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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桑彩渾身僵硬,大腦空白。
洛燃皮膚溫度透過衣料暖到她的肩膀,她直挺挺地挺着脊背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小心。
好半天,才敢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慢慢扭頭看他第二眼。
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睡得很熟,毫無防備。街邊路燈斑駁光線從車窗筆直照射進來,照着他的臉。燈光下,他的臉很幹淨很好看。沒有了白天時的清冷高傲難以接近,他這會兒看起來非常無害,安安靜靜,甚至有點乖。
桑彩看着這樣的他,看着看着,腦海中忽地閃過幾個畫面。
其實,洛燃并不是任何時候都從容冷靜游刃有餘。偶爾他也有無奈的時候,拿她沒辦法,束手無策。
那次是因為一場意外。
那時候他們已經正式在一起了,在一起有半年多。牽過手,抱也抱過。接吻也有,只是次數不多。上學的時候每天挨着坐在一起,休息日也會在一起約會,一起學習。
一起學習,往往是洛燃從早到晚認真學習。她挨在他身旁,把頭搭在他的腿上補眠。睡夠了就坐起來,一會兒揉亂他的頭發,一會兒摸摸他的睫毛,一會兒又戳戳他的臉,用指尖描繪他的唇線,給他搗亂。
他不會生氣,根本連理都不理她,面上無波無瀾,專注于看書做題,随便她幹嘛。她都懷疑他因為太過認真,感覺不到她的觸碰。
只有一次,他理她了,是不得不理。
那天,她大清早就出門去洛燃家。他們要一起學習。說是洛燃家也不算,那房子離學校非常近,通常只有洛燃一個人住,從沒進過其他的人。也就她,媽媽不在的時候會拎着東西偶爾去那住住,也有那的鑰匙。所以在開門走近玄關,掃視一圈空無一人的客廳,聽見次卧隐約傳出奇怪的聲音以後,她想都沒想,換上洛燃給她準備的拖鞋立刻提步走過去,奇怪地想洛燃怎麽會在次卧?
開門,不是洛燃,背影她不認識。電腦顯示屏中的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呆住。下一秒,被一只溫熱的手捂住雙眼。
身後的氣息非常熟悉。她懵懵懂懂,伸着手無助地往後一抓,抓到一層薄薄衣料,握住沒放手。
洛燃冷聲說:“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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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洛燃這話是對她說的,唇動了動,正要應。卧室內傳出讪讪的一聲:“哦哦。”
奇怪的聲音停了。
洛燃聲音和緩下來,“過來。”
這次是對她說的。他放下捂住她雙眼的手,一手接過她的東西,另一手牽着她,像大人牽着小朋友似的牽着她向主卧走。她被他牽着,安靜非常,莫名像做錯事的小朋友。
進了主卧,洛燃放下東西,反手關上門。若無其事很淡定地說:“作業很多,今天不能玩了。坐。”
他書桌很大,書桌前有兩個椅子。屬于她大的米白色宮廷風座椅與淺粉色坐墊擺在這裏,與他幹淨到沉悶的裝修風格極不符。
桑彩松開洛燃衣角,乖乖地坐下了。
洛燃衣角被她扯皺,他像沒注意到,也沒打理。直接打開她的書包,拿出今天的作業給她,她接過去,乖乖地拿起筆。
好像沒發生剛剛的那一幕。一切都很正常,像往常一樣。
不久,桑彩聽見外面響起關門聲。次卧裏的男生大約走了。她眨巴眨巴眼,瞅了眼身旁的洛燃,欲言又止。洛燃察覺到,屈起食指敲敲桌面,極少見地督促了她一回:“看這。”
桑彩:“哦。”收回視線心不在焉看書,手指無意識地轉了圈筆。
整個上午,卧室異常安靜。兩人明明挨得很近,卻各做各的事情,沒有半句交流。以前雖然也安靜,但總會說上那麽幾句,今天是一句也沒。桑彩也乖得不像桑彩,竟然一直沒搗過亂。
直到将近中午,桑彩困了。
她看了洛燃一眼,又一眼。挨過去,熟練地搬起他的手臂,低下身去枕他的腿。
他沒反應,算默認了。
今天他穿的是淺灰色家居褲,布料薄而軟。大約早上洗過澡,整個人香香的,那種淡淡的香。她忍不住聳動鼻子,在他腿上嗅了又嗅。
洛燃腿動了。
他輕咳一聲,似乎有點不自在,“別動。”
以前再怎麽折騰他他也不會說她。
今天怎麽了?
