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番外四(上)

番外四(上)

池野很早就聽過佟懷青的名字了。

高一的,據說長得特盤靓條順,軍訓後的迎新晚會時上去,在舞臺上彈了首鋼琴,下面坐着一溜兒曬黑的新生,他垂着睫毛,白皙的皮膚被燈光一打,漂亮得像天仙下凡。

但這還不算完。

有人不服氣,覺得憑什麽啊,大家都穿着迷彩服風吹雨打照太陽,走正步的時候汗水濕透衣裳,晚上回宿舍脖子火辣辣的疼,憑什麽這個佟懷青就能不軍訓?

就他特殊啊。

老師解釋過,這孩子身體不好,開學那幾天住院,請了病假。

但這并不能抵消個別男生的嫉妒心,終于,在一次課外活動時,出了事。

佟懷青的名氣就是這樣,徹底打出來的。

一挑四。

沒輸。

雖然自己也挂了彩,渾身被污水淋得像落湯雞,但當體育老師踹開廁所門時,看到的就是佟懷青拎着那個男生的領子,把腦袋往牆上砸。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池野跟朋友們在馬路邊吃冰,秋天了,還熱得很,他們一幫子人都是練體育的,教練對其中幾個寄予厚望,管得嚴,連吃喝都要盯着,這會兒就趁着放學時間,痛痛快快地捧着碗冰沙,使勁兒嚣張。

“高一那個打架賊狠,我見過,長得跟個洋娃娃似的,卻那麽兇。”

池野慢條斯理地舀了塊芒果,沒發表意見。

其實心裏想的是,這哪兒叫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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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犯傻。

果然,哥們絮叨完後,下一句就是:“聽說還沒出院呢,挺嚴重的。”

“但這樣一來,就消停了吧。”

“放屁,”有人咬着勺子笑,“這名聲打出去了,同年級的沒人敢惹,但高年級的估計就得有興趣了,哪兒的小崽子這麽狂啊。”

梧桐葉子泛黃,被風吹得打着轉落下,池野把盒子扔垃圾桶:“行了,無不無聊。”

欺負人小孩幹什麽。

但是嘴上沒說出來。

學校也是個小社會,有些事情必須是自己來處理,有勾心鬥角和算計,也有熱血沸騰的友誼,他管不了那麽多,也不了解別人的彎彎繞繞,就是聊天的時候,随便聽的一耳朵。

池野正準備體育單招,他練田徑的,每次在操場上訓練完,都喜歡從學校後門的地方翻出來,繞到後面那條種滿梧桐的小道上,散散心,喝點東西再回班。

日子呼啦啦地過去,上課,寫作業,中午趴在桌子上睡覺,臉頰上壓出紅印子,聽班主任吵遲到的同學,然後笑呵呵地沖被罰站的哥們比手勢。

平凡得讓人想打呵欠。

身邊已經有人開始偷偷早戀了,在課桌下悄咪咪拉個小手,放學後墨跡着一塊走,池野這方面有點遲鈍,還迷茫為啥哥們空閑時不跟自己一起去打籃球了,被朋友大笑着摟住脖子,說人家去找對象了,咱單身狗就互相取暖吧!

這種小暧昧的氛圍,在聖誕節前夕達到了高潮。

雪還沒下,今年的冬天冷而幹燥,池野家是重組家庭,他後面的那位阿姨體質弱,這個時候就容易咳嗽,因此池野自覺承擔了更多的家務,下午放學回去早了,也會在煤爐上烤幾個橘子,剝了皮給她吃。

陳向陽和池一諾趴在廚房門框上看。

成,倆孩子也有份。

今天做飯的時候,發現家裏的白糖快吃完了,池野還琢磨着明兒周末,做點炸糖糕吃呢,阿姨說不着急,啥時候有空再買就行,外面太冷了,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收拾完碗筷,池野已經開始穿外套了:“沒事,我出去逛逛。”

他爸在調遙控器,準備看等會的天氣預報,阿姨帶着暖手抄坐在沙發上,一疊聲地叫:“帽子,還有圍巾!”

