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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挽心知道自己這樣帶着攝政王出門,是在以身犯險。他的仇敵遍天下,想他死的人不知幾何。

只因為跟着他能榮華富貴,替他賣命的爪牙也到處都是,所以想要刺殺他難如登天。

她卻沒有了別的辦法,顧長生渺無音信,在京城又毫無根基。別說是他,就算是大周皇帝,現在也無法與攝政王抗衡。

他想要打敗攝政王,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代價。如果他因此有三長兩短,她就算跟着他一起死,又有什麽意義。

她可以等他五年十年,哪怕等一輩子也沒關系。她卻不願意把所有的重任都壓在他身上。

雖然知道刺殺攝政王不容易,她卻期盼着他的仇家們能抓住這次難得的機會。

挽心連着去了幾次繡莊,一路都太太平平。最後弄得繡莊東家見到她來,幾乎沒有給她下跪磕頭了。

就是把鋪子雙手奉上給她也沒有關系,他上有老下有小,不過是小小的商戶,哪裏敢惹達官貴人。

東家也算有些見識,每次她一來,身後簇擁着密密麻麻的護衛。更遑說跟着她的那個矜貴,渾身寒意的華服男子。

東家根本不看去看,僅僅被他目光掃上一眼,就覺得不寒而栗。

挽心也察覺到東家的為難,她也不願意連累無辜。何況出去這麽多次,都一直風平浪靜。

她雖然早有預料,卻還是失望至極,打算把手上的花樣賣掉之後,就不再出去了。

攝政王何等聰明,挽心這點小心思,早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早上她洗漱完後,坐下來用早飯,攝政王也在她對面坐下來。

挽心從沒有給過他好臉,頭也不擡慢條斯理吃粥,他也不在意,神情似笑非笑,也跟着用了小半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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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飯漱口之後,攝政王也沒有離開,見她不聲不響在收拾花樣,笑着問道:“等下還出去嗎?”

挽心嘴角露出絲嘲諷的笑意:“你不是說要每次都跟着嗎,怎麽,知道你仇家太多要取你狗命,所以怕了?”

攝政王眼神暗了暗,然後大馬金刀坐在矮塌上,擡了擡下巴,“你無需用激将之法,不過些雞鳴狗盜之輩而已,我何懼有之,來了正好自投羅網。”

挽心只管垂頭整理自己的花樣,然後如往常那般,她出門走上了最為繁華的朱雀大街,攝政王也照樣跟在了她身後。

街頭人流如織,貨郎小販來回叫賣,各家鋪子的夥計忙着吆喝迎客,四下一片熱鬧景象。

突然,挽心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她的心咚咚跳得飛快,興奮得好似血液都在身體裏跳躍。

原本先前還在要喝叫賣的小販貨郎,變成了最為兇悍的殺手,從身邊的貨物裏抽出長刀,沖着攝政王砍來。

護衛們訓練有素,飛快将攝政王如同鐵桶般圍在了中間,最外層的護衛手持刀劍迎上去與之戰成一團。

挽心瞬間被挾裹在交戰中,只能跌跌撞撞來回躲避,呼吸間都是濃濃的血腥味。

一只斷臂朝她飛來,她本能擡手一擋,待看清掉在地上還在彈跳的手,溫熱的血黏在手指尖,她胃裏霎時不斷翻滾,彎腰捂住嘴不斷幹嘔。

她心裏不斷給自己打氣,使勁掐着自己的手心,讓自己冷靜襲來。趁着雙方的人正殺得眼紅,她定了定神,毫不猶疑朝圍着攝政王的護衛奔了過去。

護衛們舉刀守衛着攝政王,渾身殺意凜冽,見她跑來仍舊一動不動,只管盡責守着攝政王。

随即,人牆從裏面開始閃出條縫,挽心被一只手臂大力拖了進去。

她喘着粗氣,拼命壓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擡眼看向拉住她的攝政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攝政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從來沒有見她這樣主動過,在生死關頭,她始終依賴的是自己。

很快,攝政王臉上的笑意退去,瞳孔猛縮殺意凜然,拉着她一旋身,将她護在了身前。

借着千鈞一發的時機沖進來的殺手們,見刀劍直直沖向挽心,電光火石間,刀劍也在半道變了方向,金石相撞互相格擋開。

只一瞬間,護衛們就重新圍攏,将攝政王死死圍在了中間。

原本繁華的朱雀大街,鋪子緊緊關上了大門,百姓争相躲避。街面的青石地快被蜿蜒的鮮血覆蓋,天地間只餘殘酷的厮殺。

悶悶的馬蹄聲踏在地面上,挽心幾乎都能感覺到地在顫動。她心也跟着一沉,援兵來了之後,原本就漸漸處于下風的殺手,絕對難逃升天。

她微微閉上眼,掩飾住心中的焦急與失落。

攝政王仍舊僅僅扣着她的手指,側頭看着她,輕笑道:“別怕,有我護着你,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挽心神色淡漠,用力抽回手,拿出帕子仔細擦拭着手指,然後随手扔掉了帕子。

攝政王眼裏閃過一絲受傷,他靜靜看着她,質問道:“就算我拿命相護,也不能讓你有半點兒的感動嗎?”

