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小麻雀在石榴枝上蹲了半天,拍拍翅膀飛走了。

有點起風,院子裏的花草都跟着簌簌直晃。

池野還捏着佟懷青的下巴,他手大,對方的臉又小,桃心似的,線條流暢,在下面收攏一個小小的尖,拇指堪堪停在唇角那裏,稍微摩挲一下,就能輕而易舉地擦過這作亂的小玩意。

緋紅,帶着酒香。

燙的。

池野沉下臉不說話的時候,表情就很兇。

嗓音也啞得吓人。

可佟懷青看不清楚呢,他感覺自己好輕好輕,就像被吹開的一朵蒲公英,飄啊飄,落在朵潔白的小茉莉上,可還沒美夠呢,就被鉗制住了,難受,他環抱着池野的脖子,軟着嗓音:“什麽呀。”

沒聽懂。

池野喉結動了下,松開手,試圖把佟懷青的胳膊拽下去。

可醉鬼偏要耍無賴,主動迎上去,蹭池野的臉頰,軟着嗓子:“求求你啦……呀,好痛。”

胡茬沒刮淨。

磨得疼了。

這才放開人家,嘴裏咕咕哝哝不知在說些啥,揉揉自己下巴上的指頭印,又摸摸臉蛋,摸完了就托着腮,看着池野傻笑。

池野胸口劇烈起伏,說不上來,心裏憋着口火,不知是小米黃酒做的亂,還是佟懷青的膽大包天,亦或者是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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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誰都行。

以及,愛我吧。

都怪闫老頭那女婿。

瞎送的什麽黃酒。

池野黑着臉收拾桌子上的碗,佟懷青笑嘻嘻地伸出根手指,勾在池野衣服上,往外扯,央求着再熱一點酒好不好,他表情乖極了,坐的姿勢沒平日裏端正矜貴,懶懶地往下塌着腰,臉頰和耳尖泛紅,渾身都散着熱烘烘的醉意。

“還知道你是誰嗎?”

池野沒忍住,給那根手指撥開,扭頭就往屋裏走,步子飛快。

佟懷青仰着臉笑:“我是小青蛙呀。”

廚房裏,池野擰開水龍頭洗臉,冰涼的水打濕鬓間,說不上的心裏慌亂,汩汩的水流聲中,他盯着自己剛捏過人家下巴的拇指,暗罵一句。

什麽雪人豬崽小青蛙。

明明是只紅毛狐貍,欠嗖嗖的。

池一諾都困了,還強忍着睡意看電視,陳向陽打了個呵欠,揉着眼睛拉妹妹去洗漱,還好明天是周六,不用早起,等響起公雞打鳴的聲音,再從床上爬起來就可以。

二樓的燈亮了,又滅了,這會,就剩院子屋檐下挂着的那盞。

池野覺得自己今天也是喝酒上頭了,跟一個醉鬼計較什麽,不就親他一口嘛,那有啥,不算數,穩住心神走進院子,好哇,那人居然還精神着,倆眼睛睜得老大,樂呵呵地等着他。

眼珠子還賊亮。

池野認命了:“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佟懷青:“嘿嘿。”

池野沒敢再看,轉身回廚房,把前兩天剩的山楂去核,跟蘋果一塊切片煮水,小奶鍋很快燒開了,咕嘟嘟地冒着熱氣,酸甜的味道已經彌漫出來,頓了頓,又加了幾顆紅棗。

那人好像怕酸,愛吃糖。

心裏想着,手就打開櫥櫃,掰開一粒老冰糖丢進去。

用不了多久時間,坐在火上慢慢煨着就成。

可池野到底也沒敢再去院裏。

那麽大的個子,就杵在竈臺邊發呆。

喝酒多的人,胃裏燒得慌,喝點酸甜解膩的會好很多,山楂蘋果水煮好了,倒在碗裏晾着,池野清了清嗓子,去院子裏叫佟懷青。

呀,睡着了。

不像之前在火車站休息區那樣坐得筆直,而是趴在桌子上,臉枕着胳膊,烏黑柔軟的發稍微擋住些眉眼,只能看見長而密的睫毛,在酡紅的臉頰上投下陰影。

池野輕輕地叫他:“佟佟?”