陳向陽已經一溜小跑地過來了,揚起胳膊給他哥戴帽子。

池野就立馬蹲下。

大哥太高啦,小孩夠不着呢。

黑色的針織帽,粗線絨,手工織的,暖和得很。

“刺啦”一聲,池野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高處,笑着揮揮手,就扭頭走了。

外面的确冷,但池野還是不緊不慢地晃悠着,他喜歡這樣,沒事瞎溜達,看看茂盛的樹和路邊的灌木,感受風的吹拂和草籽的青澀,心裏會很寧靜而放空。

跑了兩家小超市,居然都沒有糖了。

眼瞅着天色暗淡,池野也不着急,慢慢往學校那邊走過去了。

那兒熱鬧點,商鋪多。

小縣城巴掌大地兒,随便轉。

梧桐葉子掉得差不多了,粗壯的樹幹泛着點灰撲撲的白,烏鴉的叫聲很響:“哇——哇——”,可又馬上被枝桠抖動的簌簌聲所遮蓋,北風呼嘯,刮得人縮着脖子打哆嗦。

池野停下了腳步。

前面的馬路邊,有個男生在樹底下坐着。

沒穿外套,就個高領的灰色毛衣,柔軟的黑發垂下,只能看到精巧的下巴,和瘦削的身體。

不開玩笑,這樣冷的天,真的會凍死人的。

池野皺着眉走兩步,離得近了,果然能看清,男生的臉蒼白到沒有血色,嘴唇很幹,聽聞逐漸逼近的腳步聲時,終于擡起頭。

一雙眸子清淩淩的。

池野的心裏微妙一動,說不上來,似乎……在哪裏見過似的,有種很恍惚的熟悉感。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男生就直接站了起來,直直地沖他伸出胳膊。

掌心朝上,面無表情。

“東西呢?”

池野疑惑地張口:“什麽?”

“我的東西。”

對方又強調了一遍,依然沒什麽表情,只是可能凍得時間太久了,嗓子變得黯啞,尾音也跟着輕顫。

“你不冷嗎?”

池野上前一步,沒忍住去摸了下對方的手:“怎麽才穿這麽點……”

仿佛握住了一團燃燒的冰。

池野家裏有弟弟妹妹,帶孩子習慣了,有時候看到他們穿得單薄,就伸手摸下後背,所以這會也沒過多考慮,但對方觸電一般地猛地縮回手,緊接着,就是毫不猶豫地揮拳砸向自己的胸口。

能看出來,用了全力。

池野沒硬生生地擋,而是在瞬間錯過身子,借着對方沖撞過來的那個力,反手擰住那纖細的手腕,按在後背:“嗯?”

怎麽突然就動手。

認錯人了嗎,還是……

男生沒有給他問出口的機會。

在被池野鉗制住,整個人繼續向前栽倒的同時,用腳尖勾住了池野的腿窩,猛一使勁兒,池野沒防備,居然真的被連着倒下,電光火石間本能伸手護住對方的後腦勺,轉動身子,一塊兒狠狠摔在地上。

“放開我!”男生劇烈地掙紮,臉頰終于因為憤怒而染了紅,“別碰我,滾!”

池野仰面嘆了口氣,緩緩地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莫名其妙的。

幹什麽啊,他也沒說啥,這人怎麽一點就炸,跟個小炮仗似的。

男生已經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胸口不住起伏:“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東西給我,我就……阿嚏!我知道你是幾班的,後天早讀的時候……阿嚏!”

一張紙巾遞到面前。

池野還坐在地上,仰起臉看他,有點隐隐的笑意。

“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個?”

男生沒接,依然充滿警惕地看着他,鼻尖發紅,眼睑下是淺淡的烏青。

“壞消息是,你認錯了,我不是拿走你東西的人。”

池野左手搭在膝蓋上,右手仍保持着遞紙巾的姿勢。

“好消息是……我裏面穿得很厚,可以把帽子和外套借給你。”

男生的目光一時有些發愣。

他低頭看着對方,明明是居高臨下的姿勢,但不知怎麽,眼前這個高大的陌生人卻很氣定神閑,沒有因為被誤會而羞惱,也沒有狼狽地受制于人,濃黑眉毛,單眼皮,五官是一種帶着兇勁兒的英俊。

就在這個晃神中,他突然問:“你叫池野?”

這下,輪到池野愣住了:“你認識我啊。”

聽說過。

“嗯,我比你低一級……佟懷青。”

剛來學校的時候,就聽說過對方的名字。

個子高,就引人注目,除此之外,是出了名的人緣好,能扛事。

說起來也有趣,都是學生崽子,能有什麽事呢,但是大家都會問那個練體育的高二男生叫大哥,說他人好,有啥委屈的不平的,願意去找他,男生之間鬧矛盾了,池野說上兩句話,也能心服口服,就此偃旗息鼓。

佟懷青當時,好像在寫數學作業。

聽見後座有兩個女孩咬耳朵,說快看,抱着籃球過去的那個就是池野。

“還挺帥的呢!”

“周五下午的籃球賽,他是主力隊員,一塊兒過去看看吧?”

“哈哈我好害羞,他有女朋友嗎?”

後面的內容,佟懷青沒在意,因為他已經戴上了耳機,按下MP3的播放鍵。

佟懷青不關心這個。

但此刻,池野這個名字居然立刻浮現在腦海裏,明明沒見過,但也脫口而出。

“是同學啊,”池野笑着站起來,拍了拍外套上的浮灰,單手扯下拉鏈,“來,穿上。”

佟懷青連連後退:“不用,剛剛對不起,我只是……阿嚏!”

