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玲珑骰子安紅豆

玲珑骰子安紅豆

鬼界。

大地陰面乃輪回井所在,六界形成前,天帝伏羲招選上仙若幹,賜封為神,派遣到此建立幽都,意圖掌控輪回秩序。後因絕天地通,鬼界脫離神界的掌控,逐漸自立。

時至今日,雖仍由閻王為首、各路鬼王輔佐統治幽都,之外卻有以天鬼、火鬼為首的鬼族勢力,逐漸不服失去神界後盾的閻王,以致于鬼界亂象頻發。

好在輪回流轉是絕對的存在,不受任何人包括十殿閻羅乃至天帝的左右,生卒簿亦只是鬼界觀察九泉寒髓而做出的預判。

這一日,一道虛幻的人影在無常殿內出現,周圍還閃爍着些許功德金光,一點點充實着他的身形。

此人盤膝坐了許久,才睜開眼睛。若有渝州老人在此,必會一眼認出,這正是首富景天年輕時的樣子。

當然,現在該叫他飛蓬了。

“咳,飛蓬将軍。”這不,有人走了過來。

剛剛梳理完景天一世的記憶,飛蓬還未回過神。

他悄然擰起眉頭,呢喃輕語地喚了一聲:“夕瑤。”私用神果,按律應處以極刑,若不盡快相救,必然魂魄無存。

“你是直接再入輪回,還是和上次一樣,先回府修行一段時間?”但有腳步聲伴随着問詢,越來越近。

飛蓬回頭一看,來者正是閻王。

“不急。”飛蓬深深呼出一口氣,淡淡說道:“本将有事要做。”

神界不管鬼界多年,而神族但凡貶谪輪回,都會被剝奪靈力,難以恢複以往實力,在被打下界的那一刻,便不再被族人承認,也從此與神界無關。即便後來效仿各界心有執念之人,于死後停止輪回、獨居鬼界,神界也不會插手。

如此,閻王親自來第一殿迎送飛蓬,自然并無所求。

只因這位飛蓬将軍縱然不複神族,縱使實力難複,也不是易于之輩,其身後關系更是錯綜複雜。是以,該盡的禮節,這千年來,他們從未放松,此刻也一樣。

“那好,将軍請便吧。”閻王拱了拱手:“本王就不送了。”

飛蓬點點頭,走了出去。他輕車熟路地拐了幾個彎,來到一大簇顏色幽暗的植物前。

翳影枝,鬼卒用以穿梭六界勾取魂魄,可穿過任何結界。

看守者見飛蓬過來,當即行了個禮。眼見飛蓬點點頭,便直接退下了。

周遭空無一人,飛蓬直直看了那叢翳影枝許久,猛地握緊拳頭。

就算神界與鬼界失聯多年,不會預料到自己的行動,如今一無所有、實力不複,又如何才能救夕瑤呢?而除了曾經的自己,六界五行,又有誰敢冒險前去神界救一個罪神?

飛蓬唇畔浮現一抹苦笑,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本以為不用求人,尤其是重樓。他不禁抿緊嘴角,彎腰欲摘下一株翳影枝。

“轟!”忽然天現紫光,席卷了整個無常殿周遭。

驚叫聲頓時此起彼伏,周圍游散的亡魂蹲地的蹲地、躲閃的躲閃,沒誰敢上前。

閻王和靠得最近的秦廣王、楚江王匆匆奔來時,看見的是飛蓬錯愕中夾雜隐忍疼痛的神色,而出手擄走他的人,更讓他們大驚失色。

“魔尊!”看清血衣紅瞳赤發的那一霎,閻王下意識停下腳步,身後是同樣遲疑不敢上前的秦廣王、楚江王。

重樓緊緊掐着飛蓬的脖頸,面無表情掃了他們一眼,拖着手中神魂頭也不回地邁入空間裂縫。

原地徒留一片狼藉。

再說飛蓬,被掐着脖子拖走時,他感受到重樓的暴怒,确實有點發懵。

但對方那點心思又來得快、去得更快,當自己落于神農雕像前,頸間力道已然撤去。

那只手甚至撫了撫适才被勒緊發疼之處,明明掌心灼熱滾燙,力道卻輕柔似水。

飛蓬便也随意掠過那點不快,唇角浮現一抹笑意,這次卻不再苦了:“重樓。”

“哼!”重樓輕嗤一聲,手掌當即揮下。

似是應了魔尊心意,炎波靈力沸騰似岩漿,在身前迸濺出危險而炙熱的火光。

可飛蓬笑容不改,只屹然不動地偏過頭,細細凝視着重樓:“好久不見。”

“啪!”下一瞬,鎮妖劍被甩在了飛蓬面前,劍尖沒入腳下岩石平臺。

飛蓬眸色猛地一亮:“你從哪收集來的?”這把劍,早已不在景天身邊。

“哼!”重樓又嗤了一聲:“這可是你的劍,你一死,我當然要找回來帶走!”

