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捧花
捧花
甫一走進四美塘街,靳恪便确切地感受到了何為“冰火兩重天”。
不下十個舞廳,稀疏地分布在街區的兩邊,一邊是賓客滿盈,人聲鼎沸,另一邊卻是門可羅雀,慘淡經營。
他心下稱奇,不自覺地便望向最為熱鬧的那家,門前轎車來往絡繹不絕,侍者吆喝間夾雜舞女的嬌笑聲,在同行間得意地叫嚣着。這店名……他莞爾,也是熟悉的,華清池。
下意識地望向與其臨街相望卻恍如隔世的舞廳,不正是“不早朝”嗎?清骨見他站定悶聲打量了許久,說道:
“這‘不早朝’日前曾傳出過售假酒的消息,生意早就不複從前紅火了,沒想到近幾日又是出了有賓客被扒衣扔街的醜聞,也只有部分熟客會賞臉光臨了。沒想到禍不單行,今兒個白日裏的命案更是火上澆油,熟客都避之不及了不說,連周遭其他店的生意都被影響了。”
二人說話間,“華清池”的侍者眼明手快地就小跑了過來,堆着笑臉躬身道:“先生女士們,裏面請。”同時側手指向店內。
對面閑着沒事幹的“不早朝”的侍者們齊齊黑臉,今日已經歷了無數次眼紅的事了,他們早就疲了拉客的心,畢竟現在本店的名聲真真一落千丈,心裏都達成了共識:或許,只有腦袋不靈光的人才會來吧。
可不,前面就來了一群不靈光的人……他們先是一愣,随即揚起久違的笑臉,迎了上去,同時還不忘橫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華清池”侍者。
靳恪靠近了“不早朝”的門口,才發現臺階上竟還坐着不少穿着白衫的婦女,眼眶紅腫,神色悲戚,讓人心頭不由覺得一衰。
本在嬉笑着聊天的婦女們,發現了有客将至,忙似變臉般地哭嚎起來,吓得清骨一跳,連靳恪也眉頭微蹙,在原地駐足。
苦情戲才剛剛開始,主角便上場了。一位妙齡女子瘦弱的嬌軀上籠着寬大的白袍,面色慘淡,嘴唇幹裂,發跡淩亂地從衆女中坐起,哭得別樣動人,卻半絲雨滴都不落下,抽噎道:
“我可憐的夫啊,你……你為什麽就這樣去了?偏這缺德的店還沒有個說法,讓你走得不明不白,嗚嗚……老天爺,您睜開眼看看吧,為我的愛人明明理吧。”
哭到後來竟兩眼一翻,往後倒去,衆女子忙替她撫背順氣,一陣慌亂。本來剛剛迎到靳恪面前,一身大堂經理裝扮的中年男子看到了這一場景,面露不善,“又來?這肖府的姨太太到底有完沒完?”
聽到他的這一聲抱怨,靳恪與清骨對視了一眼,因着早先的調查,瞬間明白了這演技頗差的女子身份。
今早街頭橫屍的男子名為肖子霖,是紡織業巨頭肖家的獨子,身份顯赫,卻也不是個省心之輩,纨绔子弟的派頭一樣不缺,前陣子還玩起了“浪子回頭”的戲碼,與一個寒門女子打得火熱,揚言非卿不娶,與反對的家裏甚至鬧了決裂。
肖老爺子老來得子哪忍心逆了愛子的心意,最後做出讓步,說他若執意要娶,可以,但只能是妾。而這正妻,必須是門當戶對的大戶家人女子。肖子霖聽到自家老子松了口,哪有不應的道理。這門親事算是落定了,只是這寒門女子倒不樂意了,最後鬧了好一陣的別扭,終是放不下肖家的這口肥肉,妥協了。
而這位哭到“昏厥”的女子,正是肖子霖巴心巴肝娶回去的姨太太,馮思卿。名不正言不順的,本沒有嚣張的氣焰,不過是礙着肖子霖年幼喪母,又沒來及娶正妻就上西天了,老爺子正因喪子之痛一蹶不振,家中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便來這裏狐假虎威地讨說法。
樣似經理的侍者生怕靳恪等人被這仗勢給吓跑了,忙招呼他們入店。婦女們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一窩蜂地湧了上來,擋住了靳恪的去路。
一時間,僵持不下。似是聽到外面的吵鬧,穿着褐色馬甲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地走了出來。站在靳恪身旁的經理忙對其彎腰喚了聲:“老板。”
馬甲男子只一眼就明白了外面的情況,籠絡地對靳恪等人一笑,接着命經理好生招待。随後苦着臉對馮思卿好說歹說,“肖太太,您放心吧,我鄭某人用性命擔保,一定會給你們肖家一個說法的,您有什麽話,咱們關起門來說成嗎?您這樣鬧着,于肖家于我們‘不早朝’都不利,您說是不是?”
