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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卉心雖不是大公司，但也有明确的上下班打卡制度，游子遇今天險些遲到。

一上午，游子遇忙得頭昏腦漲，到飯點直接在辦公室吃起盒飯。

何卉鳳是個精益求精的人，全靠自己，把生意做大到今天，就憑的她這股勁。

游子遇在她手底下做事，起初還有她手把手教，過了頭兩個月，就得自己摸索。做錯了，她也會不留情面地罵。

他們都說，他這個空降兵，沒讨半點好。

累歸累，但不得不說，他所學頗多，這些都是他将來的財富。

何卉鳳過來找他，笑說：“今天這麽春光滿面的，小叢回來了？”

“嗯。”他還在看何卉鳳給他的書，讓他學習用的。

“老爺子讓你帶小叢回去。”

游子遇動作一頓，擡頭看她，“什麽時候說的？”

“前幾天。”她靠着他的桌子，翻看他做的筆記、工作規劃，“你朋友圈秀恩愛秀得那麽聲勢浩大，我不說，總有人跟他說的。”

“過陣子忙完再說吧。”他繼續埋頭。

“你們倆走到最後，肯定要家裏同意的。不然她一個女孩子，多受委屈啊。”

“我媽這邊，你就是代表，游立林我會想辦法，她爸媽人很好，這一切都不會是阻礙。”

何卉鳳挑挑眉，“你們這是要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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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婚？”游子遇皺眉，“可我怎麽覺得，已經很久了？”

她放下他的東西，哼着歌：“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

他好笑。

游子遇飯沒吃完，将垃圾收拾成一團，去外面丢掉，免得招蚊子，結果被人拉住說事情。

過了很久，他才回辦公室，便看到叢靜發來的消息。

原本伏案久了，頸周疼，現在頭也突突地疼起來。

游立林和何承遠這兩人趕着趟的來找他們麻煩是吧？談個戀愛而已，至于他們大動幹戈？

他立馬撥了個電話過去，她很快接了。

“靜靜，還好嗎？”

“我就是聽他那麽說，挺不開心的，不過我怼回去了，沒事吧？”

叢靜是個讀書人，情緒尚算平和穩定，可一生氣就嘴快，容易吃這方面的虧。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不知道她那一通長篇大論，會不會惹出是非來。

游子遇說：“你說得可比我文雅多了，安心吧，他什麽人沒見過，何苦為難你一個弱女子。”

叢靜“嗤”地笑了聲。

游子遇又問她：“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有，起得晚，吃了早飯沒多久，剛點了麻辣香鍋的外賣。”

“你還叫我好好吃飯。”

“唉，”叢靜嘆了口氣，“一個人懶得做。哎，到了，你專心工作，晚上我們在家吃。”

“好。”

她今天被游立林煩過，至于何承遠，先按下不提吧。

游子遇到家，叢靜探出頭來，笑眯了眼，問他：“猜猜今晚吃什麽？”

他嗅嗅，“炖的……牛腩？”

“Bingo！”叢靜圍着圍裙，面色溫柔，“還給你做了一道涼拌花甲，以前我饞的時候，就先吃過敏藥再吃。”

他走過去，捏捏她的鼻頭，“貪吃鬼。”

她拍掉他的手，轉身去廚房忙碌。

空氣中彌漫着牛腩和青蔬的香氣，叢靜個子小小的，倒油、翻炒、撒鹽，動作堪稱熟練。她彎腰，舀起一小勺湯嘗鹹淡，才将湯盛出來。

這副觸手可及的畫面，尋常，卻又難覓。

二十四歲以前的游子遇，從未想過這種普通的日子。

在游家別墅，那棟房子大而奢華，卻毫無人氣。每頓飯，都是安靜如斯地吃完，不吵架，就是最大的和諧，然後，各自分散。

不像叢靜，會跟他聊這聊那，吃完窩在沙發裏，把腳擱在他腿上，看電視或者玩手機。

人間煙火氣，不外如此。

游子遇想，求婚，可以提上日程了。

晚上，叢靜趴在床上，游子遇跪坐在她身邊，給她捏肩捶背。

“靜靜，你想聽聽我家的事嗎？”

“你願意說，我就聽。”

她放下手機，想翻身坐起來，被他摁回去，“就這麽說吧。”

“說起來，其實也挺老套的，我媽原本有個喜歡的男人，但我外公不同意，把她送給了游立林——對，是送。她長得漂亮，游立林也就‘收’了。”

游子遇手勁大，怕摁痛她，一直控制着力度，“嫁到游家，我媽始終郁郁寡歡，她想，是不是生個兒子，就能擺脫了。然後我就出生了。你看，我成了她的工具。可生下我後，我身體不好，她舍不得了，而且她也抱着僥幸心理，想着興許能和游立林過好日子。”

