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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攝政王離開了很久，挽心一直還呆站在原處。

顧長生回來時，見到院門大開，愣了一下擡眼看去，見她背對着院子一動不動站着，心就開始往下沉。

他快步走上前，果真見到她臉色慘白，眼神空洞無意識看着某處。

聽到動靜，她轉動着僵硬的脖子，想要對他笑，卻是滿臉的淚。

顧長生心浸在了她的淚海裏，像是被手在用力拉扯，痛得他猛然摟住了她，喃喃地說道：“我們馬上走，走得遠遠的，你別哭，別哭......”

挽心張張嘴，想要說什麽，淚水卻流得更兇了。

她其實下意識不想去承認，攝政王某些方面說得沒錯。

他們其實都只适合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永世不配翻身，她更不配擁有顧長生這樣的好人。

挽心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再次回過神，外面天色已經一點點暗下來。

顧長生沒有如以前那樣去竈間煮飯，出去巷子裏買了碗湯餅回來放在她面前，說道：“先吃點東西，吃完你再去睡一覺，等清晨城門一開我們就離開。”

挽心胃口全無，把碗推到他面前，說道：“你吃吧。我先去洗一下臉。”

顧長生按住她，說道：“你先吃，我去給你燒熱水。你身體本就不好，不吃東西更沒有力氣。咱們接下來的路會非常辛苦，如果你在路上生了病就麻煩了。”

挽心見他又急匆匆去了竈間，再看桌上的湯餅，她拿起筷子勉強吃了一口。

為了不讓他擔心，她強忍胃裏的翻騰，咬牙将整碗湯餅吃得幹幹淨淨。

顧長生燒好熱水回來，見挽心把湯餅全部吃完，他沒有半點高興，反而眉心擰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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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仍然沒有說什麽，還是絞了熱帕子遞給她，說道：“先洗洗吧。”

挽心接過熱氣騰騰的帕子擦洗幹淨手臉，顧長生沉默着去倒掉水，再走回屋拿了厚披風給她穿戴好，拉着她到院子裏，慢慢走動轉圈消食。

“還撐不撐？”走了幾圈之後，顧長生側頭看着她問。

挽心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長生沒說什麽，又拉着她回屋，然後坐在了她的面前。以前他不管面對什麽事，都神色自若，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如現在這般嚴肅的模樣。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走？”他終于開口問道。

他這麽聰明，挽心從來沒有想過能隐瞞過他，只輕輕點了點頭。

顧長生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眼神也變得幽暗不明。

“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一切都是為了我着想，不想連累我，所以打算自己去面對，自己把這一切扛起來？”

挽心擡眼，怔怔看着激動的顧長生。

他偏開頭，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緒，半晌後終是頹然垂下頭，慘然一笑。

“我最不喜歡自以為是，以為是在為對方着想的犧牲。你能不能先問問我，願不願意看到你這樣犧牲自己。

你犧牲自己以後，我還能不能再一次站起來，能再有活下去的勇氣！”

挽心看着他的痛苦掙紮，這時才明白，他父母雙親為了救他而亡，他不是不難過，也從未真正忘記過。

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傷痛，最後才站了起來，戰勝了自己的恐懼與不安，努力活得很好。

“他除了威脅你之外，還拿我出來威脅你對吧？所以你先把我放在了首要位置，不想連累我，拖累我。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才是讓我最不能容忍的。

你有那麽大的決心要拿自己換我一條命，為什麽不把這個決心拿出來，我們一起去反抗，試試能不能逃出生天，逃出他的魔抓！”

挽心潸然淚下，心痛如絞。不是他說的這樣，人根本不能逃脫自己的宿命，兩輩子了，她都沒有能逃掉。

她可以與顧長生共同赴死，可是她不能把他拖入輪回的地獄裏。

“不，我不想走，不是因為怕連累你，是因為我怕苦怕累。”

挽心看着顧長生的雙眼，麻木而流利說出了想了許久的話。

“我半世漂泊無依，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我不想再過居無定所的日子，再也不想四處躲藏逃亡。如果活着是為了那樣，我倒寧願死。”

顧長生靜靜看着她，眼裏的光芒一點點點暗淡下來，面如死灰，像是失去了精氣神的行屍走肉。

挽心盡全力對他笑了笑，輕喚道：“阿生。”

他眼珠子動了動，茫然之下找到了目标，定定直視着她的雙眼。

挽心用盡了此生最大的氣力，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了口：“我們就到這裏吧。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