睡得很熟,呼吸綿長。

他走過去,試着拍了下對方的肩:“醒醒,喝點東西再睡,不然胃疼。”

佟懷青哼哼唧唧地,從胳膊上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眼,又阖上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池野不由自主地放輕呼吸,離得近了點,甚至都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氣息。

終于開口了。

“我難受,”佟懷青的眼神有些委屈,“不舒服。”

池野揉了下他的頭發:“哪兒難受?”

“頭暈,腰疼,”越說聲音越低,告狀似的,“還有蚊子咬我。”

池野笑了:“起來,抹點花露水。”

“起不來,”佟懷青又閉上眼,“難受着呢……”

他理直氣壯地撒潑賣癡,坦蕩着呢,酒精迷醉了神經,渾身都是泛着酸軟的疲憊,恍惚中,聽到有聲很輕的嘆息,接着,他就被攬着腿彎,抱起來了。

臉靠在對方的胸口,配合地擡起胳膊攬住脖子,佟懷青睜開眼,覺得好玩,本能想去親近對方,就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又去撓池野的耳朵。

池野跨進卧室,捉住他作亂的小手:“別鬧。”

佟懷青暈乎乎的,四處亂摸,突然“哇”了一聲。

“哥,你有耳洞呀。”

卧室裏沒亮燈,池野剛把人放在床上,那人醉得都走不穩了,居然直接捏他的耳垂,激得池野差點失控。

一陣酥麻從耳後傳遍全身。

沒辦法,他這處敏感。

“小時候打的。”池野深深吸一口氣,撥開佟懷青的手,摸索要去開燈,沒碰到,因為那人已經直接坐了起來,差點撞到他下巴。

“為什麽呀,”佟懷青的眼睛亮晶晶的,黏人得要命,“為什麽要打耳洞呀?”

沒看出來,喝多了話這樣子密。

池野半是無奈:“三四歲的時候吧,身體不好怕活不久,老家有種說法,打了耳洞裝作是姑娘養,能騙過閻王爺。”

佟懷青直勾勾地看着他,伸手,又捏了下他的耳垂。

有一粒小小的痕跡,仔細摸能摸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長着了。

池野喉嚨發幹,很慢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

“那時候,你穿裙子嗎?”

佟懷青滿臉認真:“是不是還戴耳環,穿花裙子呀。”

這句話不知是戳到了他的笑點,還是腦補出了畫面,一時間咯咯地笑了起來,手指親昵地在耳垂上揉了揉:“大哥,那你之後,活下來了嗎?”

聲音充滿真誠。

池野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猜。”

“我猜活下來了,”佟懷青似乎又開始困了,打了個小小的呵欠,“你是個好人,一定要活下去,活到老哦。”

他說完,拉起池野的手,勾了勾對方的小指。

“真的,哥,你特別好。”

小動物似的,表達親昵的話,一定要這兒碰碰,那兒蹭蹭。

他真的困了,腦袋也昏沉,迷迷糊糊地趴人家耳朵上,似乎說了很多小話。

記得池野一直沒開燈。

外面有車輛經過,遠光燈隔着窗刺破深夜,在牆壁上照了道飛馳而過的光影,能有多亮呀,可一只手已經蓋在他眼睛上,替着擋住光線。

佟懷青的睫毛在對方掌心裏撲閃。

以及池野最後那句話,很輕的笑。

“沒關系,說吧。”

“……我都聽着呢。”

-

佟懷青曾經失去的所有睡眠,似乎都在這兩天補回來了。

黃酒真的不錯,宿醉醒來也不頭暈,就是渾身酸,眼皮都不想掀。

鳥雀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兩個滾,柔軟的毯子揉成一團,沒辦法,他睡覺不老實,愛折騰。