飛蓬挑起眉頭,玩味說道:“那劍被送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阻止?”

“你在說笑嗎?”重樓倒是氣笑了:“不是景天兒子送的嗎?不是景天默認的嗎?”

他似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停頓一下,怒道:“景天給他兒子起名叫小樓是什麽意思!”

自然是為了逗你啊,他還郁悶你為什麽不去問他呢。飛蓬“噗”地笑出了聲,還笑着笑着就笑得彎下了腰。

重樓抱臂瞪着他,半天不說話,最後還是“哼”了一聲。可那個眼神,分明是柔和的。

但等飛蓬重新擡眸,臉上的笑已然斂去。他深深行了一個禮,是平生從未有過的鄭重。

重樓沒有躲開,只擡臂扣緊飛蓬的肩膀,将人拉了起來,嘆了口氣:“夕瑤是求仁得仁,不會寄希望于你去救她。你還不如日後找機會,收拾敖胥一頓。”

景天去神界後,夕瑤被處刑,緊接着便是春滋泉守換屆。這麽大的事情,重樓作為炎波泉守,很快就知道了。

前有同飛蓬交好多年,後有魁予率下屬堕魔,他自然了解神族天規戒律的森嚴,心知夕瑤所行所為必受重處。但這麽快就被處置,不可能沒人揭發。

重樓悄然打聽了一番,很快便察覺到,始作俑者正是神族前任刑律長老敖胥。曾經也是他鼓動獬豸,按律判了飛蓬剝奪靈力、貶谪輪回的嚴懲。

那時,重樓便暗叫不好。以飛蓬的脾氣,不可能不救夕瑤,但飛蓬實力全無,就怕一時沖動前去神界。

于是,重樓刻意在鬼界當衆擄走飛蓬,還下手非常快,直接來就帶人走,沒有任何交流,顯得是他仗勢欺人。

如此一來,日後就算受刑的夕瑤神魂被劫走,也不會有人懷疑怒氣沖沖的自己與無辜被擄的飛蓬。

“但我不能不管。況且,你早就猜到,我會救夕瑤了吧。”飛蓬不愧是重樓的至交好友,直接看破了他的意圖:“你在鬼界鬧了那一出,可謂煞費苦心了。”

飛蓬阖了阖眼:“重樓…”他的語氣帶起艱澀與狠絕的意味:“幫幫我…只要…不違道義,什麽代價都可以。”

重樓深深地看了飛蓬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飛蓬後背不自覺一涼,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從無到有,讓他只覺化虛為實的靈體似乎汗毛聳立。

“哪怕…”重樓的嘴角勾了起來,冷笑如寒冰,可聲線柔和,近乎暧昧而詭谲:“我要你任我處置?”

飛蓬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三皇盟約前定,三族依舊抵死拼殺、死傷無數。

而他和重樓,也不是什麽仇恨都沒有。

衆所周知,魔族素來肆意妄為,哪怕魔尊鎮守神魔之井,“偷偷過境”想要報三族大戰之仇者,也是不少。

而這些不管魔界是有意還是無意所放過來的複仇者,盡皆死于神将之手。

重樓與飛蓬以武會友、惺惺相惜,不假。

魔尊和神将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卻也是真。

神魔不兩立,從非虛言。

“那就…”最後,飛蓬只擲地有聲地給出承諾,即便眸中漫上些許疲倦與苦澀:“任君處置!”

重樓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好。”

“我先去神界保她魂識不散,但若想讓她安安穩穩,還需要一段時間布置。”他猛地轉過身,披風在灼熱的炎波泉禁地裏劃出一道弧線:“你最近就留在這裏。”

飛蓬看着重樓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熟悉的氣息徹底遠去,過了好一會兒,現場一道沒好氣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飛蓬!”

本不該插手他人私事,炎波衛戍黎火金吾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現出身形,為重樓打抱不平:“你可真會氣重樓啊!”

