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請假回城

請假回城

“陶岩哥,你放我下來,我們歇一會兒再走。”

看到陶岩脖子上泌出的汗珠越來越多,杏香拍了拍陶岩的肩膀,說道。

“栓子,你在後面扶着你姐些噢。”陶岩畢竟是城裏人,沒有農村人常做活計而養出的一身力氣。

栓子嗳的應了一聲,從後面扶住杏香。

陶岩慢慢地将杏香放下地來。

杏香看他一臉的汗珠,“你的手帕呢?”

陶岩從褲子兜裏摸出來,遞給她。

杏香的意思是讓陶岩摸出手帕來擦汗,但是陶岩以為是她要手帕,就遞給了她。而杏香以為陶岩的意思是讓她幫忙擦汗,她頓了頓,從陶岩手裏接過手帕。

“過來一點。”杏香臉有些紅。

陶岩不解,還是走近一步。

杏香伸出左手扶住陶岩的肩膀,右手捏着手帕,湊到陶岩的臉,輕輕擦着他臉上的汗。

陶岩愣住了。

杏香仰着頭,雪白的臉龐近在咫尺,近在一根根纖長的睫毛都能看清,他甚至看到了她雙瞳中自己的倒影。她臉有些紅,認真地盯着他的額頭。

陶岩的額發也汗濕了,貼在他的額頭上。杏香不自覺地伸手替他拂開。

手指觸到他額頭上時,兩人都是一怔。杏香目光不自覺地下移,和陶岩的視線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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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香咬了咬唇,倏地收回手,一手拉起他的手,将手帕塞進他手裏。

“你...你自己擦吧!”

栓子不覺他們之間氣氛怪異,批評杏香道:“二姐,陶岩哥背了你這麽遠,你連汗都不肯給他擦!”

陶岩握緊了手帕,軟軟的布料,像她的手。

“沒事,我自己擦就行。”陶岩沖栓子笑了笑,自己捏着手帕胡亂擦了幾下。

走走歇歇,太陽都落山了,三人還沒到家。

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杏香有些着急,黑了山路可不好走,說不定運氣不好會栽進野溝裏去。

可是陶岩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杏香感覺很心疼,總在勸陶岩歇一會兒。

天徹底黑下來前,杏香他們前方出現了兩道火把。

“杏香!栓子!”

“是爹他們!”栓子頓時興奮起來,朝前面大聲喊道:“爹!哥!我們在這裏!”

林建國他們聽到栓子的聲音,都松了口氣。原來大海趕牛回村後,就跑去杏香家報了信。但是只有玉鳳和劉秀娣在家,林建國他們還沒回來,劉秀娣匆匆去山上叫了他們回來。林家父子根據大海說的地方,這才一路找了過來。

“杏香啊,傷哪了?重不重?”

林建國看到陶岩背着杏香走,心裏就是一個咯噔,可別是摔斷了腿。

杏香看着火把光亮下老父親一臉的擔憂,安撫道:“就是扭到腳了,疼得走不了路,沒什麽大礙。”

林忠實将杏香從陶岩背上接了過去。

身負的重量驟然消失,陶岩卻感覺心裏沉甸甸的,好像裝進去了什麽東西,讓他有片刻失神。

林家村沒有赤腳大夫,林忠實連夜打着火把去隔壁村請來了赤腳大夫。

趙大山是臨近幾村唯一的赤腳大夫,他不用上工,每天還有工分,算是這個年代農村裏能吃香喝辣的人物。

他收了林忠實遞過來的幾支紙煙,在鼻子邊嗅了嗅,辨出是兩塊五一包的黃河,滿意地收了起來,才進了西屋,在林家人緊張的注視下,對着杏香受傷的左腳一陣拿捏按壓,手勁粗重,疼得杏香眼淚直流。

陶岩在一旁看着,嘴唇緊緊地抿着。

終于,趙大山收回手,一邊摸出火柴點煙,一邊輕描淡寫地講:“是扭傷了,沒傷着骨頭,弄幾幅草藥敷敷,再好生養養就行了。”

“沒啥大事吧,他叔?”劉秀娣很是緊張,這個年代最怕生病,沒錢治。

趙大山擺擺手,“沒啥大事,嫂子還信不過我嗎?”

“哪裏哪裏。”趙大山可是這山村裏唯一的醫生,劉秀娣哪裏敢得罪。

趙大山在林家坐了會兒,林忠實又跟着他回去,順便去他那裏拿藥回來。

玉鳳伸着脖子在西屋外看了一眼床上的杏香,撇了撇嘴,輕聲說道:“哪裏就這麽嬌氣了?不就是扭到了嗎?還花錢請大夫吃藥,白花錢!”

劉秀娣一聽不幹了。

“虎頭咳一聲嗽,你都要讓忠實去趙大山那買藥,杏香腳傷成這樣,你看不見嗎?”

玉鳳撇撇嘴,心想虎頭可是你老林家的獨苗子,杏香就不一樣了,遲早要嫁出去的。

陶岩蹙了蹙眉,微微俯身問杏香,“還疼得厲害嗎?看看明天好點沒,沒好的話就上城裏去拍個片看看?”

那赤腳醫生的醫術他實在懷疑。

腳上的痛勁緩和很多了,看着陶岩臉上的憂色,杏香莫名感覺心裏甜滋滋的。

“不要緊,你們快去休息吧。”

雪梅打來熱水,替杏香擦臉。

“杏香還沒吃飯呢。”陶岩提醒道。

陶岩這一說,大家才想起來,除了玉鳳帶着虎頭吃了,誰都沒吃飯。

“小陶,我們先去吃飯。”林建國對陶岩說道。

陶岩看了一眼杏香,他第一次進西屋,西屋的陳設很簡單,有股淡淡的女兒香。

陶岩意識到自己不方便多待,就跟着林建國出了房間。

杏香的腳在第三日的時候就消腫了很多,只是還不能走路。劉秀娣也不讓她幹活,杏香只得躺在床上,或者跳着腳走路。

.......

陶岩跟生産隊請了兩天假,回城了。

杏香倚在門欄上,看着陶岩背着他的帆布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二姐,你怎麽哭了?”

不知啥時候竄到身邊來的栓子看到杏香流了眼淚,咋呼道。

杏香連忙抹了抹臉,看到手指上的淚珠,自己也愣了愣。

“誰哭了?瞎說!我是被土迷了眼。”

“迷了眼?我幫你吹吹。”

杏香推開認真湊過來的栓子,扭頭回了房間。躺上床,也不知道為什麽,杏香感覺心裏難受得很,眼眶酸得直想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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