這次,接過那張紙巾了。

但還是堅決拒絕了對方的外套。

池野沒辦法,把自己圍巾取下了:“你衣裳呢,怎麽穿這麽薄。”

“髒了,”佟懷青輕描淡寫,“我等會就回去了。”

他說得輕巧,可池野心裏已經大致有了猜測,他沒說出來,只是不動聲色地把圍巾挂對方脖子上:“這個戴上,周一給我。”

“我……阿嚏!”

沒再堅持,小聲說了個謝謝。

空氣中有冷冽的臘梅味兒,不是特別明顯的香,得使勁兒嗅才能發覺,都快到放寒假的時間了,冷得要命,池野還是忍不住打量了下對方,這樣個薄毛衣,天,能堅持到回家嗎。

路上也沒見什麽出租車,紅漆的三輪也嫌冷不肯出來,池野剛想張口問,用不用我送你回去時,突然感覺臉頰上很淡的一抹涼意,與其同時,佟懷青也跟着他一起擡頭,往天上看去——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很大的雪花,飄飄揚揚地灑下來,落在佟懷青的睫毛上,居然有種潔白的毛絨質地。

“哇。”

剛剛還兇貓似的佟懷青變了表情,滿臉好奇,很緩慢地眨眼睛。

“我第一次見到雪。”

“哦,”池野笑着看他,“你是外地來的啊,怎麽樣,看見雪什麽心情?”

佟懷青還是仰着臉,嘴角彎了彎。

“感覺……很安靜。”

天黑了,路燈橙黃色的光線把落雪照得好清晰,有騎自行車的行人經過,叮鈴鈴地按響車鈴,心裏罵這倆高中生傻瓜,不嫌冷嗎,大晚上的在這兒約着抗凍呢。

真委屈,人家是剛認識的。

還是池野有見識,不會為一場雪而呆在原地,當機立斷地拉開衣服,給人扯進懷裏,強硬地按住:“行了……你真會凍壞的!快回去,我送你回家。”

佟懷青的身體僵硬着,抿着嘴好一會,才點點頭。

都是男生,別說一塊兒披個外套了,穿一條褲子也沒啥,池野沒多想,他個子高,伸條胳膊能給佟懷青整個人攬進懷裏:“你家在哪兒?”

“不遠,就在學校家屬院租的房子。”

有些同學不住校,而是住在附近的家屬院,這種情況一般是家長進行陪讀,池野帶着人往前走,一路跑得心跳都有點快,到了單元樓,也沒進去,胡亂地揉了下對方的頭發:“成,再見!”

佟懷青剛拿出鑰匙,差點被撞得趔趄:“你要不要喝口熱水再走?”

“不用,得回去了!”

池野拉好衣服,大踏步地邁進雪裏,地上已經鋪了層細膩的潔白,在月色下閃耀着碎鑽似的光,快走出小區了,隐約聽見後面有人叫他。

叫的是哥。

“圍巾!”佟懷青趴在三樓的陽臺,“哥,你等一下,圍巾還沒還你!”

說不上為什麽,池野沒有回頭。

他心跳得有點快,也迷迷茫茫的,感覺就像是在外面遇見了流浪的小貓,蹲在地方放了食物,要抓緊後退,還要假裝不在意地悄悄回頭,看它有沒有探出粉色的鼻尖。

不過池野并沒有琢磨這件事,他這人雖然細心,但在朋友啊感情方面,還蠻遲鈍,也很大大咧咧,只是想着有機會的話打聽下,是誰欺負佟懷青了,大冬天的放人鴿子。

很明顯,那天佟懷青就是被人騙出來的,結果正好撞上池野,因為誤會認錯了。

直到再次周末放學的時候,聽見走廊上有起哄聲,才跟着擡起頭。

看見了個纖細的身影。

抱着個紅色的圍巾。

“草!”

池野罕見地罵了髒話,一個箭步竄出教室門。

外面擠擠攘攘的全是人,他們學校規模大,學生多,一個年級一棟樓,所以不同年級之間的學生也不怎麽亂蹿,有點生面孔就格外顯眼。

更何況,是像佟懷青這樣的面孔。

即使池野對于審美,依然是很模糊的概念,但也能看得出來,佟懷青是個美人坯子。

尤其是氣質,特矜貴,往那兒一站,就很格格不入。

再被周圍的喧鬧一襯托。

小天鵝似的,很安靜的神情。

“你到底找誰啊,都來好幾天了。”

“就是啊,也不吭聲,咋啦,怕我們高二的哥哥姐姐吃了你呀?”