炎波神泉是唯一位于九幽魔界的九泉靈脈,是天下至熱之地,也是地脈真火的源頭。上古三族大戰期間,為上古獸族兵器坊,如今是魔界靈氣命脈。

泉守原由魔界各部衆共同推舉,但絕地天通後魔界少有外敵,內部便逐漸分崩離析、互相敵視。眼見前任泉守身亡,各部族都想争搶控制炎波泉,魔尊重樓當機立斷封閉泉眼、設為禁地,以免靈源遭戰火破壞。

但如此一來,沒有能讓魔界各部衆全部認可的人選,新任泉守便更加難以誕生。重樓為保魔界唯一靈源的安危,無奈與黎火金吾約定,秘密暫代泉守之位,以随時梳理、修複和調動炎波靈力,直到上任泉守魔元重聚重生,他便卸任。

“我…不是故意氣他…”飛蓬目光不禁放空了,魔尊兼任炎波泉守的消息并未在魔界外傳,重樓也就當年發生時,和自己談天說地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他還記得,自己那時難得見重樓憋屈苦悶,自然忍俊不禁地調笑了幾句,戲谑地說重樓能者多勞。

氣得重樓橫眉怒目,以自己說風涼話為由,豎起炎波血刃幹了酣暢淋漓的一架。

不過,這勉強算是魔界機密,重樓信任他才言行無忌,飛蓬自然從未外傳。

“是嗎?”但飛蓬這些年被貶谪輪回,重樓是什麽心情,黎火金吾全看在眼裏。

眼見飛蓬一心想着犧牲良多的夕瑤,他倒是更心疼重樓了:“夕瑤為你私用神果,可重樓不也三番五次親自去人間為你解圍?你明明知道,魔尊很忙!”

“飛蓬,你給我句準話吧。”黎火金吾越說越郁悶,深覺不能讓魔尊陷于感情迷障:“夕瑤情深一片,你為救她不惜求重樓,現在又不再受神族戒律所困,那等人救出來,你是…想和她結為道侶嗎?”

飛蓬被這直白的逼問吓了一跳,也就沒發覺,在他身後神農雕像最上方那悄然歸來的血影。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好在,飛蓬一點兒這個意思都沒有:“我對夕瑤若有意,怎麽可能接下重樓的戰約?!”

不是不知道,擅離職守會有什麽下場。但面對重樓戰意沸騰的眼神,終是不忍拒絕,更不想瞧見那雙明亮血瞳黯淡失落。

“這還差不多。”黎火金吾自覺火候到了,也就沒繼續刺激根本不開竅的飛蓬。

飛蓬卻不想沒人說話,更有疑惑未解:“黎火金吾,重樓剛剛确實很生氣。”

“哦。”黎火金吾若非只是個火球,怕是要當場表演一個翻白眼:“你到底想說什麽?”

飛蓬想到自己适才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由得摸了摸脖子,心有餘悸地說道:“重樓和景天那一戰輸了半式,救人卻要景天和他去魔界天天比武較量…那他剛剛該不會是想,天天把我打個半死再治好再打再療傷吧?”

在上面偷聽的重樓:“……”

無言以對的黎火金吾:“……”

“黎火金吾?”飛蓬還不解黎火金吾為什麽又不說話了。

對炎波內的動靜了如指掌,黎火金吾心累無比:“……以後你可能覺得,天天比武切磋其實并不算累。”

就算重樓開始沒這個心思,現在見你這麽不解風情,也會氣得讓你日後覺得,妖精打架可比切磋打架累多了。

“哼!”果不其然,重樓忍無可忍地飛落了下來。

他神色不善地瞪着飛蓬,一步步走了過去。

“咳…”飛蓬頗有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個正着的心虛感,下意識倉惶朝後退去:“重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黎火金吾悄無聲息地散去形體,沒入到炎波神泉最深處,半點意識都不再冒上來了。

“你躲什麽?!”重樓冷眼看着,任由飛蓬不知不覺退到平臺邊緣,腳步未停。

飛蓬也确實忽略了這一點,登時腳下打滑,往後墜向起伏迸濺的炎波岩漿。但他幾乎是瞬間察覺到,身後迎來了熟悉的重量與溫度。

“呵。”重樓空間法術娴熟,後發而至地緊緊抱住飛蓬,朝上飛了回去。

飛蓬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被動與失态,他有些惱火地蹙起眉,埋首在重樓頸窩裏,一聲不吭。

重樓倒也不在意飛蓬使性子,直接尋了自己打坐的山洞,将人妥善地安置下來。

木榻上除了褥子空無一物,觸感卻是毛絨絨的。飛蓬躺在上面,重樓坐于邊沿。

他腰身微彎,撐着手臂凝望飛蓬,及腰的長發還在微微蕩起。

紅色發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掃動濃密修長的眼睫毛,神将晃動的視野中,是滿目的耀眼赤色。

而他最覺顯眼的,是魔尊勾起的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讓耳畔不甚動聽的為難聲都不刺耳了:“任我處置,嗯?”