桑彩沒動了,但她有一點不開心。癟着嘴安靜了沒一會兒,忽然張口咬洛燃腿。
啪嗒——洛燃筆掉在了桌子上。
桑彩咬着洛燃的褲子,茫然。她也沒怎麽用力啊。
洛燃閉了閉眼。
“起來。”他睜開眼,垂眸趕她:“做題。”
桑彩松開洛燃的褲子,兩手一齊抱住他的腿,眼神警惕。耍無賴般:“不要,不要不要。”
接連說了幾個不要。
兩人僵持着。
半晌,洛燃低低嘆了聲氣,收回視線拿起筆。
桑彩發現他脖子紅了。
她懵懵懂懂,目光緩緩下移。
室內忽然很安靜,安靜到他們能聽清彼此的呼吸聲。
桑彩揪着他的褲子,不知怎麽來了句:“我剛才沒看見。”
“我想看看。”
“就一眼。”
“……”洛燃看着她,表情空白。後知後覺明白她的意思,蹙起眉。
“不行。”他拒絕得斬釘截鐵,脖頸紅透了。說完馬上別開眼睛。
鮮少他有這麽不淡定的時刻。
桑彩看着新鮮,不死心地繼續:“就看看。”
“我是你女朋友,看看都不行嗎。”
“你怕是不愛我了吧。”
“我就知道,”桑彩說着說着自己也覺得有道理,枕着洛燃的腿指責洛燃:“你根本就不愛我。”
“怪不得呢,你都不怎麽親我,也不怎麽……”
洛燃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下。
“行。”薄紅漸漸蔓延至他的臉,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地看着她,眼神無奈,有點認命的意味:“你看。”
桑彩看着洛燃,眼神悠遠。
後視鏡裏,洛遇也看着桑彩,表情玩味。
幾分鐘,桑彩像驚醒一般,忽地伸手推開洛燃。
他們這算什麽。
洛燃睡得不熟,被桑彩不重地一碰,人就醒了。直起身,稍緩了緩,開口道“……抱歉。”
輕輕的一聲道歉。
桑彩側臉對着他,目不斜視,像沒聽見一樣。在他的長久注視下,臉移向車窗,目光渙散地望夜景。
一直到住處,車裏沒再有過聲音。
下車,三人沉默着共乘一趟電梯,各自進門。
回到房間不久,有人敲門。
桑彩下意識以為是洛燃,心想洛燃來幹什麽,猶豫片刻,才去開門。
開門後,意外看到洛遇。
“桑桑姐,你不久前問我的,現在還有興趣聽嗎。”洛遇站在門外,語氣莫測道:“關于我是怎樣認識的你。”
也不管桑彩說有興趣或者沒興趣,他兩手插進褲袋顧自開始說:“讓我想想,那時候……那時候還是大冬天呢,好幾年了我還記得。我倆到那裏的時候天都黑透了,風可大。在外邊等了兩個小時,你才從一個小飯館裏出來。哦,那天還有點下雪,你就穿個小薄外套,看着就冷。”
桑彩攥緊了門把手,沒有打斷。
理智告訴她應該打斷。
可是她很想聽聽關于洛燃的那幾年。
他們不見面的那幾年。
她沒打斷,洛遇也就繼續說下去:“那天真是冷死了,我穿個羽絨服呢,還是冷得受不了。我以為你出來了就不用挨凍了,我們能找個地方一起坐坐,說說話。沒想到,你出來後我表哥他居然無動于衷,也不過去找你,就那麽幹看着,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你走到哪他跟到哪,搞得像一個跟蹤狂。快到你家門口,他掏皮夾,讓我想想辦法把錢剛給你,不管怎麽樣都讓你收下……”
“後來。”洛遇語氣幽怨道:“桑桑姐你沒收錢,還拿辣椒水噴了我一臉。”
桑彩腦海中隐約浮現出一個片段。記起似乎是有人莫名其妙攔住她,給她送錢。她當時吓壞了。
怎麽也沒想到,原來是洛燃。
她從沒想過洛燃會找到她。更想不到,洛燃會在莫名其妙被她甩掉的情況下來看她,還讓他表弟給她送錢。
洛遇:“我是不太知道桑桑姐你跟我表哥具體是怎麽回事啊。不過,這麽多年了,他一直沒有個女朋友,漂亮姑娘追他他不理,家裏長輩安排相親他不去。他書房裏還有你的照片,我們都看見過,但只有我知道他時不時的就去找你。有一回那張照片被我姐家熊孩子弄丢了,我們以為他會生氣,可是他一句話也沒說,到了晚上就喝酒。也沒多久,就去年的事。幾杯酒而已,以他的酒量不會醉啊。但他就好像醉了似的,看到電視上在放你拍的電視,一眨不眨盯了老半天,也不說話,後背弓下去……我走過去,才聽見他小聲叫你名字。那個語氣,那個樣子……從小到大,我表哥做任何事都很輕易,在我眼裏他簡直無所不能,簡直是個神仙。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麽無能為力,那麽可憐。”
“沒多久他就出國了,再也沒提起你。打電話時我偶爾提起你的名字,他像沒聽見似的,每次都不着痕跡避開關于你的話題。久而久之,我以為他終于放下了。沒想到,你一出事,他立馬飛回來。”
桑彩聽得出神,一句話也說不出。
風吹過來。
她只穿了拖鞋,腳冷,整個僵住,一動不能動,血液仿佛凝固住。
洛遇:“看你們終于站在一起,我以為我終于有表嫂了。原來不是。唉,我哥真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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