“哈哈你可別欺負人,小心班主任找你罰站。”

池野側着肩膀穿過人群,剛叫了聲對方的名字,就看見佟懷青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迎了過來。

“你的圍巾,還給你。”

那場大雪下了半夜,可這幾天的功夫,已足夠積雪悄然融化,池野接過圍巾,觸感柔軟,能嗅到上面隐約的洗衣粉香味,他張張嘴,又閉上,最後憋了句:“對不起。”

“我、我這周跟着教練出去比賽了,沒告訴你,”池野難為情極了,“你是特意……每天來找我的嗎?”

佟懷青很坦然地點頭:“嗯。”

旁邊的同學沒了興致,原本還以為是遇見早戀現場,結果就是個死心眼的跑來還東西,虧他們還猜測半天,疑惑本班哪個姑娘被小學弟給看上了。

小學弟嘴還賊拉嚴,問啥都不說,就每天抱着條圍巾過來,看一眼就走。

不接話,很酷。

快到放學時間了,隔壁班的人已經拿着掃把出來清潔走廊,池野不知哪兒的沖動,對着佟懷青脫口而出:“那個,你等會有事嗎?”

“有,”佟懷青想了想,“要練琴。”

“幾點結束?”

“七點半吧,最多八點。”

“那等你練琴完了,要不要跟我出去一趟,”毛絨圍巾被捏到有些變形,還好池野攥着手,沒人注意,“吃個夜宵什麽的。”

佟懷青歪了下腦袋,仿佛在思考的樣子。

旁邊是掃地同學的嬉鬧聲,預備鈴響了又滅,年級主任又在樓下逮頭發過長的男生了,晚霞的光斜斜地灑過來,溫柔地給教學樓分隔出了明暗色彩。

還有抹金色的餘晖,落在了佟懷青的眼眸裏。

池野從沒覺得過,幾秒鐘是這樣漫長。

漫長到他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是如何逐漸加速的。

砰,砰砰。

這是怎麽回事,耳朵也在發燙。

所有的一切感官都在離他遠去,池野喉結滾動,目光裏只能看到佟懷青的淺淡笑意。

以及那句輕輕的回答。

“好啊。”

這天傍晚,學校田徑隊和籃球隊的一塊出去聚餐,經過音樂教室外面時,同時受到了驚吓。

池野在銀杏樹下站着,腰背筆直,神情柔和。

別人還樂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大哥幹嘛呢,罰站?”

叫好幾聲,池野才回過神來。

舉起手指放在嘴邊:“噓,小聲點。”

別吵着他聽裏面的鋼琴聲。

“救命啊,”來人還有心思開玩笑,“大哥要叛變了,不練田徑,而是投奔去當音樂生啦!”

可慢慢的,他們就不笑了。

因為池野的臉,是紅的。

想不通,怪怪的,都公認池野在感情方面像根木頭,同齡人情窦初開,對異性有朦朦胧胧的好感時,他一臉迷茫,而上了高中,身形已然接近成人,男生私下裏開始流傳某些顏色小電影,而池野壓根就不湊這個熱鬧。

還沒等一幫子體育生琢磨透呢,就被池野給趕走了。

嫌他們吵吵。

那天晚上,池野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度過的。

只記得他帶着佟懷青去了一家面館,躲着淩冽的寒風,吃了碗熱乎乎的湯面,而佟懷青沖他笑了起來,說謝謝,味道很好。

最後他還買了一堆的糖炒栗子,非要塞給對方,讓拿着回去吃。

又給人送到家屬院的樓下,豎起耳朵,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後,才默默地往回走。

到家後,家人們早就睡了。

院子裏黑乎乎的,只有偶爾的一兩聲野貓叫,池野跑去廚房,灌了一大碗涼水,才止住了臉頰的燙。

又坐回院子裏,在月色下發呆。

傻乎乎地盯着月季看了會,沒舍得直接摘,而是在地上找了找,看到朵落下的花,就撿起來,開始揪上面的花瓣。

“我喜歡他,我不喜歡他……”

都快揪禿了,才悚然一驚。

自己在想什麽啊,為什麽在迷茫,是不是喜歡上佟懷青了?

指腹碾過幹枯的花瓣,心跳得厲害,有點癢酥酥的,又有些很柔軟的心疼,說不上來,繼續想下去的話,甚至還有點難受。

我喜歡上他了。

池野心想。

我……我對他一見鐘情了。

夜裏好黑呀,都不知道他安靜地在這裏坐了多久,連只蹦跶的小鳥都沒有,自然也無人看到,池野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一點點地平穩着自己的呼吸。

可年少時的愛意來得太洶湧了。

沖撞得心腔都發疼。

啊……該怎麽辦才好。

書本和老師沒有教過他這一課,親愛的孩子在懵懂長大的過程中,夜晚醒來,也要獨自咬牙,挨過小腿抽筋的成長痛。

太陌生了,又很奇怪。

他居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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