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赫敏又一次在柔軟華麗的大床上醒來，她已經習慣了睜眼看到對面牆上的油畫，綠色的床簾墜下的流蘇在頭頂晃出溫暖的光影，家養小精靈會在準點敲響卧室的門，放下早餐就離開。

德拉科的卧室連通着一間套內書房，她住在馬爾福莊園的這些天，德拉科都在書房睡覺，他總是說自己吃不飽，利用加餐的借口讓家養小精靈多送些食物來，正是這些食物，養活了多出來的赫敏。

這些天德拉科為了讓她養傷确實費了些心思，按德拉科的說法是——“不必感激我，馬爾福不想欠任何人，你救我一命，馬爾福當然要還，養好傷趕緊滾……趕緊走吧！”他很貼心地把“滾”改成了“走”。

赫敏也覺得叨擾良久，她現在傷好得差不多了，是該收拾收拾盡快離開，馬爾福莊園畢竟不是久留之地。德拉科也很夠意思了，怕哈利他們擔心，他還按赫敏的吩咐向哈利透露自己目前正在馬爾福莊園養傷的消息，只不過莊園看管森嚴，他一時沒辦法把赫敏“運”出去。雖然他在向赫敏轉述的時候仍然對哈利用了“疤頭”的稱呼。

到了晚上，德拉科将赫敏帶到卧室的套內書房，一臉得意地向她炫耀自己準備的美食——“我騙媽媽說潘西、布雷斯他們要來玩，讓家養小精靈做了很多好吃的送過來，你看，還有各種美酒……”

“你生日？”赫敏禁不住問。

“我生日能跟你一起吃飯？”德拉科果然還是那個尖刻的德拉科，他淡笑道：“吃完這頓飯，送你離開。你終于可以和疤頭團聚了，開心嗎？”

赫敏不跟他計較，她的胃很感激德拉科。

她看着滿桌美食，一時不知該從哪裏下口，德拉科給她切了一小塊牛排，遞給她：“試試這個，頂級牛排，麻瓜的美食，你應該不陌生。我媽媽喜歡吃，爸爸專門去麻瓜世界找來大廚培訓家養小精靈……它們現在煎炙牛排是拿手好戲。”

真是養尊處優的少年。德拉科看起來是在非常溫馨的家庭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他們一家在伏地魔沒有複活的魔法世界保持着體面的生活，赫敏對他們一家的立場很好奇，照理說，從前的生活應該是平靜美好的，難道馬爾福家會喜歡現在如履薄冰、刀口舔血的生活勝過從前嗎？

“今天晚上……我要怎麽離開呢？”赫敏随口一問。

看起來德拉科似乎想到了不動聲色把她送出馬爾福莊園的辦法了。

“不是我的功勞，”德拉科說，“波特擔心你，把他的隐形鬥篷都給我了，你穿着鬥篷去蜂蜜公爵糖果店，波特會在那裏接應你。”

現在世道不太平，她一個人走沒有人接應确實挺危險。

“不說這些，我們來喝點酒吧。”德拉科有些傷感，他自己也不明白這個讨人厭的、從小就愛出風頭的海貍鼠要離開莊園了，他怎麽會這麽難受？

Advertisement

“有點情調，馬爾福先生——”赫敏倒是挺開心：“來點音樂？”

德拉科揮了揮魔杖，老式唱片機裏傳出他從小聽到大的古典舞曲，德拉科悶頭灌了一口酒。

赫敏大快朵頤。她兩根手指頭夾着高腳杯，偶爾來上那麽一口，有酒助興，在音樂聲中滑動幾下舞步，德拉科看得兩眼模糊，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四年級時舞會上的赫敏，那年她穿了一條美麗的粉色裙子，光彩照人。

他揮舞着魔杖，像在揮舞一枝玫瑰。精美的燭臺上點着無數支白色的蠟燭，每一支燭芯的光芒躍動的像住在花蕊裏的小精靈。

此時此間，沒有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只有他和她，赫敏·格蘭傑，德拉科·馬爾福，盡管總是對峙，彼此不服氣對方，但從小一起長大，好像不是朋友，亦不可為敵人。

德拉科放下魔杖，仿佛置身于學院的舞會，他沉醉，将舞步滑向了赫敏。

赫敏很配合，笑意如微風，在臉上輕輕漾開。她與德拉科此時似乎從未有過幹戈，彼此的舞步竟出奇的和諧。

褐色的發絲在德拉科眼前晃過，他覺得赫敏的身上帶着青草、陽光的芬香，斯萊特林女生們總是偏愛暗系的色調，她們的氣質與眼前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沒有發現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納西莎站在油畫下，镂空的窗格中投下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她安靜美好的就像古希臘神話中女神的雕像。