光線亮堂,能看見空氣中浮着的細小塵埃,佟懷青懶洋洋地下床,腳剛放下,哎,拖鞋不在呢。

好像……是被抱回來的。

似乎……洗漱的時候,也是踩在人家腳上完成的。

佟懷青原本睡美了,嘴角都帶着淺淺的弧度,但慢慢的,弧度消失了。

他不笑了。

可怕的不是喝醉,也不是耍酒瘋,而是沒斷片。

所有的記憶争先恐後地湧來,那叫一個清晰,深刻,歷歷在目。

且,觸目驚心。

佟懷青呆滞片刻。

倒下。

又鑽回被窩裏,撈起快滑落下去的小毯子,給自己裹成蠶蛹,瘋狂地開始咕湧咕湧。

救命。

全都想起來了。

他拉着人家池野不讓走,絮絮叨叨地講音樂理論,講柴可夫斯基,以及亂七八糟一堆不知什麽鬼的玩意,從幼兒園老師不給他發小紅花,到去年臘月遇到個熊孩子,往他腳下扔鞭炮,佟懷青可小心眼啦,全記得呢,最後自己都困了,但池野把他拉起來,逼着去洗臉刷牙。

當時佟懷青還耍賴,我鞋子都脫啦。

那可不,講累了,鑽被窩裏躺着繼續說。

池野很平靜,那你再穿上。

佟懷青繼續撒潑,不要嘛。

最後怎麽搞的來着,反正他就赤着腳,踩在人家池野的鞋子上,一步一步,挪到了洗手臺前,背靠着池野的胸口,腦袋頂着人家的下巴,坦蕩地洗臉刷牙。

中間手也不老實,去撓了把池野的胡茬。

找不着水乳了,就抹人家池一諾的香香。

哦對,他當時說,不是我講究,是容易過敏呢,會長小疹子和紅血絲,好難受的,池野就把小孩用的寶寶霜擰開,說這種沒什麽刺激,試試吧。

嘿,他還真試了。

佟懷青在被窩裏,發出無聲的慘叫。

哦,他還捏人家池野的耳垂,拉着手說哥,你可真是個好人啊,不肯自己走,被抱着回卧室,再往前,對了,剛喝醉的時候,月亮都染上熏熏然的酒香,藏着雲後不出來,他勾着池野的脖子,在嘴巴上親了一口。

麻了。

佟懷青內心一片死寂。

這他媽……是他初吻。

他之前家裏管得嚴,決定走鋼琴專業後就沒怎麽去普通學校,有恩師特意帶着,滿世界亂飛去學習,身邊的人走走停停,再加上佟懷青性格有點“獨”,所以就單到了現在。

然後,跟一個男人打啵了。

他主動的。

佟懷青捂住臉,繼續無聲慘叫。

具體的感覺已經記不太清了,只有臉頰相蹭時,那胡茬刺刺的觸感。

紮得有點癢,還疼。

他心如擂鼓,瘋狂鼓躁。

“吱呀”一聲,門從外面推開了。

佟懷青“蹭”地從床上跳起來,哇哇大叫:“你怎麽不敲門啊!”

天已經冷了,池野穿了個黑色的套頭衛衣,水洗藍牛仔褲,保持着那個推門而入的姿勢:“我敲過門了。”

佟懷青慌得口不擇言:“我沒聽到,不算!”

池野瞅着他:“怎麽着,被踩尾巴了?”

