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除了負債還有家人

她除了負債還有家人

她所在的村子叫半月村，因村子的地形形似半月，因此而得名。

走在村道上，她的左手邊是一座座的泥胚砌成的農家小院落，哦，說錯了，村子中央的那座最大，還是青磚黑瓦建成的，是半月村的富農。

她的右手邊便是屬于半月村的農田，農田的那一邊便是兩座連綿的大山，聽趙文平說，正對着半月村的那座大山默認屬于半月村，另一座是山那邊的那個村子的。

臨近中午的太陽還是很大的，趙婉晨無心欣賞田園風光，只想快些走到郎中家中。

郎中趙英明家在半月村的東邊，趙婉晨家則在半月村的南邊，因為趙婉晨家不是在村道邊兒，兩家離着有将近三百米的距離。

三百米的距離走路，還是要走上好幾分鐘，要不是太陽太大，趙婉晨是一點都不會覺得兩家離得遠，好在，她加快腳步後，很快就來到趙英明家。

“七爺爺，七爺爺。”趙英明家的院門打開着，但趙婉晨前世習慣了，等得到主人家的允許才會進別人家的門，所以趙婉晨也只是站在院門口不聽地往院子裏喊着。

“誰呀？”在趙婉晨連着喊了好幾聲後，院子裏終于響起一個帶着滄桑感的女聲，随即便看到一名着灰色衣裳，頭發梳得很是齊整，雖然滿臉皺紋，但卻很精神的中年婦人。

看到中年婦人，趙婉晨雙眼一亮，笑着走了進去：“七婆，是我，婉晨。”

“是晨丫頭啊，怎麽？是你爺不好了，還是你奶不好了？”看到來人是趙婉晨，七婆不冷不熱地問道。

對于七婆的态度，趙婉晨很是能理解，本來一家子的生活就是靠趙英明給人看診在維持着，而她們家卻欠着人家整整二兩銀子，是個人都不會歡迎。

“謝謝七婆關心，我爺和我奶就還行吧，對了，怎麽不見七爺爺？”趙婉晨問着，又往對面的那排半青磚半泥胚的黑瓦房看過去。

沒等七婆回答，趙婉晨就聽到中間的房子裏響起七爺爺那中氣十足，略帶一絲絲沙啞的男性嗓音：“是晨丫頭呀，不是說今天要到鎮上賣藥材嗎？怎麽就回來了？”

“七爺爺，我把藥材都賣了，想着我們家欠七爺爺那麽多銀子，怎麽着也得還一些給七爺爺。”趙婉晨邊說，邊大步朝趙英明走過去。

“你這丫頭，家裏能吃上飯了？”趙英明聽了趙婉晨的話，笑眯了雙眼，七婆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嗯，能吃上飯了，給，七爺爺，這是還你的銀子。”趙婉晨說着，就将一直握在手裏的那塊碎銀遞到趙英明面前。

趙英明沒想到，趙婉晨竟然能拿出一塊碎銀子，瞬間瞪大雙眼，顫抖着手拿起，碎銀一到手，他立即就意識到不對：“這是三兩銀子，晨丫頭你給多了。”

“沒有給多，多出的那一兩，是想七爺爺再給我爺和我奶抓一個月的藥。”趙婉晨笑着說道。

“好好好。”趙英明笑得老欣慰了，他和晨丫頭的爺爺是同一個爺爺出來的堂兄弟，堂侄孫女能掙到銀子，他這個做堂爺爺的也是感到老大欣慰，想到命苦的堂哥，趙英明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剛想轉身又突然問道：“你把銀子都花了，欠你那幾個姑媽的錢怎麽辦？”

“老頭子！”趙英明的問話剛落下，立即惹來老伴的抗議。

“七爺爺放心，我已經計劃好了，明日就先去我大姑媽家。”趙婉晨笑答。

“那就好，那就好，行，老婆子把這些銀子放好，我去給我堂兄和堂嫂把把脈。”趙英明說着，便将手中的三兩銀比遞給老伴。

“唉——”七婆笑眯眯地應着，兩個大步就走到丈夫身旁，一伸手就将銀子拿到了手中，提着的心，這才安心地舒了口氣。

剛才她真怕老頭子一心軟，又把銀子全都給回晨丫頭，那她們家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晨丫頭來還銀子了。

不是她小氣，而是小兒子都已經十七了，說兒媳婦可是要銀子的。

雖然老頭子給人治病，能掙些銀錢，可老頭子大多是給村子裏的人看病，再能掙錢，也不多啊，更經不起一個窮親戚欠藥錢。

這樣的七婆，趙婉晨覺得很可愛，為自己的小家着想的人，或許在很多人看來是自私的，但趙婉晨卻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七婆我先回去了，有空再來玩。”等趙英明背着藥箱出來後，趙婉晨跟七婆揮手道別。