音樂戛然而止。納西莎看見兒子的眼睛裏閃過驚惶：“媽媽？”他像一只受驚的鹿，仿佛下一秒，獵人就要獵奪他所珍愛的親人。他無所畏懼地站在那裏，但是，他害怕“親人”會被傷害。

那個格蘭芬多女孩呢，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也是驚慌的。在馬爾福莊園遭受的一切，使她心裏蒙上了陰影，她有應激反應。但很快，格蘭芬多的勇氣使她鎮靜。從她聰慧的眼睛裏，納西莎看出了她的智慧與從容。

“媽媽！”德拉科很快跑上前，将那女孩攔在了身後：“赫敏·格蘭傑救過我的命！如今，我不過是還她的恩情。請您、求您不要告訴父親！放過她、放過她吧……”

納西莎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兒子，她忽然覺得德拉科長大了，像她手中放出的風筝，有自己的方向，她再也掌控不了了。

“德拉科，孩子，你父親知道了該多麽生氣，”納西莎将手指點在她美麗的唇上，輕輕後退，“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母親體面地退出。

德拉科眼眶微紅，站在門的這一邊，像五六歲時做錯事的樣子，低聲說道：“媽媽，我以後不會再讓你操心了。”他退後一步，對着已經被關上的門紳士地鞠躬：“謝謝媽媽。”

赫敏站在那裏，忽然覺得滿堂的賓客都已歸去。方才熱鬧的舞會只剩下寥落兩人。

盡管從始至終，都只有他們兩個人。

“赫敏，吃飽了嗎？”德拉科走到她身旁，用這些年來對她最客氣的語調說道：“我送你走吧。馬爾福莊園——”他的語氣聽起來很低落：“已經不安全了。”

窗外冬青樹孤寥的影子像戰立的哨兵，為馬爾福莊園增添了幾分肅冷。

赫敏的胳膊上挂着德拉科遞來的隐形鬥篷，她回身看了一眼溫暖的房間，——這富麗堂皇的莊園，她永不會回來了。

德拉科拿起魔杖，低着頭說：“穿上吧。”

** ** **

一路都很順暢，有德拉科陪着走出莊園，赫敏心裏踏實許多。

盡管她有隐形鬥篷保護，但德拉科還是堅持将她送到蜂蜜公爵糖果店，“去吧，波特在那裏等你，”他站在路邊，用眼神示意赫敏獨自走過馬路，“最後幾步，我就不去了。”

赫敏看着他，愣了愣。

“放心，我看着呢，要是你在進店之前被人擄走，我會救你的。”他揮了揮手裏的魔杖，語氣裏竟有幾分悵然。

赫敏站在路燈下，看着地上拖長的影子，心跳得有些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這種混亂的世道，緊張些也是正常的。

** ** **

赫敏沒有等到哈利，她在蜂蜜公爵糖果店找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哈利的影子。她起初心頭泛起一絲不安，但冷靜下來之後很快打消了這點不安。哈利冷靜果敢，魔法造詣又高，他不會那麽容易出事，她情願相信這是馬爾福的惡作劇，哈利既然借了她隐形鬥篷，也确實沒有必要再來接應她。

她只要穿上隐形鬥篷，沒有人看得見她，哪怕只是孤身一人，其實也十分安全了。

這麽想着，赫敏便不作停留。她想盡快回去，告訴夥伴們她好好地回來了，讓大家不要再為她擔心。也為了證實确如她所想，哈利也在鳳凰社的集會點等着她。

然而赫敏太樂觀了。

當她回到鳳凰社的總部——格裏莫廣場12號時，羅恩第一個跑出來接她，看見她的瞬間，羅恩臉上無比欣喜：“赫敏，你回來啦？”緊接着，見她身後空無一人，羅恩瞬間面如死灰：“哈利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赫敏全身的弦都緊繃起來：“哈利去哪了？不在這裏？”

“他去找你了！他說你受了傷，雖然有隐形鬥篷，但還是很不放心你，他去蜂蜜公爵糖果店接你了！你……沒看到他嗎？”羅恩的聲音愈來愈輕，說到最後，連嘴唇都在顫抖。

哈利·波特不會輕易出事，一旦出事，便只會是大事。

“該死！我真該死，”羅恩十分懊惱，“明明應該我去接你，我去接你就好了！他們……當然會沖着哈利而來！而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伏地魔不會對我有興趣。”

“羅恩，不能怪你。”金妮走過來，抱着傷心的羅恩。

赫敏也安慰他：“我們去找哈利，你別太自責，羅恩，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幾個永遠都會一起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