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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虞徹寒找到譚昭的時候,他正把一個人的頭往河水裏按。
河水湍急,被他按着的人四肢不斷扭動掙紮,明明塊頭要比譚昭大上一圈不止,在身形纖瘦的譚昭手上卻像只被貓逮到的老鼠,只能任由譚昭處置。
虞徹寒面無表情地與譚昭對視,眼前這個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是讓人印象深刻的精致好看,若是不看他現在在做的事情,倒是顯得非常無害。
“你若再不把他放開,他就要淹死了。”虞徹寒淡淡道。
“那不是很好嗎?”譚昭無所謂地笑了笑,精致的臉龐因這個天真燦爛的笑容變得更加好看,漂亮又殘忍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栗,“死了他就不能來煩我。”
兩人對話間,那個被譚昭按在水裏的男人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小,春天冰涼的河水裏,那人的口鼻處冒出一大團血絲。
“放手。”
譚昭定定看着他,“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放。”
“虞徹寒。”
譚昭說到做到,當真松開了手。
譚昭的手剛放開,那人猛地從水裏把頭拔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咳個昏天黑地,口鼻露出的血混着水珠一滴滴落在草地上,人剛喘過氣立刻鬼哭狼嚎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譚昭沒理跑走的人,他的眼睛從方才開始就放在眼前的虞徹寒身上,“禮尚往來我也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譚昭。”
“我知道。”
“你知道?你為什麽會知道?”
“我是來找你的,你的父親臨死前把你托付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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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聽見親生父親的死譚昭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反而帶着一點不似作僞的疑惑,“我天生地養哪來的父親?”
“若不是他告訴我你在何處,我不會來找你。”
“那你現在找到我了,你想怎麽樣?”譚昭身上有種不惹人讨厭的痞氣,明明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看方才視人命如草芥的樣子,心性上怕也是心狠手辣。
當他仰着下巴斜着眼看你時,那模樣嚣張又狡黠。
虞徹寒沉靜的眸子仍是看着他,不慌不忙,從容自若,“跟我走。”
“去哪?”譚昭挑了挑眉問道。
“天禪山。”
“沒聽過,不去。”
虞徹寒沒說什麽,點點頭轉身就走,倒是說着太遠不去的譚昭見他人真的走了有點急,幾步沖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你這就走了?難道不該多勸幾句,或者看我不配合強行把我帶走?”
“為何?”
“不是我父親把我托付給你的嗎?”
“你若不願我不強求。”
眼看虞徹寒繞開自己就走了,譚昭特別不高興地一跺腳,對着虞徹寒的背影喊:“願願願!我願!我願意跟你走!”
聽見他這麽說虞徹寒也沒停下腳步,颀長的身影穩步走在林間,透過枝葉的光在他身上撒下斑駁的光點,一襲白衣似雪,沒有絲毫人間煙火氣的身形竟似九天落下的仙人般遙不可及,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而在虞徹寒看不到的地方,走在他身後的譚昭眼神是與方才完全不相同的熱烈,那深藏眼底的占有和隐約的癡迷能讓每個看到剛才那一幕的人疑惑不解。
“天禪山在何處?”
“北。”
譚昭有些不滿虞徹寒的惜字如金,“你能不能多說一個字?”
“北邊。”
譚昭兩只手交疊放在腦後,渾身上下透着一種漫不經心,嘴裏叼着一根草,眼睛一直盯着虞徹寒,沒話找話:“為什麽你背着的劍要包着布?”
“方便。”
譚昭雖然不懂這方便在何處,但他也沒再問下去,轉而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他問的自然是為什麽虞徹寒知道他在樹林的河邊。
“有人看見了。”
譚昭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虞徹寒微微轉頭看了他一眼,“你為何要置那人于死地?”
譚昭朝他咧嘴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比女孩還要秀氣漂亮的五官像畫一樣,“我是被‘他’硬拖過去的,你說他要對我做什麽?”