對于一個傳統性情的女孩來說，沒什麽比家庭美滿、家人健康更重要的事，于是，何卉媛留了下來。

那時，她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

可游立林一塊寒鐵般的心，縱使她花了十年、百年，也難以焐熱。

他忙于事業，對她和游子遇不冷不熱，何卉媛極重感情，被人如此對待，久而久之，她徹底心灰意冷。

确診抑郁症後沒多久，她替游子遇安排好後路，就自殺了。

說起來簡單，可對游子遇來說，是長達二十餘年的人生陰影。

叢靜無法想象，他怎麽熬過來的。

她心疼得快碎掉了，“游子，讓我抱抱你。”

他松開手，被她緊緊抱住，“我告訴你，不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的。”

“你沒聽說過嗎？女人很容易對男人産生母愛之情。”

游子遇笑了，“如果之前跟你賣慘，是不是能更早追到你？”

“說不準呢。”她自是開玩笑的，“愛你才心疼你。”

他閉眼，蹭着她柔軟的發絲，“都過去了。”

“嗯，過去了，”叢靜拍撫他的脊背，聲線溫柔，“你以後有我。”

“我以前覺得，活着沒勁透了。你就完全不一樣。事情再多，壓力再大，你也沒說過‘放棄’。我沒跟你說過，我很佩服你。”

叢靜大二很忙，家庭壓力也大，他知道的，她也會抱怨、吐槽、哭泣，但依舊積極地生活着。

人總是會被自己身上所沒有的特質吸引，所以，游子遇愛上她，是必然的結果。

他想過，要不是他自私、堅持，叢靜那樣的人，真未必看得上他。

游子遇說：“再來一次，我會在你大一就開始追你，一年，兩年，你不同意，我也不會放棄。”

他後悔的是，聽了她的話，再也沒去找她。

“好啊。”叢靜腿跪麻了，但她依然沒動，“等你追到不想追了，換我來追你。”

他笑得胸膛震動，“這樣的話，我要拿拿喬，不能讓你太容易得手。”

她也笑，“我覺得你不出三天，就會輸給我。”

“還賭嗎？”他把她壓到床上，“我說過，我敢賭的，就沒有輸過。”

“怎麽賭……唔。”

已是春光滿室，哪有人去惦記那勞什子的賭。

八月起，叢靜要去學校值班。

需要做的工作不多，所以還算清閑，可以在辦公室看點書籍、紀錄片提升自己。

到點了，就準時下班回家。

游子遇比她忙得多，有時都不能回來吃晚飯，她便做點沙拉、拌面這類的敷衍五髒府。

鐘點工會定期上門打掃衛生，這方面無須叢靜發愁。

到了周末，游子遇得了空，開車帶叢靜出門游玩，在外面住一夜。

八月，同在C市的大學同學組織一場同學聚會。

叢靜和徐夢寧同去赴會。

地點定在大學團建過的一家飯館，班長是第一個到的，看到她倆，就說：“不愧是咱學委、宣委，來得這麽早。”

同為班委，互相比較熟稔，三人聊将起來。

所圍繞的話題，無非是工作、生活、感情。

學師範漢語的，男生是珍稀動物，當時班裏只成就一對，畢業還分了。

當年，班上、系裏，無人不知商院的游子遇在追叢靜，一年後，卻沒了後文。

眼下畢業，聽說游子遇有了女朋友，而叢靜手上戴着不知是否昭示“戀愛中”的戒指，不免令人對他們各自的結局心生好奇。

班長正欲探究叢靜的感情狀況，其他人陸陸續續到了，招呼打着打着，便忘了這茬。

當時，她放話說，有男朋友的帶男朋友，有“女朋友”的帶“女朋友”，總之要熱鬧一場。

留在C市的不多，但這麽一號召，烏泱泱的，真有不少人來。

有人說：“學委大人，你絕對是我們班變化最大的，變得漂亮好多啊，再過幾年，都要認不出你了。”

徐夢寧不滿：“說得靜靜以前不漂亮似的，她就是不愛打扮好嗎？”

他說：“都漂亮都漂亮，以前是水仙，現在是牡丹級別的。”

“哦？”徐夢寧揚了下眉，步步緊逼，“我懷疑你內涵靜靜母單哦。”

他告饒：“哪有，別曲解我的意思，我就這麽随口一說。”

徐夢寧一向最護犢子，聽不得別人說叢靜不好，不過大家也熟，打個趣罷了，叢靜聽着，只是笑笑。

班長趁機八卦道：“名花都有主，叢靜你呢？”

叢靜不好意思說，他們問徐夢寧。

徐夢寧悠悠地夾炒花生米吃，唠嗑地說：“她啊，當然有人先下手為強，把這朵花移栽到自己院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