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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杏香挑好了水,又煮上了豬潲,這才端着一家人換下的髒衣裳,去村前河邊洗。

她到了不久,荷花也洗衣裳來了。

“杏香!”

“嗳!”

杏香回過頭,見荷花雙手空空,她哥大樹端着一大盆衣裳,跟在她後面。

大樹人高高大大的,性子有些木讷,不大愛說話,兩家雖然住得很近,但杏香很少和他說過話。他穿着青布襯衫,青布褲子,褲腿挽到膝蓋下,腳上還沾着些泥。看樣子剛從地裏回來。

“荷花,大樹哥。”杏香笑着打了招呼。

荷花扭頭看了一眼她哥,見他臉黑中透紅,低着頭也不敢和杏香講話,心裏直發急。

“哥,人家杏香叫你呢!”

大樹啊了一聲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站在水邊的杏香,她穿着一件白碎花襯衫,兩條黑油油的辮子,垂在她傲挺的胸前。

大樹連忙低下頭,慌忙将手上的大盆往妹妹手中一塞。

“地裏還有活路,我就先走了。”

“哎?哥?”

看着大樹倉皇逃走,荷花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

杏香看着荷花,笑了笑,“你倒是會享福,還讓你哥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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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清理着青石板,擡頭對她笑道:“我哥人是挺好的,會疼人。咱兩家住這麽近,你又不是不知道。”

杏香一笑,不講話了。

荷花見狀,心裏一嘆,自己這個傻哥哥,杏香怕是看不上眼。也就不再說這件事,只問道:“住在你家那知青同志模樣怪俊的。叫什麽名字?”

杏香邊捶着衣裳,邊答道:“叫陶岩。”荷花不識字,她也就沒給她說是哪個岩。

“多大了?結婚了沒?”

杏香擡頭看着荷花笑道:“你打聽這麽多做什麽?”

荷花臉色一紅,“你管我呢,快說!”

“不知道,他沒說。”

“還有兩知青,男的住在我二爹家,女的住柴母狗家。今天都上工去了。”

柴母狗姓林,叫林順,杏香該叫五叔。綽號叫柴母狗,別人都這麽叫他。

“下地做活路?他們城裏人,做得嗎?”杏香問道。

荷花将茶枯抹在衣裳上,揉搓着髒衣裳。

“學呗,他們不是學習分子嗎?城裏人腦瓜靈活,一學就會了。對了,你家那知青也下地去了嗎?”

杏香搖搖頭,“不,我三叔說讓他去看牛。今天和大海一起去了。”

兩人正講着話,村頭老榆樹上挂着的那個大喇叭又響起來了,村廣播站的那個帶着外地口音的播音員,正播報着最新指示。

喇叭時不時發出尖銳的刺聲,裏面的聲音嘈雜起來,聲音也就斷斷續續了。

“那不是大海嗎?”荷花擡頭看着對面山崗。

杏香也擡頭看去,對面山崗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群牛,大海坐在一頭牛背上,嘴裏叼着一片樹葉吹着,陶岩則躺在一塊青草地上。

兩人洗好衣裳,就回去了。

下午杏香拿着劉秀娣給的肉票、酒票和錢,上臨村供銷社買了肉和酒。

玉鳳扛着鋤頭從自留地裏回來,一陣香味從廚房裏鑽了出來。她鑽進廚房一看,杏香正在炒肉呢。

“杏香,肉哪來的?”

杏香回頭一看是她嫂子,“上供銷社買的。”

玉鳳走到鍋邊一看,鍋裏是瑩白剔透的肥肉,還有少許瘦肉。見杏香要倒辣椒了,玉鳳連忙阻止。

“這肉油都還沒炒出來呢,你這麽快倒辣椒做什麽,多炒些油出來,肉渣不也香嗎?我來我來,你盡浪費好東西。”說着玉鳳要接過她手裏的鍋鏟。

杏香知道她嫂子的意思将肥肉熬油,好用來炒菜。

她避開玉鳳的手,“嫂子,我熬了半碗油出來了,再熬這肉片就焦了,你忙活你的去吧,我自己來就行。”說着不等玉鳳再說話,嘩啦就将辣椒倒進了鍋裏,快速翻炒了幾下。

鍋裏一陣茲拉響,玉鳳聽得心肝痛,瞪了杏香一眼後,只好出了廚房去了。

杏香又炒了茄子,煮了蛋花湯,加上一盤辣椒炒肉,大米雜着洋芋,這是她們家能拿出手的最好的待客菜食了。

村裏一家家炊煙飄起,田裏的人,也下工了。

陶岩比林忠實他們還早回來。

玉鳳将虎頭拉進廚房裏,夾了幾片肉塞在他嘴裏。

杏香正在喂豬,見陶岩進來,“回來了。”

陶岩嗳了一聲,“叔他們還沒下工啊?”

“快了。”

沒過多久,林建國他們就回來了,曬得又紅又黑,回來先洗了個臉解解熱。

陶岩幫着将飯擺好了。

後生在桌上吃,杏香她們就在廚房吃。

端出去的飯都是大米,杏香她們吃的多是洋芋。

劉秀娣吃着吃着,突然咬到了一塊肉,她刨開洋芋一看,是兩片瑩白的肥肉。她連忙要将肉夾給杏香,杏香避開,“娘,這肉你都咬了,誰也不要,你自個兒吃了吧。”

栓子也避到一邊,他碗裏也有兩片肉,舍不得吃,藏在碗底。

院裏傳來勸酒的聲音。

“叔,我真不會喝酒,你和忠實哥勞作了一天,快喝杯酒解解乏。”

“少喝點沒得事嘛?”

“不不,你們喝你們喝...”

飯後,杏香收拾碗筷,林忠實照例帶着陶岩去河裏洗澡。

她才剛擦完身子,陶岩他們就回來了。

栓子興沖沖地跑到西屋來。

“姐,你快來看,哥他們抓了條魚回來。”栓子一臉喜色,但也知道這事不能宣揚,說的很輕。

村裏搞集體,這什麽都是集體的,河裏的魚也是集體的。別人要是知道他們抓了魚回來,肯定會有人不平了,說他們挖社會主義牆角。所以林忠實他們抓到魚,放在髒衣裳裏弄回來的。

杏香跑到廚房一看,果然是條大草魚,得有三四斤。

“咋抓到的?”

林忠實笑道:“我正洗澡呢,這魚自己鑽我褲子裏來了。我趕忙一把把褲腿捏緊,澡也不洗了,就回來了。”

虎頭好奇地摸着魚,杏香讓栓子把他抱出去了,免得小孩子不懂事,出去玩說漏嘴。

林建國抽着旱煙,臉上的褶子都開了一些。自從搞集體後,河裏的魚過年的時候才捕一些,運氣好能分個一兩條。閑時哪有魚吃?

劉秀娣笑道:“杏香明天下午就把這魚收拾了,剛好小陶來了,正好招待招待他。”

林家人熱情,陶岩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忙道:“大娘您太客氣了。”陶岩在城裏時,家裏魚肉常常吃的,但在農村,這卻是最好的待客的東西。

陶岩回屋搬了一袋東西過來。

“我媽給我準備了不少糧食,現在我住在您家,這些就是我的口糧了。”陶岩說着,将化纖袋打開了來,裏面是精白的大米。足有七八十斤,難怪他的行李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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