幫他守着許未兮，早上他就帶着小姨的骨灰去了許未兮媽媽墓邊葬下了。

許未兮呆呆點了點頭，這個事情本該由她去做的。“麻煩你了。”

“麻煩什麽，我是你男朋友啊。”

許未兮聽着沒有說話，又呆呆的點了下頭。

陳京玄眉頭一皺，剛剛那不對勁的感覺是因為許未兮現在是在生病着吧，反應遲鈍？“兮兮，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許未兮挑面條的動作一頓，悶悶應了一聲。“嗯，但是能不能等我去看小姨之後？”

“好。我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許未兮早早的醒來，簡單洗漱收拾完之後跟陳京玄一起去了陵園。

帝都的天氣十分的冷，今天的風也大。許未兮的鼻頭和眼睛都被吹得紅紅的。她把抱着的花束放在墓碑前，看着兩座墓碑上長相相似的人，眼底滲出了淚水。

她有好多話想說，但是話哽在胸口說不出來。只顫抖着被北風吹得通紅的手摸上了小姨的照片。

去年這個時候她跟小姨一起回來帝都看媽媽，今年的這個時候她們三個都在，只是躺着的多了一個小姨，小姨去了媽媽那邊，只有她一個人被留在了這邊的世界。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就像無根的浮萍一樣。

陳京玄攬住了她的肩膀，給她支撐的力量。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攬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格外的用力。告訴她，她的身後還有他。

許未兮忍住內心的苦澀，昨天上午她隐約感覺到有一個人坐在她的床邊看着她。迷糊着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是個女孩子的身影。許未兮不難猜出那個人是陳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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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西子應該已經知道她的情況了吧，她會怎麽看她呢？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麻煩？

她和陳京玄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就像是一場不真實的美夢，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她也害怕這場美夢會醒。

如果....

如果她的身體沒有缺陷，如果她沒有生病，如果她是個健康的正常的人就好了。那樣，那樣她站在陳京玄的身邊就會更有底氣了。

“走吧，去醫院吧。”

陳京玄曾經接受過很長時間的心理幹預，但是他卻從來沒有進過精神病院。其實跟普通醫院差別也沒有那麽大，但是他心裏就是堵得慌。

許未兮曾經描述她住過的病房，窗子很小很高，是她爬不上去的高度。

房間裏很安靜，靜得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

她在那樣的房間裏與外界隔離過了好幾個月，是怎麽過的呢？每天數着秒過，還是昏昏沉沉像在家裏的時候那樣昏睡？

許未兮跟這位姓方的主任講了自己過去的情況，雙相二型障礙，以及之前的治療經歷。陳京玄在走廊上逛了一圈回來，在門外聽見那位姓方的主任跟許未兮說治療方案。

陳京玄聽到這裏敲門進了辦公室，看見桌上好幾張測評單。問了句：“怎麽樣？”

方主任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的背景，擔心接下來說的話會讓他接受不了而得罪他，頓了一會兒委婉說道：“從這些量表來看，患者的情況其實已經有些嚴重了。我建議患者住院治療，患者也願意配合。”

方主任已經做好面前的男人會質疑他的準備了，但男人也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接受了他的建議。“你說要怎麽治療就怎麽治療，我們都配合，費用不用擔心。唯一的一點，我不管你們醫院床位緊不緊張，要我砸多少錢都行。安排她住單間病房，我要陪床。”

方主任說：“原則上來說是不允許陪床的。”

陪她住醫院？這怎麽行？“不用你陪我。我一個人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陳京玄嚴肅打斷了她，“我不聽你說的這些，你生病了要治病，我願意配合。陪床是我做的最大的讓步。”

許未兮抿着唇還想說些什麽拒絕的話，但是礙着醫生在這裏又不好說。“方醫生你給我們一點溝通的時間。”

然後許未兮就拉着陳京玄出了辦公室，她帶着陳京玄到了走廊的盡頭。“你別陪床，你沒有病為什麽要跟我一起住醫院，這裏有護士，能把我照顧的很好。”

“你一個人在那種連窗子都小得看不清外面的病房裏面怎麽能好？”

許未兮深呼吸想讓自己得情緒穩定一些，但呼吸一重，她感覺心髒就跟針紮似的。她難受得皺了眉。陳京玄立刻就要過來扶她，但被她推開。

“你聽我說，阿玄。我其實心裏一直都知道你家裏人不可能會滿意我這樣什麽都沒有的人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家裏人知道你為了我，沒病都要住在精神病院，他們會怎麽想？”