這小臉紅的,目光躲閃着亂瞟。

佟懷青霎時坐下了,悶不吭聲地抱着毯子。

“叫你出來吃飯,”池野手撐着門框,“中午了,還睡吶。”

很好,語氣很輕松。

那麽看來,池野斷片了,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佟懷青吞咽了下,試探地眨着眼:“那什麽,昨天……”

他故意說得很慢,放出只魚鈎,看對方咬到什麽地步,知己知彼,方能心中有數。

池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沒接話茬。

“就是,我昨天喝多了,”佟懷青幹巴巴地繼續,“哈哈,那個酒,後勁挺大的。”

池野還靠在門上,他個子高,腦袋都快頂着上面的門框,但這樣狹小的空間,也不顯得拘束,而是一種很灑脫的匪氣,似乎這人高興了,能由着你騎在他脖子上玩,翻臉的話,一拳頭就能給人腦袋拍爛。

是個很有荷爾蒙味兒的男人。

佟懷青不由自主地看向對方的嘴唇,頭一次這樣認真凝視,發現,嘴角是翹的。

那奇怪了,明明是微笑唇,怎麽不笑的時候,還這樣兇。

池野稍微歪了下腦袋,挑起眉毛:“看上瘾了?”

“不是,”佟懷青心虛地移開目光,“就是……你也喝大了吧。”

“嗯,喝大了。”

佟懷青:“哈哈,是不是斷片了,我就猜黃酒的後勁厲害……”

池野:“沒,都記着呢。”

有些安靜。

佟懷青:“哈哈。”

真的是晌午了,哪怕池野在門口擋着,屋裏也亮堂,能聽見倆小孩在外面說話,應該是正寫作業,可能講數學題呢,陳向陽的聲音裏滿是絕望。

很漫長的瞬間。

池野“噗嗤”一聲笑了:“看你羞的那樣,行了,知道你喝多,不跟你計較。”

佟懷青雙手捂着臉:“哦。”

“出來吃飯,昨晚蘋果水都沒喝,”池野已經轉身走,“今天別忘了。”

佟懷青磨磨唧唧跟在後面,聲音很小地埋怨:“你怎麽都記着了啊……”

怎麽不記得。

烙印似的,還燙着呢。

池野面上絲毫不顯,平靜地去廚房,準備把火爐上坐着的小奶鍋取下來:“嗯,你說小時候被馬蜂追着跑,蟄得眼睛腫成桃子,嫌醜,哭着不肯上學……”

正趴着寫作業的倆小孩齊刷刷地擡起頭,目光如炬。

佟懷青慌忙地踮腳,要去捂池野的嘴:“哎呀,你不要說了!”

池野正把鍋拿下來端手裏,佟懷青沖得急,不小心撞在鍋上,就這個剎那間,池野眼疾手快往側面躲了,另一只手同時把佟懷青護着,可滿滿當當的熱水還是潑下來,被擋了下,全部灑在他的胳膊上。

“咣當”,池野把鍋放回竈臺,自己一聲都沒出。

那可是持續煨着小火的水。

佟懷青慌張上前,拉起池野的手要看,衣服濕透了,沒敢直接拉開袖子,但手背已經紅了一大片,陳向陽也從外面跑進來,急着問怎麽啦,水龍頭擰開到最大,池野淡定地沖着涼水,笑笑:“燙了下,不礙事。”

又問佟懷青:“沒碰着你手吧。”

一點也沒呢。

全被池野給擋住了。

時間差不多了,捋開一看,麥色的胳膊上大片都發紅,陳向陽出去翻小藥箱了,佟懷青默默地在旁邊站着,池野還有心思開玩笑,用另一只手沾了點水,往對方臉上彈:“咋啦這是?”

“對不起。”佟懷青低着頭。

池野故意吹了聲口哨:“呦,真新鮮吶。”

他雖然一身匪氣,混跡市井,但身上沒有小混混的習性,這聲口哨被他吹得不怎麽熟練,一時有些垮臺,池野笑着擡手,擦了把佟懷青臉上的水漬:“行了啊,我皮糙肉厚的,真沒啥事。”

陳向陽拿着燙傷膏進來了,池一諾咬着指頭在門口看,已經用涼水沖了不少時間,微苦的藥味傳來,池野熟稔地擠出棕黃的膏體,打着圈給自己抹藥。

胳膊上有很多細小的疤痕。

都是舊傷。

“這樣就行,再晾會,”池野在水流中沖幹淨手,“我還不信,這蘋果水還喝不到了。”