挽心聽着外面刀劍相撞,刺入身體的聲音,她像看瘋子一樣看了他一眼,神情說不出的鄙夷。

她根本無心理會他的發瘋,只忍不住扼腕嘆息,先前這些刺殺的人錯過了絕佳的機會。

他們刀劍半道改變了方向,沒有直接砍向攝政王,只因那樣也會傷害到她。

挽心又覺得熱血沸騰,他們,一定是顧長生派來的。

護衛擋住了視線,她想沖出去看一眼他在不在其中,可是又害怕。

現在已經死傷無數,她怕見到他也躺在血泊裏。

一聲長長的呼嘯之後,殺手們不再戀戰,轉身朝四周的巷子裏奔去。

攝政王也沒下令再追,只神色淡淡,吩咐道:“把地上的屍體血跡清理了,別吓着了老百姓。”

挽心聽到那聲熟悉的呼嘯聲後,提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裏,顧長生原來真在啊。

挽心心情百感交集,既替他感到驕傲,他真的有本事啊。前面那幾次,他沒有出來,是因為如他以前所說的那樣吧。

“我以前沒有跳過牆,試過幾次後就熟悉了。”

挽心回憶着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甜蜜的過往,讓她忘記了身上的血腥。一顆心鼓鼓漲漲,時而深思時而微笑,心心念念都是顧長生。

回到了院子。秦媽媽與紅豆迎上來,見她滿身血跡,看上去卻心情大好的模樣。

又礙于攝政王面無表情立在一旁,兩人不敢出聲詢問,只得伺候着她去洗漱。

挽心洗漱完出來之後,攝政王已經不在。婢女上前對秦媽媽說了幾句,她走上前,除了開心之外,同時又滿臉的糾結為難。

挽心心情頗好,見秦媽媽神情變換不停,笑着問道:“怎麽了?”

秦媽媽猶豫片刻,期期艾艾說道:“王爺說,他去抓你情郎了,等抓到後會拿他的頭顱來,當作你與王爺親事的賀禮。”

挽心一愣,随即捂住嘴咯咯笑了起來。

攝政王這是惱羞成怒,故意說出來想刺激她。

如果他能輕而易舉抓到顧長生,就絕對不會放出狠話來。

秦媽媽見挽心還有心情嘲笑,心中焦急,忍不住勸她道:“姑娘,攝政王這是要與娶你為王妃了呢。”

挽心挑了挑眉,神色輕快:“是不是覺着我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權傾天下的攝政王要娶一個乞兒為王妃,不對,是繼妃,也就是填房,哪怕是翻遍史書都找不出這等奇事。

哈哈哈,周沉的前王妃屍骨還未寒呢,只是這次又通過下人的口向我求親,不知道我這個走了大運之人,能不能有那個命活着享受他賞賜的榮華富貴呢?”

秦媽媽愣住,生平第一次聽到挽心說這樣長一番話,話語裏卻盡是奚落。

她半晌後方嘆息着說道:“姑娘,奴婢知道你還放不下以前的事,可是成親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大事,切莫随便拿來說笑,晦氣不吉利。”

挽心只靜靜聽着,她知道秦媽媽是一片好心,在世人眼裏,攝政王能娶她,那是她三生有幸。

如果是前輩子,她肯定也會喜極而泣,別說王妃了,就是側室小妾她都願意。

可這輩子不行,他們之間且不提那些傷害過往,她也不屑于做人的替身。

她也是被人捧在掌心,全心全意拿命去守護,視若至寶的人。

第二天,攝政王終于又出現了。

挽心見他渾身上下都透着掩飾不住的輕快,心微微沉了沉。

攝政王俯身下來,深深凝視着她的眼睛,嘴角上揚:“我就說你那情郎哪裏來的本事,原來是攀上了那個傀儡皇帝啊。

你可要知道他怎麽攀上去的?”

挽心聽到顧長生還好活着,緊繃的神經瞬間松開,她擡手推開他,“我不想知道。”

攝政王直起身,滿不在乎笑了笑,說道:“你怎麽能不知道呢,我先前還在納悶,就算皇帝是軟蛋,你那平時走街串巷的貨郎,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成為禦前行走。

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人啊,拿自己去換了高官厚祿,皇帝要把颍川公主嫁給他,過幾日就會正式賜婚,他要做大周的驸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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