“唉，有空常來啊。”欠的錢還清了，而且這次開藥的錢也都給全了，七婆現在看趙婉晨那是越看越順眼，她怎麽覺得晨丫頭跟以前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呢？”七婆邊嘀咕着，邊回了房間，把趙婉晨還的銀子和藥錢都妥善放好後，才又到廚房繼續炒菜。

回家的路上，趙英明左右看了看，發現村道上就他和趙婉晨兩人，才走到趙婉晨身旁，微微側着身子小聲問道：“你那小靈芝賣了？”

“嗯，還是七爺爺給估的那個價。”趙婉晨笑答。

“太好了，太好了，這樣你們一家九口就有盼頭了。”趙英明雖然知道像靈芝這種珍貴藥材是可遇不可求，但這次一次能掙個十兩銀子，還清債務，還有通盈餘，姐弟幾人再勤快點兒，家裏艱難的境況肯定會慢慢得到改善的。

“七爺爺，我想把債都還清後，送文平他們去讀書。”趙婉晨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大的三個弟弟都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她不求他們考什麽舉人狀元，只想他們不做睜眼瞎，就是在處處是大學生的前世，有錢人家都還想方設法送孩子進名校，何況是沒什麽出路的封建社會，更加要讀書識字。

“讀書？你想文平他們當官嗎？”趙英明問道。

“不是，我覺得，識字的人，以後學手藝會比不識字的人快出師，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想對不對？所以才和七爺說。”

“識字肯定好呀，我要不是念過幾年書，連藥方都開不了，開不了藥方，醫術再好也沒用。”趙英明連連點頭說道。

“聽七爺爺這麽說，我想的沒錯啦？”趙婉晨佯裝開心地問道。

前世的她可是醫藥方面的碩士生，當然知道讀書對人的一生會有怎樣的影響。

只是現在的這具身體可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還要在一個看着原主長大的長輩面前說什麽哲學方面的話，肯定會被懷疑，但大道理可以不說，想法還是可以有的。

看着侄孫女臘黃的小臉，瘦弱的身體被一套補了又補的男娃裝裹着，但小臉上的笑容，卻比頭頂的太陽還要燦爛，趙英明鼻子一酸，眼眶一熱，立即仰頭，等那股酸澀感過去後，才低頭看着趙婉晨說道：“你爹娘就那樣走了，還給你們姐弟七人留下那麽多的債，你爺奶又是那樣的身體，真是難為你這個做姐姐的了。”說完，還嘆了口氣。

“七爺爺，我不覺得難為，老天雖然收走了我的爹娘，但是老天還給我留下了爺奶還有六個弟弟，他們都是我在這個世上最最親的人了，當然七爺爺也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說到後面，趙婉晨還忘哄一哄趙英明這個爺爺。

“你個鬼靈精。”趙英明指着趙婉晨無奈地說道，但滿是皺紋的臉卻笑開了花，可見趙婉晨的話還是說到了他心坎裏的。

到了趙婉晨家，趙英明就直接來到西屋，只見床上躺着一對瘦骨嶙峋的老夫妻。

“爺爺、奶奶，七爺爺來了。”趙婉晨邊說着，邊往老夫妻走去，趕在趙英明之前上了床，先把她奶奶給扶坐起來。

“晨丫頭，不要動你奶奶，讓她躺着就好。”看到趙婉晨的舉動，趙英明趕緊擺手阻止，雖然堂嫂瘦得只剩下骨頭，但晨丫頭更弱小，他真怕她一個沒扶穩，把堂嫂給摔着了。

堂嫂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加上又病得厲害，就算摔在床鋪上，對她來說也是不小的傷害。

聽到趙英明阻止的話，趙婉晨剛伸出去的手立即縮了回來，見趙英明站在床前彎腰給爺爺把脈，立即跑到外面拿了張小板凳進來話在趙英明的身後。

“七爺爺快坐。”

趙英明沒有理會趙婉晨，而是專心為他堂哥趙老爺把脈，好大一會兒才放開，轉頭看了眼小板凳，坐了下去，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哥哥呀，我知道你難過，可你還有六個孫子要養大，孫女今年也十三了，也要說親了，你和老嫂子得趕快好起來，不然你要你的孫子孫女們怎麽辦？他們可是都還小哪——”

聽着趙英明的話，趙老爺子默默流着老淚。

“晨丫頭和文平都得到了他們爹的真傳，也有一點小運氣，今天到鎮上這一趟，就掙到銀子，把欠我的二兩銀子都還清了，還說明日就要去她大姑媽家還錢，你和老嫂子得趕快好起來，千萬不要再傷孩子們的心了。”

聽到趙英明這一番話，趙老父子緩緩擡起淚眼，看向站在床前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