佟懷青安靜地在旁邊站着。

池野瞅瞅他,又瞅瞅自己胳膊。

弄得心裏也怪別扭。

真沒啥,就燙了下。

至于眼圈都泛紅嗎。

說難聽點,別說是佟懷青了,哪怕是只小狗在那卧着,池野都要主動給擋了,畢竟自己穿着衣服呢,也習慣磕磕碰碰了,上點藥而已,沒兩天就好。

但小狗被燙,說不定命都沒了。

佟懷青也是,那麽好看金貴的一雙手呢。

不是你的錯。

別傷心啦。

生活中,這樣的不小心多正常呀。

池野沉吟片刻,上前用另只胳膊攬住佟懷青的脖子:“咋啦,不得勁?”

佟懷青垂着睫毛,沒吭聲。

“還是心疼那鍋蘋果水?”池野不以為意地收回手,準備回卧室換下打濕的衣服,“這玩意挺好做的……”

“不是。”

佟懷青還跟在他身後,聲音低低的:“是心疼你。”

哎呀,這話說的。

池野都沒注意到,自己這會嘴角翹得有多高。

有點想伸手,捏下對方的臉。

他特喜歡這樣捏倆小孩,嘴巴嘟起來,多好玩。

手伸一半,停住了。

記得上次被池一諾罵了,說哥你知不知道自己手勁兒有多大呀,這樣捏人家嘴巴,疼死了呢,都有指頭印!

池野有錯就改,改為兩只手捧起臉,輕輕往中間擠一下。

小嘴巴嘟起來了。

佟懷青配合地仰頭,眨着眼睛沒說話。

池野突然噤聲,心裏朦朦胧胧有點異樣。

好乖。

好可愛。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回卧室,門在身後一關,瞬間變了表情,龇牙咧嘴地按着自己心口,腦袋磕在牆上,抵着那點堅硬冰涼。

剛被熱水燙的時候,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怎麽挨了下人家的臉,就緊張成這樣。

縱使池野再怎麽木頭,也知曉這種感覺有點不對勁,沒錯,佟懷青昨夜是發酒瘋親了他,可也不至于這樣心髒狂跳。

佟懷青可是男的呀。

他也是個大老爺們啊。

池野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單手把外套從頭頂脫下,扔在床上,赤着上半身,繼續抵着牆面壁。

有點想不通。

又擡手,摸了摸自己心髒的地方。

剛跳得太厲害了,甚至都有點鈍痛。

這該怎麽辦呀。

他還發着呆呢,就聽見外面敲門,随手從衣櫃裏拿了件衣服穿上了,打開一看,佟懷青低着頭在外面站呢。

“怎麽來了?”

池野盯着那柔順的頭發,突然咳嗽了下,意識到自己正笑得有點傻,忙用手搓了把臉,恢複之前慣常的神色:“我這就出去。”

佟懷青聲音很輕:“對不起。”

“行了,”池野受不了了,“再這樣就沒意思了啊……”

“真的,我做錯了。”

佟懷青還垂着睫毛,昨晚嘚瑟的勁兒消失,嗓音不再被酒揉得泛啞,沒了那個嚣張嬌橫的潑皮樣兒,紅毛狐貍收斂起爪牙,成了只紅眼圈的小白兔。

小白兔說:“昨晚的事也得道歉,我親你了,不是故意的,千萬別往心裏去。”

池野:“哦。”

明明早上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但同樣的意思從佟懷青嘴裏出來,怎麽聽都有點不對味。

“我知道,你喝多了。”

“嗯,喝多了犯傻呢,哈哈。”

客廳裏,池一諾做數學題做得眼淚汪汪,陳向陽給妹妹講一上午了,這會筋疲力盡地癱在沙發上,倆人都沒把池野剛剛的燙傷當回事,聽見腳步聲,陳向陽有氣無力地招招手:“大哥,我講題盡力了。”

池野笑着“嗯”了聲,去院子裏了。

和之前沒什麽異樣。

但陳向陽已經瞬間坐直身子,狐疑地看看大哥的背影,又看看跟着出來的佟懷青。

“佟佟哥哥,你們剛才吵架了嗎?”

