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歷史一

黑歷史一

星期六是德雷克斯頓常見的好日子，藍天白雲，陽光溫暖地照耀。可惜阿什溫不得不挖墳墓偷屍體。

“狗日的光明神，”他低聲咒罵。

少年正在挖掘白鴿教堂後方庭院內的第二座墳墓。抛除已被打開的一副棺材，這裏還伫立着幾十塊墓碑。

用力将鏟子扔出坑外，撿起地上的棕色皮革袋，放在屍體的側面着手搬運屍體。

如果忽視站在不遠處的黑袍神父，那就太完美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兩個是團夥作案。

信奉光明教派的中年人不僅沒能阻止盜屍者，甚至還駐足旁觀。

一切似乎罪惡又……荒缪。

阿什溫從墳墓裏拉出肮髒的裹屍布，雙手撐在膝蓋上，疲憊地彎下腰來喘氣。

他擡起那張有點嬰兒肥的英俊臉，純黑的瞳孔望向神父。

阿什溫想問還需要準備多少屍體，卻見神父黑茲爾靜立在日光下，低垂眉眼，一副與他毫不相關、歲月靜好的模樣。

陽光灑在斑駁的灰白色長發上，暈染出淡金色光芒，令人聖潔不可亵渎。

“年紀不大，頭發幾乎全白了，一定是因為身體不好吧。”阿什溫惡劣地想。

随後他又重新望向墓坑，把攻擊話語轉回到光明神身上，低聲咒罵了幾句。

繼續搬運屍體到草坪上，過了好一會兒，阿什溫才反應過來，這裏不單有他一名勞動力。

“喂，來幫我一把，”他命令到。

自見面起，阿什溫打心底讨厭這個光明信徒，如果不是為了續命，他絕對、絕對會殺了面前的中年人類，而不是聽從他的話，在敵方教堂後院，像個不入流的小賊般偷挖墳墓，狼狽地搬運屍體。

偉大的黑暗之神，終有一日要摧毀這座記載他恥辱的地方，終有一日要揍扁光明神的腦袋！

阿什溫在心中憤憤發誓。

随後，他又埋頭挖了幾鏟子，接着跳進第三個墓坑中……

未滿十八歲的瘦小少年拖拽起比他要高出許多的屍體，努力提拉裹屍袋，試圖讓屍體翻滾到草坪上。

“可惡，居然讓神明做此等肮髒下賤的事情。”

“陰險的光明神！”

阿什溫又一次低聲咒罵。

……

阿什溫是黑暗神，如假包換。

人們對于他的恐懼，曾經從中土大陸彌漫至星辰之海。

只不過……

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

如今，距他從棺材裏爬出來，剛過去48小時。

他失去了全部的記憶與九成的力量，只留下一具弱小肉身供自己使用。

如果不是靠自身敏銳的洞察力和機智的判斷能力，恐吓逼迫神父說出真相，阿什溫發誓，他甚至直至死亡也無法發現自己就是黑暗之神本尊。

“呵，還好被我問出來了。”

——想必這座教堂便是鎮壓自己的地方。

阿什溫純黑色的瞳孔掃視光明教堂，面露嫌棄之色，“這蓋的什麽破玩意。”

在身份落實後，問題也随之而來。他的黑暗力量正慢慢流失。

每當塔樓鐘聲響起，阿什溫的邪惡之力就在減弱。不久，他就要重新躺回教堂地窖中的石棺裏。

阿什溫能感受到，整個世界都在壓制他的神魂，讓他無法重回全盛時期。

“可惡！”

體內的光明力量甚至要比黑暗力量還高出那麽一點點。

“簡直是恥辱！”

望着壁畫上光明神誅殺自己的故事，阿什溫氣的跺腳。

不過千算萬算，那家夥也不會猜到自己會在百年後蘇醒。

“哈！”阿什溫得意地笑了。

随後，他開始考慮如何恢複力量。

……

他跑去恐吓神父。

“既然有實力召喚我，想必也有辦法恢複我的力量。”

“如果不告訴我，我會讓你……”

神父波瀾不驚地開口了，他甚至沒有等阿什溫說完。

于是，阿什溫開始了最初的那幕——挖墳盜屍。

根據神父的說法，黑暗之神需要信徒，從信徒那裏汲取信仰，才會慢慢恢複力量。

但阿什溫都死亡一百多年了，如今哪裏還存在黑暗教徒向他祈禱。

重新發展教衆？

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阿什溫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更別提神父無意間吐露道，“不遠處的德雷克斯頓小鎮還有一座光明教堂。”

阿什溫只能在附近活動，尋找信仰黑暗的教衆。

神父又開口了，告訴了他一個可行之策。

聽到神父的辦法，阿什溫面露不屑，眼神傲慢，一副唾棄的姿态。

“可真是光明磊落的辦法啊，光明神知道他的信徒會亵渎屍體嗎。”