“那我呢？你要我怎麽想？我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我怎麽放心？”陳京玄也有些崩潰，她那三天沒有辦法清醒過來的昏睡，沒有辦法溝通的樣子。睡夢中無意識嘤咛着喊痛。

他想到許未兮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也這樣，他就心神不寧的沒有辦法做其他事情。“你能不能這個時候不要去考慮我家人怎麽想，你考慮考慮我怎麽想？”

許未兮死死咬住嘴唇。她真的是個麻煩，到哪裏都是麻煩。她這樣的人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是什麽？

陳京玄态度非常堅決，好一會兒許未兮終究是妥協了，“聽你的安排吧。”

方主任給許未兮安排了單間病房，陳京玄跟着許未兮進病房的時候就覺得壓抑，屋子裏除了床幾乎就什麽都沒有。

陳京玄回家裏拿了電腦和一些要看的報表文件還有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又回了醫院。

從這天起，陳京玄就住在了許未兮的單人病房裏面。

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陳京元知道了，他沒說什麽，只說等許未兮好起來一起出來吃頓飯。陳西子也好幾次跟他問許未兮的情況，問她現在怎麽樣。

陳京玄住進了精神病院這件事情也瞞不住他的那些朋友，以往老是調侃他的蔣深周許幾個人這次都閉了嘴，也不敢多問。

陳京玄見識了許未兮發病的狀态，明白了當初許未兮說的在極端暴躁亢奮和極端抑郁難過這兩種情緒中來回拉扯是怎麽樣的痛苦。

許未兮肉眼可見的憔悴氣色變差。他只是個旁觀者，光着看着就已經身心俱疲。

某天晚上，許未兮突然跟陳京玄說：“我答應小姨好好活，但是好累。”

陳京玄吻上她的額頭，把她抱得緊緊的。“會好的。我在呢。”

陳京玄不是一整天都在病房裏，他也不能一直不去公司。但是不管多忙，他晚上一定會回來陪許未兮。

一個月後除夕那天晚上，吃完年飯後小叔把陳京玄叫到他的書房說話，問他：“許未兮怎麽樣了？”

“積極配合治療，情況好些了。”

陳東延已經知道了老太太不同意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他想知道陳京玄之後的打算。“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她出院之後我會跟她求婚。”這件事情陳京玄已經想了很久，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間，總擔心許未兮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還短太早結婚不合适。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說過他是她的退路。他要給許未兮一個家。

“想好了？”

“嗯。”

陳東延沒有多說什麽，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叔祝你求婚成功。”

陳京玄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謝謝小叔。”

“你跟阿元還有西子，我最希望你過得幸福。”希望你帶着二姐的那一份一起幸福。

三月初，許未兮病情穩定出院。陳京玄挑了個日子就叫上陳西子和陳京元到家裏一起吃了頓飯。

陳西子很關心許未兮，兄弟兩個在廚房忙活的時候，她就挽着許未兮跟她說話，說要約她出去旅行散心。許未兮笑着應了，說有機會一定一起出去。

等晚飯後把人送走，陳京玄帶着許未兮在小區裏面散步逛了好一會兒。陳京玄走着走着突然就拉着她停了下來，許未兮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陳京玄突然從荷包裏面掏出了一枚戒指，對她說：“兮兮，嫁給我好不好？”

“你...”許未兮被陳京玄突然的求婚給吓到了，“怎麽這麽突然？”

許未兮心裏很慌，不知所措。

“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其實他想過很多求婚方案，但是到最後他都覺得差點意思。

牽着許未兮在這樣平常的日子裏晚飯後散步，看着夕陽西下，看着路燈亮起。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那些看起來浪漫又盛大的求婚方案他都覺得差點意思。他求婚不是為了讓場面看起來有多麽盛大多麽浪漫，他求婚是将自己的心意捧到許未兮面前等她接下他的心意。

看着陳京玄懇切期盼充滿愛意的眼神，許未兮心裏一酸。她不能拒絕這樣的陳京玄，于是紅着眼眶點了點頭，“好。”

許未兮眼眶裏的淚水落了下來，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又重複了一遍。“好。”

這場美夢再做久一點吧，別太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