佟懷青莫名其妙:“沒有啊。”

陳向陽有些憂郁地往外看:“可我感覺……大哥生氣了。”

小孩心細,當機立斷從沙發上跳下來,池一諾傻乎乎地握着筆頭,沒反應過來,只聽見陳向陽和池野的對話。

“大哥,你去哪兒呀?”

“去店裏看看,有倆單子。”

池野的聲音沒什麽起伏:“你們在家寫作業,記得多喝水。”

大門被從外面反拽上了。

差點給佟懷青碰一鼻子灰。

生氣了,為什麽呀?

是被燙疼了嗎,剛才還好好的呢。

胳膊上其實沒什麽太大感覺了,不怪倆孩子對傷視若無睹,并非是不關心自己大哥,而是這點子小傷,放池野面前,真不夠看的。

池野很能忍。

騎着摩托咆哮在林蔭小道,改造過的發動機轟鳴出震耳欲聾,兩側的灌木叢被掠起的風擦到點枝條,抖動半天都沒聽下。

他沒停,一口氣跑到北郊的工廠倉庫。

幾個工人正在那整理廢棄的鋼材,一大堆撂得老高,都是窮苦人,幹力氣活出身,一些損耗也舍不得扔,收拾收拾,能賣不少錢,正砸着呢,聽見後面池野的聲音,都回過頭看。

池野剛從摩托上下來,臉上表情很溫和:“李叔,都在啊。”

“老板過來了,”一個年齡大點的忙上前,“怎麽不提前說聲呀,我好去泡茶……”

池野笑着搖搖頭:“不用。”

他個子高腿長,幾步就走到倉庫門口:“這是等會要賣的?”

“嗯,”老李陪着笑,“都記廠裏的賬上。”

池野掏出個小方盒,給衆人散煙:“成,幾位叔都辛苦了,歇着去吧。”

工人們都搓着手笑,堅持推讓幾下,小心地接了。

知道池野心善,給他們活幹,讓人有口飯吃,但這麽兇神惡煞地往這一站,還是未免有點心裏犯怵。

更何況池野在外面,話也不算多。

秋天已經很涼了,池野外套脫掉,就剩個背心,露出勁瘦有力的腰身,皮膚被曬成麥色,肌肉飽滿而緊實,尤其是高高舉起鐵鍁時,隆起個很漂亮的弧度。

就是胳膊上有一大片紅,估計燙着了。

幾位工人師傅被趕到倉庫裏頭坐着,都沒敢吭聲,剛池野讓他們休息,說剩下的他來就行,接着就不由分說地接過工具,埋頭幹了起來。

……只是,怎麽感覺,有點吓人。

金屬之間相撞的聲音很大,驚得鳥雀都從林間飛起,火星子都在日頭下迸濺,池野沉着臉幹活,不知疲倦砸着廢舊鋼材,到最後居然丢了鐵鍁,直接上手。

砰!砰!砰!

原本五六個人幹的活,愣是被他一個人收拾完了,甚至還是徒手操作,端着茶杯的老李水都顧不上喝,驚掉了下巴。

誰惹到這位爺了啊。

那麽一大堆的鋼材都被面團似的揉捏,搓成扁片,可憐巴巴地散落一地。

作孽啊。

連地上的小草都被殃及,露出大片的黃土飛沙。

最後一塊廢鐵扔到地上,池野拍了拍手,掏出根煙點上,藍色的火焰閃爍,他眯着眼睛,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跟幾位傻眼的工人笑笑:“沒事了,我先走一步。”