神父薄唇微動，沒有說話。

……

後院是墓地，神父讓阿什溫用死屍作為媒介，召喚異世界的靈魂。再讓它們附身于屍體上信奉黑暗教派，從而獲取信仰。

雖然嘲諷神父的提議，阿什溫依舊照做了。

因為……別無他法。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裏，阿什溫一邊估算僅存的能力可以在異世簽署幾份契約，一邊手持鐵鏟兜兜轉轉，确定挖墳地點。

其中不時夾雜着辱罵光明神的應激話語。

畢竟，在得知自己是罪惡之首、黑暗之王後再去盜屍，多少有些掉價。

神父則站在不遠處，與阿什溫保持巧妙的距離，生怕驚擾到這只處于暴躁狀态的……未成年男孩。

将近持續了四小時，挖掘墓坑搬運屍體才算結束。等三具破破爛爛的屍體被擺成一條線後，阿什溫選擇了停手。

他把鐵鍁随手扔在地上，踩踏着草坪，繞着屍體繪制九芒星陣法。

陣法也是神父提供的。

臨繪制前，阿什溫皺眉望着神父，“你沒有騙我吧。”

一切都有些過于順利。

“這才想起懷疑我嗎，”神父語氣淡淡，脖頸處還留有未愈合的淡紅色傷疤。

那是阿什溫威脅他時，不小心被燭臺架劃破的。

神父伫立在陽光下，光芒舔舐眼角的細紋，冰藍色眼睛像秋天的霧般明亮又朦胧。

使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阿什溫開始警惕，“你果然在……”

好似怕他再想下去浪費時間，神父打斷了阿什溫的疑慮：“不用擔心，用這個陣法能喚醒你，自然也能召喚異世界的靈魂。”

停頓片刻，他又語氣謙卑的補充道：“欺騙您對我有什麽好處嗎，您可以随時殺死我。”

阿什溫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他用燭臺架頂着神父脖頸時，神父毫無還手之力。

“呵，料你也不敢欺騙偉大的黑暗之主。”

籠罩在暖融融的陽光下，年輕的少年跪地默念咒語。

那被光線遮擋的角落，矮小的身影像一只蜷縮成團的貓咪。

……

網吧內，電子屏幕的藍光倒映在阿什溫的化身上。這是一具與現世羸弱的他完全不相符的形象。

明明可以随便找幾個人，強行逼迫他們簽署契約。但在神魂降臨到這個世界後，阿什溫的腦海中隐約想起一些畫面。

他也有屬于“人”的記憶。

在未成為黑暗神前，他曾在類似的世界裏生活過，随後死亡，又降生在現在的世界成為了神明。

通過“人”的記憶，他知道這個地方不存在神靈，人類就像沒有主人，撒歡跑在草原上的羊羔。

“如果好用，可以多來幾次。”

阿什溫決定細水長流，源源不斷的提取這個世界的靈魂信奉他。

惡魔的貪婪本性如此。

“那麽就不能用強硬手段了。”

他十分了解人類有多無恥，他們無知吝啬，可又要求同類擁有極高的道德水準。

“必須把黑暗契約僞裝一下，讓他們死心塌地的信奉我。”

而後……剛剛降臨在某個巷道中，聽到有人類在談論要去網吧打游戲的黑暗之神，靈光一閃。

……

【NGA玩家社區-網事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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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可渡：點擊（鏈接）進入報名網頁窗口。

人聲嘈雜的網吧內，青年點擊發送按鈕後，看向坐在一旁的成年男人。

男人小麥膚色，英俊魁梧。那卷曲似蛇芯的黑發淩亂的半遮額角，腦後則被束成小辮。

細而長的黑瞳微微上挑，像刀片般尖銳刺人。

本是吸引男人與女人的相貌，卻因陰鸷狠毒的氣場令人心生畏懼。

最初，青年認為這位冷面酷哥是來搶劫的，畢竟被一個面無表情、高大壯實的男人提溜着衣領拉出小巷，任誰都會害怕。

但現在，他不怕了。

“大哥，早說是要給你們公司的游戲打廣告，我還以為是要搶劫咧。”

青年頂着一頭金毛，從被人掐着脖子的驚恐面容轉為喜滋滋的笑臉：“湊夠三個預約名額就可以離開了是嗎？等着吧，一會就給你湊夠三個人。”

“我在這個游戲論壇可是六級老號，随便發個貼子就有人點進來。”青年信誓旦旦地說到。

5分鐘……

10分鐘……

15分鐘……

游戲推薦貼無人回複。

金發青年臉上的笑容逐漸挂不住，他點擊網頁刷新了幾遍，依舊0條信息。

“大哥，有游戲截圖或者視頻嗎，只要把它們放上去，人氣嗖嗖的就上來了！”