虞徹寒微微蹙起眉頭,明白了為什麽方才譚昭聽見他說有人看見時是那種反應,但仔細一想,譚昭也有些奇怪,以他在河邊一只手就能把一個成年男人按在水裏來看,如果他不願意,絕對不存在硬拖。
“你是故意的。”虞徹寒轉過頭沒再看他,語氣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殺了他,幹幹淨淨,一勞永逸。”想起剛才譚昭還有點兒可惜,“你要是晚來一步多好。”
這次虞徹寒沒有應他。
走回烏草村的路上,譚昭滔滔不絕東拉西扯,期間還夾雜着虞徹寒簡短的回答,兩人相處還算融洽。
烏草村是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落,藏在深山裏,連官府都不知道還有這麽個地方,村子不過百戶人家,沒有姓氏,連村名都是因這村裏村外漫山遍野随處可見的烏草才得這名。
兩人剛一前一後走過村口那個大槐樹的時候,七八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抄着家夥從巷子裏沖了出來,兇神惡煞氣勢洶洶。
當他們看見虞徹寒和譚昭時腳步不約而同一停,領頭的那個走了出來,肩上扛着一把鋤頭,瞪着兇惡的四白眼狠狠地盯着譚昭,陰恻恻地道:“你好大的膽子。”
虞徹寒站在譚昭與這幫人之間,眼前這夥人明顯來者不善,他卻沒什麽反應,站在原地一副事不關己,一塵不染的氣質顯得和此地極其格格不入,準确地說他像與這世間都格格不入。
村口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村裏人,巴掌大點的地方消息走得更快,烏草村著名的惡霸大柱的弟弟二柱差點讓譚昭淹死的消息不胫而走,有熱鬧瞧這幫村民跑得比誰都快,争先恐後占據最有利地形,躲得遠遠地踮着腳往這看。
虞徹寒并未理會那些村民,他不動純粹只是想看看譚昭會如何應對。
誰知……
平時就陰晴不定兇悍乖戾的譚昭上前一步撲向虞徹寒,雙臂緊緊環着虞徹寒的腰,他能感覺到他抱着的人陡然變得僵硬的身體,但還是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露出委屈害怕的表情,“救救我。”
虞徹寒信他就有鬼,狼崽子還要在他面前裝綿羊。
“放手,後退。”虞徹寒聲音沒有多少起伏,但帶着磁性清冽的嗓音還是讓人心生愉悅如沐春風。
成功抱了人的譚昭心滿意足地放開手,聽說地往後退了幾步,兩只手背着身後,裝得一副無害乖巧。
烏草村的惡霸頭子大柱是橫行霸道慣了,村裏沒人能管得住他,見了他都恨不得繞路走,剛才見到自己弟弟滿臉血的回來,衣服全濕了,肋骨還斷了兩根,哭天搶地喊着譚昭要淹死他。
二柱娘最疼小兒子,哭着直喊心窩子疼,喊得大柱頭疼沒辦法出來逮譚昭。
他本以為又要像以前一樣到處找,沒想到這剛出來就撞上人回來,還有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
烏草村這麽多年總共就這幾十戶人家,每家多少人什麽模樣大柱一清二楚,他非常肯定從來沒見過虞徹寒,別的不提,光虞徹寒的長相穿着和氣質,就不像是烏草村的。
大柱人雖橫,卻不傻,和他那滿腦子污穢的弟弟不一樣,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虞徹寒,問:“你是誰?”
虞徹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一言不發。
“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給我讓開。”大柱伸出食指指着虞徹寒。
虞徹寒一動不動,譚昭在他身後有恃無恐地對着大柱做各種醜醜的鬼臉。
兩相對峙,看似人數多的大柱占據上風,但實際上不敢輕舉妄動的卻是大柱一幫人。
虞徹寒看似雲淡風輕,氣勢卻極強,這是一種難以言明的壓迫感,讓人本能的感覺到危險,不敢靠近。
“我只說一次。”虞徹寒輕輕擡起眼皮,清亮的黑眸中似沉着一片深不見底的湖,絕麗的面容上一片生人勿進的冰寒,“讓開。”
大柱握着鋤頭的手有點抖,心底生出退縮之意,可當他看到虞徹寒身後的譚昭搖頭晃腦地挑釁時又不甘心。
正僵持的時候。
“譚昭!!”一個十分尖利刺耳的聲音從巷子裏殺了出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去。
一個哭得滿臉淚痕的婦人手裏抓着把割豬草的鐮刀,當她渾濁的眼睛捕捉到譚昭時,瘦黃的臉上露出瘋狂之色,“你這個有娘生沒養的!敢欺我兒!我殺了你!”說完就朝着虞徹寒他們沖了過去。
大柱讓他娘吓了一跳,想上去攔她又怕被她高舉過頭頂的鐮刀誤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娘沖向虞徹寒。
沒人看清虞徹寒做了什麽,只見他左手輕擡,雪白的袖口随着他的動作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人已近他不足三丈身的大柱娘整個人往後一彈,砰的一聲撞到土瓦牆上,一下就把人摔得暈過去。
親娘在自己眼前被人這麽對待,大柱氣得眼睛充血,不管不顧地拎起鋤頭大喝一聲朝虞徹寒沖了過去。
虞徹寒看都沒看他一眼,右手極快地拔出背在身後,被白布包得嚴嚴實實的長條之物,穩準狠地打中大柱的腰眼,遠處圍觀看熱鬧的村民只能聽見大柱發出一聲慘叫,然後倒在地上。
跟着大柱來的人就是一群烏合之衆,哪有什麽意氣或是當下要為大柱母子出頭的,見情況不對丢了家夥扭頭就跑。
他們一跑遠處看熱鬧的村民也散了個幹淨。
虞徹寒沒再看地上躺着的兩人,擡腿跨過地上的鋤頭鐮刀,若無其事地走在前。
譚昭跟在他後面,從大**邊走過時還假裝不小心地踩了他的手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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