靳恪越發肯定這來人的身份了,準是奉天城近來最可憐的冤大頭,這“不早朝”舞廳的老板,鄭嵩之。
能霸上肖家獨苗的馮思卿,又豈是這麽好說話的,也不回答鄭嵩之,只一味地哭鬧。經理看自家老板吃癟,忙用手肘拐了一下身邊一名穿着白襯衫的青年,焦急道:
“許衷初,那肖太太以前不是你的相好嗎?你快去幫忙勸勸吧。”
許衷初眼角有一顆痣,眉清目秀,身材挺闊,耳根因着經理的這句話紅透,忙撇清道:
“她就是我的老鄉,您別瞎說了。”
“成成成,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趕緊去啊!”經理推搡着他。
看熱鬧的清骨搖了搖頭,言語間頗有些滄桑的意味,“這人間情愛真是複雜。”
靳恪卻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這白衫青年和那相貌平平的肖子霖做了番比較,白衫青年面上男兒的俊氣是有的,就是動作間少了魄力,許是清貧的身份讓他骨子裏便是自卑着的吧。
只見許衷初磨蹭地走到馮思卿地身邊,彎腰輕言細語地說了幾句話,那悍婦的哭聲便戛然而止了。她撫了撫額,打着頭暈的借口,虛弱地躺到許衷初的懷裏,緊摟着他不放手,鬧得他好不自在,只能向老板求救。
鄭嵩之見好不容易擺平了這大難題,絕不會允許他撂擔子,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将馮思卿給抱到店內去。
經理也忙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手中帶路的正事,趕緊給靳恪等人道了聲歉,将他們往裏面帶去。靳恪也給了身後衆女郎一個眼神,她們會意,呆滞的臉上揚起妩媚的笑意,大扭翹臀,對着清骨前呼後擁起來。
清骨面露尬色,心下一動,對身邊一膚滑似水的女郎做了個眼色,朝靳恪努了努嘴,“緊扒着我幹啥啊?看不出我就是給前面那位先生打雜的嗎?趕緊纏着他去,前途一片光明。”
女郎眼裏閃爍出希冀的光芒,她心知清骨定是受了前面那人的照拂,才能永保人身,着實讓她豔羨不已。心裏掙紮片刻,終是受不住他的誘惑,搖着細腰,不動聲色地挽住了靳恪的手臂。
靳恪身子一震,看向她。她綻放了一個自己認為最具魅力的微笑,不,是調笑。果見靳恪眼神迷離,湊近了她的耳邊。只覺這位大人物的呼吸撓得耳垂發癢,他的語調輕柔:
“突然間很想知道,蚯蚓身體若是斷了,是不是真的還能再長出來。”
女郎大驚,哪還管得了修人身的事,先保住自己棉條的蚯蚓身才是大事,當即讪笑幾聲,默默地站開了。
清骨收到了靳恪警告的眼神,抖着腿,無趣地吹着口哨。可是還沒走上兩步,清骨瞧見靳恪又停了下了,正欲詢問我,卻發現他竟然在盯着門邊的一個賣花女發神。
靳恪确實是在看她,在看一個似乎不該出現在這種俗世場合的女孩。原諒靳恪剎那間的詞窮,只覺這姑娘雖站在暗處,膚卻若明珠般耀人,明眸善睐,瓊鼻玉唇。一條最是普通不過的石榴紅格紋棉布旗袍,都能在她身上穿出玲珑有致的味道來。
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手上捧着開得極豔的玫瑰花,襯着她的面容愈發地嬌嫩欲滴,連腳上沾泥的破舊皮鞋都發起亮來。可是,她的神色卻怏怏,順着她鄙夷的眼神望去,發現被她盯着人竟是馮思卿。
賣花女似是極為看不爽馮思卿強占許衷初便宜的行徑,大大地翻了個白眼,索性眼不見為淨撇開頭,卻不想對上靳恪探尋的目光,先是一怔,随即禮貌地沖他點了點頭,看了下他身後百媚的嬌娘們,随後又灼灼望回向他。
靳恪頓時覺得及脊背有些發涼,他怎麽忽然覺得這小姑娘沒有初見時那麽可愛了,有一種自己就是一盤撒上了孜然的烤肉,被端上了她的桌子似的。看來這姑娘做生意的心切啊。
唇角微揚,靳恪終于進了舞廳,與店招牌擦肩而之時,他瞥到燈泡閃爍的“不早朝”三個字,心裏百轉千回。
說到底,終究是這店名起得不好,來到這家店的客人們确實是不早朝了,直接被抛到街邊睡到三竿才能轉醒,更甚者,為了不上這早朝,已經在太平間裏挺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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