“別說給你拉三名玩家，三十個玩家都有。”

來得匆忙，突發奇想把靈魂契約僞裝成游戲條款的阿什溫哪裏有什麽真實游戲資料。

他微眯雙眼，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要不先随機抓幾個人類，強迫他們簽署契約？

金發青年見無人回應，自言自語道：“沒有的話，我們重新編輯一下內容？或許內容不太吸引人，我們可以誇張一點點？”

見身旁酷哥依舊沉默是金，江河可渡就當他默認了，重新編輯起新的《ASW》宣傳詞。

雖然青年打心底認為《ASW》是款粗制濫造的頁游，有可能窮到連宣傳費都拿不出，否則還會逼迫路人自發網絡宣傳？但游戲公司的員工就坐在身邊，他必須往好裏誇。

最好把游戲吹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左腳踩着大镖客，右腳踩着老滾五，塞爾達連給它提鞋都不配。

尤其是……青年又偷偷瞥了一眼身旁酷哥那結實的肌肉，真怕沒辦好任務，對方一拳揮過來。

【NGA玩家社區-網事雜談】

江河可渡：火爆！！ASW今日內測！！一鍵注冊，刀刀暴擊，超高爆率，裝備秒回收，散人天堂，配備專屬美女客服，黑絲白絲都要有！只需體驗三分鐘，你們就會和我一樣愛上這款游戲！是兄弟，就來asw！

江河可渡：速速點擊（鏈接），內測搶號階段，一起加入我們！！

發完第二條貼子，江河可渡看着屏幕右下方的時間，準備每分鐘刷新一次頁面。

“這次應該會吸引網友來玩了。”

沒想到，重新寫的宣傳詞意外的效果好。

輕點刷新頁面，瞬間有人回複他。

不止一條信息。

“居然有三個人回複我……”江河可渡滾動鼠标，興致勃勃地看起來。

【NGA玩家社區-網事雜談】

不吃洋蔥榴蓮：好古老又幹癟的游戲宣傳詞，樓主知道08年申奧成功了嗎。

二十二點半：6級賬號打廣告？

前兩條回複，讓江河可渡笑不出來。

顯然回帖人都不相信游戲好玩。

“第三條信息，不會也沒有點擊鏈接吧？”他繼續滾動鼠标往下滑。

wuwu笨蛋（管理員）：請遵守版規，禁止廣告宣傳重複刷屏。

是警告信息，他把管理炸出來了。

看着昵稱下方顯示的管理員三個字，江河可渡預感不妙。等再次刷新頁面，後臺彈出紅色感嘆號。

【本論壇禁止重複刷屏，發布廣告。你發布的貼子已由管理員wuwu笨蛋删除，請遵守版規。】

【第一次警告，賬號被封禁24小時。如有誤封請站內短信管理員。】

“靠！平常也不見簧片哥被封。”

江河可渡氣的關掉彈窗。

他相信自己的人緣，拉三個人預約不知名的游戲簡直是小意思。但現在，沒有找到任何玩家，自己還被封賬號，關進小黑屋？

如果剛才是嫌棄游戲公司摳門，現在江河可渡只惦記如何找回臉面。紅色的封禁提示，讓江河可渡的尊嚴徹底掉在地上。

男人失節是小，尊嚴是大。

“當着這種小破游戲公司員工的面，一個人都沒拉到還被封了賬號？”

“我就不信了，三個人還找不出來！”

他“啪”“啪”幾聲敲擊鍵盤，登入企鵝選擇游戲群搖人。

【網通開黑群】

嘻嘻怪我咯：4=1勝率隊，來個靠譜法師（叼玫瑰）

幹一碗狗糧：延時100+，還讓不讓人玩了？

江河可渡：兄弟們，我發現個絕世好游戲！現在正在內測預約階段，速速報名了（鏈接）！！

嘻嘻怪我咯：o.O什麽游戲？

幹一碗狗糧：啊？點進去怎麽只讓填寫姓名，一點游戲信息也沒有，江河你耍人玩呢？

“大哥，你給我的鏈接不是游戲官網嗎？”看見群友的回複，江河可渡詢問一旁的冷面酷哥，随即也點開了鏈接。

網頁正在加載中……

純黑色的頁面，緩慢地彈出白色輸入欄。

那加載速度堪比下班高峰期，拄拐老人不看紅綠燈過馬路般讓人着急。

大約等了三十多秒後，白色輸入欄上方顯現提示——請在下方，勾選同意并填寫玩家姓名。

江河可渡往下看，那裏有兩行非常容易被人忽視的灰色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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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