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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叢靜和文婧選在周一的晚上吃了頓飯，第二天上午，文婧邀請叢靜去她學校參觀。

這所中學叢靜以前來過，多年不見，全然變了個樣子。

教學樓、操場都翻新了，還新蓋了一棟實驗樓。

暑假放假，教室裏沒有學生，倒有不少人在球館、操場打球，乒鈴乓啷的。

文婧去借了副乒乓球拍，問叢靜：“來兩把？”

“好呀。”

文婧一看就是會打的，發球姿勢格外标準。

叢靜初時沒找到手感，接得狼狽不堪，慢慢的，手熟了，文婧又給她喂球，一來一回，也有模有樣了。

半個多小時打下來，叢靜出了滿身汗，文婧買來兩瓶礦泉水，兩人坐在觀衆席休息。

文婧的同事同她打招呼：“文老師，打哪兒拐來一個漂亮小姑娘呀？”

她行事、打扮像個雙，他們都這麽調侃，她自己也沒澄清過。

文婧長腿伸着，手掌撐着地面，身體向後靠，眼尾上挑地看他，“人名花有主了。”

叢靜一手水瓶，一手球拍，沖他笑了下，“你好。”

同事被她的梨渦炫到眼睛，目光觸到她中指，又在遺憾，打幾句哈哈，走了。

文婧才注意到她的戒指，“之前怎麽沒看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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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戴不太方便，就一直收着。”

“情侶對戒？”

“嗯。”叢靜張着五指，展示給文婧看，她的手指不長，但又細又白，建模一般精致，“自己做的。”

文婧觀摩幾秒，說：“他們說我不找男朋友，是我不喜歡男的，其實我是不信有好男人，寧願solo到老。但你和游子遇，又讓我有點相信愛情了。”

叢靜說：“愛情沒有對錯，歸根到底，都是人的問題。與其說不相信愛情，倒不如說世上純粹的東西，本來就少之又少。”

她轉着戒指，想到什麽，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終其一生，能碰上契合的人，是莫大的緣分。”

“我就說，”文婧笑了，“如果我是男的，我也喜歡你。”

這麽美好的女孩子，誰不喜歡？

文婧又問：“想他了？”

叢靜誠實道：“有點。”

“結婚了，記得給我發請帖，我一定到場。如果新郎不是他，那就算了，免得又給我一次現實的打擊。”

叢靜笑出聲，覺得她就是那種CP粉的心态，“好。”

叢靜定了周三早上的票回C市，在家還沒住滿一周。

母親調笑她女生外向，還沒嫁出去呢，就這麽向着他。

叢靜反駁，說她要回學校值班，才不是因為游子遇。

“知道啦。”母親送她上出租車，“到了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平安。”

母親送過她，立馬趕去上班。叢靜看着她越來越小的身影，這幾年，從來都是她送她出遠門，想到那夜的母女談心，不免有些心傷。

叢靜先回了趟出租屋，把自己剩下的東西打包，叫同城快遞寄到游子遇家。

她簡單吃了點午飯，挽起袖子，繼續打掃衛生。

等輾轉到游子遇家時，已是下午四點多。

叢靜今天早起，又一直忙活，又累又困，洗了澡，行李都沒收，直接躺上床，頭一沾枕頭就睡熟了。

這一覺睡得酣沉，窗簾緊拉着，叢靜醒來有一種今夕複何夕的時空錯亂感。

正要起床，她發現旁邊有一個人。

他被她的動作驚醒，甕甕地“嗯”了聲，“靜靜。”

“嗯，”她看到他和衣躺在床沿，被子也沒蓋，身體微微蜷着，“游子，進來睡，別凍着了。”

她掀開被子，他挪了兩下，鑽進去，完了才說：“我沒洗澡。”

“沒事，我不嫌你。”

叢靜身上暖乎乎，軟乎乎，香噴噴，游子遇抱着她，“你搬過來了？”

他一到家，就看見客廳多出幾個不屬于他的快遞箱，他很快意識到什麽，四處尋她。

推開卧室門，床上小小的一團，她睡得安穩。

他蹑手蹑腳地走過去，虛虛搭上她的腰，看着她的睡顏，也睡着了。

“嗯。”叢靜的胸被他的頭壓着，“幾點了？”

“不知道。”

她伸手，拿手機看時間，竟然快八點了，“快放開我，餓死了。”

游子遇坐起來，抹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點，“我去叫外賣。”

游子遇叫了一份鹵肉粉、一份炸醬面，另加幾樣小食。

叢靜随手挽起長發，手腕上卻沒皮筋，“游子，幫我找一下皮筋。”

他在浴室梳洗臺找到，走到她身後，紮了兩圈，松松垮垮的，又将碎發勾到耳後。

她拆開包裝，深深嗅了口，餓極了，聞什麽食物都香得要命。

吃了幾口面，她又覺得他的粉看起來更好吃，湊過去，就着他的碗嗦了一筷子。

游子遇笑着說：“土匪啊你。”他也伸筷子，去夾她的面。

結果兩個人都沒吃飽。

游子遇說：“我去買套，你想吃什麽？”

“關東煮吧。”叢靜報了一串名字。

游子遇懶得記那麽多，幹脆每樣都來一點，他快去快回，手裏的關東煮還熱着。

兩人分食那一大份關東煮，終于飽了。

飽暖思那啥，眼看游子遇拆了一盒，叢靜趕緊開溜，“剛吃飽呢，等下做得吐出來，多惡心。”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叢靜最後還是被扛上餐桌，狠狠要了一頓。

