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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挽心倏然而驚,下意識地就否認了:“沒有。”

顧長生聲音溫和,不疾不徐地說道:“周圍一直太平,連地痞小混混都是多年的老街坊,從不會對住在附近的人下手。

你也不是那麽脆弱的姑娘,能讓你吓成這樣卻不敢說的,也只有他了。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想護着我,自己來承擔這一切。”

挽心聽顧長生婉婉道來,他太過聰明,她的這點小心思根本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她難過之餘,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深深厭惡。

當時,如果不是貪戀這些溫暖,能徹底拒絕顧長生,就不會有這般進退兩難的局面。

顧長生擦幹她的頭發,又撩起一束在頭頂松松挽了個髻,說道:“好了。你且仔細說說看,他找你究竟何事。”

挽心回轉頭,淚眼婆娑望着他,顫抖着半晌都說不出話。

顧長生慌亂不已,又心疼又難過,安撫着她說道:“你別哭啊,我不是想打探你們之間的事,也不是懷疑你。

我只是想知己知彼,他究竟找你何事,了解情況之後,才知道下一步的做法。”

挽心凄然一笑,忍住惡心說了當時的情形。顧長生握住她的手,溫熱蔓延,似乎也給了她無盡的力量。

“他就是個瘋子,真的,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麽做。你不要去招惹他,我不怕他,我只怕你會受到傷害。”

顧長生思忖片刻之後,說道:“坦白說,我現在還沒有與他抗衡的力量,不會去以卵擊石,做出無謂的犧牲。

從你先前的描述中看來,他就是無意中遇到了你,然後見不得你過得好,又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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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過得一點都不好,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也聽到了許多風聲,因為他先前的暴戾手段,許多清流讀書人對他非常不滿。

前些日子,他好似轉變了許多,突然對讀書人噓寒問暖,禮賢下士,博得了些許讀書人的好感。

我猜這些都是因為他放開你的原因。他其實過得也不快活,也在試圖變好,想從泥濘中爬出來。”

顧長生摩挲着挽心的手,聲音溫軟,“他現在依然孑然一身,身在高處不勝寒,實在是受不住了,才來找了你。

挽心,你不知道你有多厲害,你讓這麽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能放過你,能因為你變得好一些。

所以你不要再責備自己,也不要害怕,他暫時不會對你怎樣。

這些時日你不要出去了,我們也不能馬上離開,否則會激起他的暴怒。等到過一陣子風平浪靜之後,我們尋個機會悄悄離開,我們去塞北,去江南。

在京城裏我不敢保證,可離開了京城,在外面就算他遍布爪牙,想要抓到我們也沒有那麽容易。”

挽心點點頭,可很快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你的前程怎麽辦,你還要中進士的啊。”

顧長生輕嘆一聲,“你就是我的夢想,我的前程啊。我以前說過,只想與你攜手山水田園間,這些都是我的心底之言,可你總是當我在胡說。”

挽心雖然心裏仍舊堵得慌,卻不忍讓顧長生為她操心,強作歡笑應了。

接連幾天,顧長生一大清早,如常出門走街竄巷去賣貨,去鋪子裏幹活賺錢。

只每天回來的時辰早了許多,也不再讀書,開始暗中做遠走高飛的準備。

挽心也天天都呆在家裏,沒有再出門去。接連好幾天都風平浪靜無事發生,她也漸漸安心下來,以為攝政王不過是一時發瘋,只要沒有見到她,便會忘了她這個人。

這天顧長生又出了門,外面春光明媚,挽心見天氣晴好,便搬了把椅子到廊下坐着喝茶曬太陽。

這時院門像是被爪子抓撓般,喀嚓喀嚓一陣響動,接着就是狗汪汪的低吠聲。

挽心原本提起來的心一松,随即驀然笑起來。顧長生說的那條實為白狗,卻看起來是灰狗的大狗,也在她院子前來讨過幾次吃食,她估摸着它又餓了,想上門來找吃的。

“別急,我這就來給你開門。”

挽心小跑着上前打開院門,大狗夾着尾巴嗖一下竄進來,她吓得忙往旁邊一閃,才沒有被它撞到。

攝政王背着手站在門外,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這狗還挺通人性,讓它敲門它就敲門。”

挽心覺得一下從頭涼到尾,他居然找上了門,原來他根本沒有想放過她。

攝政王走進院子,随意打量了幾眼,“收拾得倒幹淨,就是院子太小了點。”

挽心呆呆站着,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緒,問道:“地方狹窄簡陋,就不請你進去坐了。你來這裏有事嗎?”

攝政王不理會她的話,當作是在自己的家一樣,閑庭信步走進去,每間屋子都看了一遍,再走到廊檐下她的椅子上随意坐下。

他拿起她的茶杯聞了聞,說道:“這只能算作是樹葉,不能算是茶葉。不過以前我住過比這裏還要差的地方,髒水污水都喝過,這些都不算做什麽。”

他擡眼望着她,眉頭一皺,“你在怕我嗎?我不過是來看看你,看你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挽心拼命壓制住心裏的翻江倒海,說道:“你現在看過了,還有什麽事嗎?”

攝政王嘴角上揚,眼神卻冰冷,“你這是要趕我走了?怎麽,為了你那個小情兒,怕他看到你院子裏有別的男人,所以怕了?”

他眼神漸漸疑惑,不解地問道:“照說你跟了我一場,也該有些見識了。他那樣的人,京城遍地都是,哪裏就值得你這樣上心了?我又有哪裏不好,讓你恨了我這麽久?”

挽心怕激怒他,只得順着他說道:“你很好,是我自己身份低微又愚鈍不堪,配不上你。”

攝政王輕嗤一聲,站起身來慢慢逼近她,聲音低沉,眼神也暗了下去。

“我明明在努力變好,為什麽你們都還拼命把我往下推?

我又錯在了哪裏,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可世人都認為我是壞人。”

他伸出手指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你也是。你表面溫順,心裏恨死我了吧?當時我放開了你,本來想着你既然這麽恨我,雖然我只剩下你了,可是我還是放了手。

可是,我後悔了啊。每晚都夢見你,只要想到你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在別的男人身下輾轉承歡,我就快要瘋了。”

雖然日頭正好,挽心卻全身冰冷,凍得牙齒咯咯作響。

他肌膚在陽光下比雪還要白,薄唇血紅,眼睛閃着嗜血的光,像是要吃人的惡魔。

他俯身靠近她,低聲呢喃,“你回來好不好?回到我身邊來,我只有你了。”

挽心不知道是惡心,還是害怕,全身簌簌發抖。她再也忍不住,擡手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之後,攝政王臉偏向了一邊,挽心的掌心也跟着發麻。

他慢慢回轉頭,舌頭頂了頂臉頰,雪白臉上赫然五道清晰的紅印,很是顯眼。

“呵,也只有你敢一次次對我動手,也只有你對我動了這麽多次手,還安然無恙活着。

你是知道的吧,你什麽都明白,你也不能再裝傻了。

我再給你幾天時間,等你再好好想想,處理好你這裏的事,回到我身邊來,你我才是一路人。

那個看起來聰明,其實蠢得可以的傻子,我都不忍對他下手,你還是放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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