“我…”時隔千年,素來與重樓懷有默契的飛蓬頭一次覺得,自己想不通看不破重樓的心思了。

但他不欲反悔,即便可能生死難料:“對,你盡管提。”

“哼!”重樓不置可否地擡起手,掌心裏飛出一抹幽光,将碧熒熒的畫卷呈現出來,正是神樹。

夕瑤的本源魂識已被聚攏,靈力懸浮在外,依然按刑律所罰,以精神護養神樹,也将安然無恙沉睡的神魂意識護在中央,讓人無法察覺。

“夕瑤…”飛蓬才松了口氣,就被重樓猛地掐住了脖子:“咳咳…”

重樓越發傾下身,另一只手攥住飛蓬下意識反抗的雙手,按着手腕固定在頭上。

曾被神界以酷刑剝奪靈力的神魂抵抗不了入侵,只能被魔力灌入識海,在清氣與煞氣焦灼的疼痛中,被一筆一劃地打下标記。

魂體因此不複凝實的虛假表象,重新化為魂魄該有的虛幻之狀。

“不可随意離開炎波泉。”重樓這才松開手。

飛蓬感受着煞氣完全不再侵蝕魂魄的舒适感,凝眉看向額角見汗的重樓:“你…消耗過度。”

“炎波泉有利魔族修行。”重樓淡然道:“損耗的靈力用不着多久,就能補回。”總不能讓飛蓬待在這裏,時時刻刻受煞氣侵蝕之痛吧。

可飛蓬不會意識不到重樓的言下之意,他不免一陣臉熱,在重樓松手站起後,小聲嘀咕道:“我不怕…”

然而,最後那個“疼”的字眼,在重樓驀然回首的逼視中,飛蓬還是咽了回去。

可他不自覺就笑了起來,外人看來一貫清冷的眉眼,此時此刻竟笑得彎起。

“哼!”重樓耳垂一陣發燙,甩手如一陣風,疾馳出了山洞。飛蓬現在虛弱着,需要護體之物,炎波古道和廉黎域就有不少。

至于飛蓬該付的代價,既然承諾了任自己處置,又何必急于一時?不如先培養感情,飛蓬不開竅,不代表一定會排斥。重樓暗紅的眸中滑過勢在必得的意味,到處搜集靈物的速度更快了。

但他作為魔尊,搜刮界內的天材地寶、天地靈藥時,還是很有分寸。對魔獸,只取護甲所需,取完灌輸魔力;對靈植,只截成熟靈果,截後滋養靈根。

時日一長,炎波泉附近的魔獸群更大、天地靈藥更多,自不贅述。

而對于飛蓬來說,在魔界生活的日子,是他從未想過的恣意歡欣。

重樓不但沒有天天拖着他起床打架,反而任由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頂多提醒他,記得吃備好的各種靈果與魔獸精肉,還有修行之餘去逗炎波泉範圍內的魔獸時,別玩得太開心,忘記四周是岩漿。

沒了昔日的立場沖突,神出鬼沒的重樓還經常帶來各界的美酒佳肴、精玩巧具,涵蓋範圍遍及六界,将他曾經飲清泉、食清氣、孤守天門的“不良”習慣改善地徹徹底底。

當然,飛蓬也不是沒問過重樓,代價到底是什麽。

可每次面對重樓的“哼”,他總是一敗塗地,漸漸也就不問了,轉而挑着重樓外出的時候,對炎波衛戍旁敲側擊。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今朝又是如此。

“黎火金吾。”飛蓬盤膝坐在神農雕像上,指尖輕撫照膽神劍的森寒劍鋒,正百無聊賴、舊事重提:“重樓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這些年被重樓的細心、貼心、耐心折磨到恨不得閉耳塞聽,黎火金吾陰陽怪氣道:“你聽過一個詞,權色交易嗎?!”

飛蓬當即冷了臉:“別胡說!就算你是九泉衛戍,也不能污蔑魔尊人格,重樓才不是這種魔!”

“噗通!”黎火金吾當場給他表演了一個墜入岩漿。

此後,任憑被重樓溫水煮青蛙的飛蓬怎麽叫,他都不再搭理了,滿心都是好意提醒即将羊入虎口的人,人卻不領情的怒意。

黎火金吾當然想不到,重樓能隐忍這麽久,甚至半點不對勁都沒讓飛蓬發覺,是因為成就感帶來的自制力——

讓平生矜傲自持、冷淡清高的神将,因你展露前所未有的鮮活燦爛,并随時光緩慢流逝,醞釀出更多從前絕不會露出的真切表情,哪怕是威儀深重如魔尊,亦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是以,重樓越發不敢輕舉妄動。他似黑暗中伺機而動的獵手,正等待一個一擊必中、大快朵頤的機會。

于是乎,重樓後來很感謝敖胥,恨不得給這位賊心不死的神族前刑律長老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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