叢靜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游子遇抱她去洗澡。

她以為他今天累，不會再有精力來第二回，結果戰火又蔓延到浴室。

她被磨得實在受不了，失聲罵他：“游子遇，你再不出來，你這個月都別碰我了。”

“已經月底了。”

叢靜眼角紅彤彤的，挂着淚珠，欲落不落，游子遇用唇吻去，情至濃處，說：“叢靜，我愛死你了。”

她連翻白眼都沒力氣，“你分明是要做死我。”

“是愛你。”

她懶得和他辯争，只想快點結束，鬼知道他磨磨蹭蹭了多久，就是不給她，她從未做過這麽難捱的愛。

游子遇抓準她這種心理，在她耳邊說：“靜靜，嫁給我好不好？”

叢靜攀着他的背，上面不知是汗還是水，緊緊咬着下唇，好與不好都不應。

他問得密了，她說：“哪有人在這種時候求婚的？未免也太敷衍。”

“不是正式求婚，我會補給你，我只是想要你一個許諾，我想聽你說你愛我，你會嫁給我。”

游子遇從來都是個缺愛的人，但他不要別人的，他只要叢靜的。

他怕索求得太狠，她會反感、抗拒，可今天他太高興了，迫不及待地想聽她說，因為叢靜搬過來了。

她明明也很愛他、在意他。

叢靜心頭一軟，無法再拒絕。

她嘆息般地說那句，他們戀愛以來，說過聽過無數遍的庸常愛語：“游子，我愛你。”

然後是：“我願意嫁給你。”

那一刻，游子遇終于沒能忍住，盡數交于她。

搬家的疲憊，加上縱欲過度，叢靜第二天早上破天荒地賴床不起。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游子遇走到床邊，彎腰吻了吻她的唇，低聲說：“早餐在桌上，涼了就微波爐叮一下，晚上我回來陪你吃飯。”

她頭發披散在枕上，迷迷糊糊地應：“嗯。”

不知是聽進還是沒聽進。

叢靜是醒了，但她渾身犯懶，他走後，她又睡着了。

睡得太久，醒來叢靜感覺頭疼。

游子遇買得多，她挑了兩樣加熱，又泡了杯牛奶，坐在沙發上，邊刷視頻邊用早飯。

昨天的行李因為兩人的荒唐，還沒來得及收拾，叢靜紮起頭發，穿着睡衣，在房間、客廳來來回回。

有幾樣東西她不知放哪兒，幹脆擱到一邊，打算等游子遇回來再問他。

這麽一通收拾，身上出了汗，她思忖着中午吃什麽，門鈴響了。

顯示屏上，門外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他面相冷肅，身材高大。

叢靜隐隐猜到來者的身份，她披了件外套，遮住底下輕薄的衣物，這才打開門。

“您好，游子遇不在家，請問有什麽事嗎？”

男人看着她，“我就是來找你的。”

叢靜一愣。

叢靜倒了杯水給他，“不知道您愛喝什麽。”

游立林沒有動，長期掌權，使他光是坐在那兒，壓迫感便十足。

她默默地想，氣質方面，游子遇倒沒遺傳他爸半分。

“叢小姐，我很早就知道你和我兒子在交往，我也知道他住在這兒。”他的語氣也是，并不友善。

叢靜莫名腦補，他掏出一張支票，讓她和游子遇分手的情景。

好吧，事實上，是她想多了。

“他現在在他小姨的公司上班，說明他可以上進的，我是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回游家。”

叢靜組織着措辭，緩慢地說：“您其實也明白，他心裏……比較抵抗家裏。”

“他從小到大，想要的，應有盡有，還有什麽不能滿足他的嗎？”

“叔叔，他也是個人，他有情感需求的。”

游立林冷笑一聲，“有情能飲水飽？小姑娘，你們太年輕了，太理想主義了。現實是，這個社會，感情是最不名一文的，他媽媽、小姨，哪一個落得好下場？”

叢靜生氣了，卻不能沖他發脾氣，他畢竟是長輩。

她強摁下情緒，說：“既然你們給不到他希冀的，為什麽又要拿他不在乎的東西困住他？他是您的親兒子沒錯，可我看您還沒他小姨他表弟了解他，作為一個父親，您是失敗的。叔叔，如果您想通過我，勸或者威脅他回去，那您算是打錯算盤了。”

游立林擰起眉頭，說：“你知道游家在C市意味着什麽嗎？”

“我不知道。”她又說，“我也不在意。”

叢靜直視着他，不卑不亢，“也許您會說我清高，但不該是自己的東西，拿着也不踏實，所以我沒企圖利用游子遇擠進你們所謂的上流社會。”

她壓根沒給游立林說話的機會，“他更加不在乎你們的身份地位，叔叔，您今天白跑一趟了，請回吧，就不留您吃飯了。”

游立林調查過叢靜，一個普通的私立中學語文老師，沒料到，她這麽牙尖嘴利。

“行，叢小姐，你今天真讓我‘受益匪淺’，若像你說的那樣，你們情比金堅，我不介意等你們幾年。”

叢靜沒聽懂他的意思，他已經起身離開了。

桌上的熱水早已沒了熱氣，水珠還挂在杯壁。

她手心裏盡是緊張出的汗。

好一陣，她才緩過神來，把剛才的事告訴游子遇。他大概在忙，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游子，我盡力了。她想。

這幾章收尾，再加上番外，就正式完結。

下一本開《深情裏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