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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桑彩正在睡覺。

說是睡覺,實際上并沒有睡得很熟。她閉着眼躺在病床上,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甚至可以聽見有人在她身旁講話。

半夢半醒間,她隐約捕捉到“洛燃”二字。

洛——燃——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耳邊,陳姐氣急敗壞的抱怨還在繼續。中間摻雜着小何小心翼翼壓低聲音的提醒。

陳姐滿不在乎道:“沒事,她吵不醒。”

确實,桑彩沒被吵醒。不但沒被吵醒,她反而終于睡得沉了。

她還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很久沒回憶過的高中——

熱烈的陽光,雪白的窗簾,正午間,教室人少,十分安靜。

桑彩鼓着臉趴在桌子上,因為心情不好,午休沒去食堂。頭扭向窗戶,拿後背對着坐在她身旁洛燃,眼被太陽曬得快睜不開。

忘了又為什麽小事,他們吵架了。說是吵架也不算,因為只是桑彩單方面吵,洛燃全程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像是聽不見她說話,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

洛燃的不表态,讓小事升級變成大事。桑彩獨角戲唱得沒面子,丢下一句再也不喜歡你了,整個上午沒跟他講一句話。都沒用每天用一遍的“你不幫我寫作業我就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親你”這招威脅他,直到他答應幫她寫昨晚作為家庭作業的數學試卷。

而下午第一節課就是數學,數學老師要一個一個當堂檢查的。寫不完,會被罰跑。

說起學習,她其他科目都還可以,只有數學成績一塌糊塗,根本連題目都看不懂,更不要說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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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洛燃,她一定會挨罰的。

其他懲罰還好,偏偏運動是她最最最讨厭的,運動項目裏,最接受不了的又恰好是跑步。

桑彩糾結了三四秒,小幅度擡起頭,悄悄觀察身旁的洛燃。

洛燃穿黑長褲,白襯衫,襯衫紐扣系到最上一顆,整整齊齊,幹淨利落。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低垂眼睫,繃緊下颌線,一絲不茍地在寫東西。

中午了,飯都不吃,寫作業。很符合他的年紀第一高冷學神人設。

可是只有桑彩知道,學神那潔白的衣領底下,那緊緊系着的扣子底下,其實印有好幾個她惡作劇留下來的吻痕。

他皮膚白,幾天過去了,痕跡仍然明顯。

她昨晚還看見了,淡淡的粉色。

想到那幾個痕跡,莫名的,她坦然了些。從悄悄觀察,慢慢轉變為光明正大的看。

反正是她男朋友,有什麽不能看的。

親都親過了。

看一眼又能怎麽。

就這樣,一秒,兩秒,三秒……

桑彩盯着他。

三秒,四秒,五秒……

桑彩依舊盯着他。

五秒,六秒,七秒……

桑彩還是盯着他。

終于,他動了,他總算動了。動作是——翻了一頁手中在做的題。

桑彩:!!!

她都給他臺階下了,都這樣一直盯着他了,他為什麽還不看她一眼?

只要看她一眼,随便說句什麽,他們倆不就能夠和好了嗎。

每次都要她先低頭嗎?

他從來都不哄她。

桑彩想着想着,委屈了,小脾氣重新冒頭,氣呼呼踢一腳桌子底下洛燃鞋尖,轉過身去,故意發出很大碰撞聲,又拿後腦勺對着洛燃坐了。

洛燃被女朋友踢了一下,無動于衷,睫毛都沒顫一下,從頭到尾全程筆尖不停。

僵持繼續。

桑彩賭氣想,你以為我沒你不行嗎,大不了抄別人的。

……

午休時間過半,學生們聊着天,三三兩兩從食堂返回教室。

桑彩眼巴巴望着教室門口,望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個能讓她無壓力開口借東西的人。

跟誰都不熟。

“抄別人的”說得輕巧,在學校裏,桑彩沒有一個朋友。

當然,在學校外她也沒有。別說朋友,除了洛燃,她連個能多說兩句話的人都沒有。遇到困難,沒有人可以尋求幫助。

她心裏發愁,表面若無其事。收回視線,忍不住又瞥了洛燃一眼。

洛燃面無表情,還在寫東西。他簡直像個完美的沒有情緒的機器人,絲毫不受這場冷戰影響。

仿佛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人在生氣。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情緒,每次都是這樣。

難道他篤定這次又是她先低頭嗎?

不,不可能的。

桑彩想,哪怕沒辦法完成作業,她也不要低下頭來求洛燃。哪怕挨罵,哪怕被罰跑,哪怕跑着跑着又因為低血糖在操場上很丢人地暈過去……

不找洛燃,不找,一定不找。

就在這個時候 。

桑彩發尾被人輕輕撥弄了一下。

她疑惑回頭。

後排的男生笑意微微,拿着數學卷嘩啦嘩啦在她眼前晃幾下,問,“需不需要?”

桑彩怔了怔,眼睛稍稍瞪圓。有點奇怪這人是怎麽知道她需要什麽。

沒給她太多思考時間,男生手裏舉着卷子,提醒般,又刷拉拉晃悠幾下。

桑彩這才回神,手伸過去,手心攤開朝上:“謝……”

第二個謝字沒說出來呢,刷地一聲,她手心上多了一張試卷。試卷上滿滿當當,還模仿她的字跡,在左上角寫了她的名字。

桑彩順着試卷來的方向望身側。

身側的人仍舊面無表情,好像什麽事都沒做。

……

桑彩忽然醒了。

是傍晚,昏黃的光透過玻璃窗,病房溫暖安靜。

窒息般的安靜。

她閉了閉眼,半秒鐘,複又睜開,想要找手機,想看看有沒有餘欣消息,順便随便放個什麽聲音打破此時的安靜。

吱呀一聲——趕在她之前,有人推開門,先把安靜打破掉了。

桑彩擡眸,本能朝聲音來源望。只見小何一臉恍惚,幽魂似的從門外走進來。門也不關,腳步機械,懷裏抱着個保溫桶。

小何居然還在。

桑彩先是意外。

小何明顯不太對勁。

桑彩又感到奇怪。

小何一向穩重,極少有失魂似的時候,是發生什麽大事情了?

沒等她主動問,小何見她醒了,迫不及待分享見聞,神神秘秘的:“姐,你猜我剛在一樓看見誰了?”

“洛燃!”小何激動得懷裏東西都忘記放,雙手緊緊抱着保溫桶,就差跳起來了:“啊啊啊啊是洛燃啊洛燃洛燃洛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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