說完,把剩下的半根煙碾了,潇灑地一擰車把,騎着摩托咆哮離開。

心裏舒服多了。

就是出來急,忘記拿手套,颠簸的時候摩得掌心有點疼。

但池野不在意,沒啥。

風馳電掣地馳騁在小道上,臨着快到家的時候才刻意放下速度,隔着頭盔遠遠地就看到了,修車鋪前站着個人。

天涼快了,大爺大媽們都愛在外面溜達,興許是瞅這人面生,圍着打量,笑眯眯地說着話。

佟懷青的雙手背在身後,明顯有點招架不住了。

池野停好摩托往這走,沒兩步就被佟懷青看見了,這人估計一直在掂着腳張望呢,招着手:“哥,這裏。”

“怎麽了?”

池野的煩躁勁兒沒了,整個人平和極了,街坊跟他熟,哪怕他黑着臉也不害怕,笑眯眯地拎着剛買回來的菜:“小池呀,這孩子是你什麽親戚,生得真好看!”

“那可不,我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還有你老王叔什麽事呀。”

池野攬着佟懷青的肩,帶着往店裏走,鑰匙插進最下面,卷簾門“嘩啦”一聲往上掀開,他扭頭沖衆人笑了笑:“吃醋了哈,怎麽淨誇人家,不誇我啊。”

哄笑聲中脫了身,屋裏一直開着窗戶,透氣,又亮堂,雖然工具零件多又瑣碎,但都收拾得整整齊齊擺放好,池野直接坐在皮質凳子上,腳蹬着地往後滑了點,才擡頭看佟懷青。

“怎麽出來了?”

佟懷青在屋裏,明顯放松多了:“等你呢。”

“等我幹什麽,”池野不由自主想摸根煙,摸一半停住了,胳膊又放了回去,“我不是說了,出來有事。”

心裏那股子氣來得快,去得也挺快。

走得時候看佟懷青特別不順眼,這會兒卻覺着怎麽看,怎麽招人待見。

佟懷青靠在櫃臺上,姿勢很放松。

他平日裏端着慣了,仗着自己長得好,臭着張臉也無所謂,所以松懈下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就很不一樣,帶些淡淡的慵懶感。

終于嫌冷了,穿的厚了點。

是淺藍的針織毛衣外套,毛茸茸的,袖子還有點長,只能露出半截指尖。

“想着你生氣了,就出來看看。”

池野啞然失笑:“我生什麽氣啊,怎麽,還出來哄哄我?”

“嗯,”佟懷青平靜地點頭,“要是真惱了,就哄你。”

外面還有點熱鬧的動靜,玻璃門擋住了櫃臺後面的他們,池野不由自主地摸索煙盒,就剩最後一根了,捏在手裏,說不上來,心裏慌,非得拿着點身東西才成。

“怎麽哄?”

心跳得厲害,還裝大尾巴狼呢,聲音可平穩了。

佟懷青想得可認真,眉頭都小小地皺了起來。

“這樣?”

他捧着自己的臉看向池野,稍微用點力,嘴巴被擠得撅起來。

是池野逗孩子時,喜歡的動作。

對方沒啥反應。

不好玩嗎,佟懷青歪了下腦袋。

池野移開目光,嗓音終于有點遲來的啞:“行了,我出去抽根煙。”

說完也不看佟懷青,直愣愣地沖了出去,走得急,不知道忙啥呢,大腿還撞到櫃臺,發出可大一聲響。

一口氣走到泡桐樹下,不夠,又鑽進個沒人的小巷子裏。

才有點手抖地把煙拿出來。

還抽個屁啊。

剛都被他掐斷了。

昨天晚上,池一諾的話還仿佛在耳畔。

“哥,我這裏砰砰直跳。”

“哥,你覺得佟佟哥哥,長得好看不?”

可妹妹的心動開始得太快,又太過平等,在面對雞腿面包時,也能有同樣的喜歡。

池野把那半根煙放嘴裏嚼了。

他的心也在砰砰直跳。

是遲到了好多好多年的,洶湧澎湃。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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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