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次搞事
第十七次搞事
三皇子往定天府狂奔,跑着跑着,他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目光一震!
有一所屋子着火了!
那個方向……不會是剛剛那個道觀吧?
完了,全完了!
三皇子跑得更快。
他還沒到定天府,就在半路上撞見了臉色極差的碧岑。
“府主……快去……道觀……”三皇子大喜過望,上氣不接下氣地指了指道觀的方向。
“你做了什麽!”碧岑的眼中倒映着沖天的火光,越發顯得黑沉可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寒聲道:“你該死!”
三皇子被這眼神吓到,心神劇顫,竟然說不出話來:“我……我……”
碧岑卻不願再同他浪費時間,閃身往玄清觀去了。
她根本不怕火,在火海裏四處尋找,回憶起前世在一地死屍裏尋找婁景的場景,只感到絕望和不甘。
為什麽還是這樣……既然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為什麽還要奪走她的婁景?
她不許!哪怕與天奪命,她也不許任何人從她身邊奪走他!
……
昏昏沉沉間,婁景想起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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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畫符的玄清道人總是在嘆息,他一心求道,飛升前卻無奈道了一句“天道不公”。
後來,他跟霹靂一起長大了,過着尋常而枯燥的生活。
所有的東西都是黑暗的,直到他遇到碧岑……他遇到這麽多人,似乎只有她是鮮活的。
可惜,他恐怕不能陪她一起逛廟會了。
他死了,她會不會為他難過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下一刻,婁景感到自己被一片冰涼的東西裹住了。
他好像突然變得很輕,直接飄了起來。
寒風吹到他的臉上,散去了那些炙熱的灼燒感,甚至有點冷。
婁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有點期待地問:“府主,是你來救我了嗎?”
“嗯。”她低聲回他。
婁景感到難言的安心,身體慢慢放松了下來:“霹靂呢?”
“它沒事,我把它也救出來了。”
婁景徹底安下心,放任自己的意識陷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聲音越來越低:“那就好……”
“婁景,先別睡。”碧岑聲音放緩,仿佛在哄着他:“再等等,現在還不行。”
“好。”他只能強撐着讓自己清醒了一點。
大火燃燒時的噼啪聲很快離他遠去了,婁景卻感覺自己的身體還在發燙。
明明玄清觀離定天府算不上很近,婁景卻感覺這次去定天府的路格外的短,讓婁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路上昏迷過幾次。
他被放到床上的時候已經緩過來了一點,還記得攏緊身上的衣服。
那是碧岑給他披的衣服,他原本的衣服應該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了。
碧岑取了水來喂給他,他喝得有點急,不小心就嗆到了,碧岑沉默着撫了撫他的後背,讓他慢點喝。
溫熱的水流過婁景幹涸的喉嚨,讓他有了一種真實感。
他被府主救出來了。
那麽大的火,她是怎麽救出他的?是不是也受傷了?
想到這裏,婁景拉住碧岑的手,急聲問:“府主,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別擔心。”碧岑拍了拍他的手當做安撫,猶豫了一下,道:“倒是你,身上有那些地方燙到了,能不能……把衣服掀開,給我看看?”
說完,她補了一句:“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會有別人知道的。”
婁景咋一聽到這個要求,心跳亂了。
可、可就算如此,她也是要看他的身體啊。
他們又不是什麽親密的關系,這樣……實在不妥。
婁景低下頭:“不用勞煩府主,找一個小厮來看看就可以了……”
碧岑手指已經按住他領口,不容他拒絕:“定天府的人都已經派出去救火,府裏已經沒有人了。”
她看出了他的窘迫,目光柔和了一點:“我看了你的身體,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對你負責。”
這這這……
婁景感到自己的臉前所未有的燙,比在火場裏還燙。
他心跳更快了,說的話也變得斷斷續續:“不、不用,府主你——”大可不用這樣。
碧岑湊過去,低聲喊他:“婁景。”
她聲音低低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婁景仿佛被蠱惑到一般,呆住了。
“可是,我喜歡你,不管怎麽樣,我就是想對你負責。”碧岑摸着他呆掉的臉,低聲說。
婁景整個人都傻在那裏了。
他剛剛聽到了什麽?
府主說什麽……喜歡他?
喜歡誰?他嗎?
他有什麽好讓人喜歡的?明明瞎着眼睛,什麽都做不好。
婁景喉嚨又開始變得幹澀了,他結結巴巴地說:“府主,你不要再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碧岑把話挑明了說:“如果不是喜歡你,婁景,你覺得我會天天來找你嗎?”
婁景說不出話來。
碧岑看他又開始發呆了,伸手試探着抱住了他:“如果不是今晚出了意外,我想慢慢讓讓你接受我的。”
婁景被她抱住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把她推開,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蒼白的臉都憋紅了。
太突然了!他雖然之前也在不經意間想過府主有沒有可能喜歡他,但怎麽想都是不可能。
可碧岑卻突然這樣……打了他一個粗措手不及。
他的心亂了,腦袋也亂得沒法思考什麽。
他最後只憋出一句:“讓我再想想……”
碧岑也不逼他,只是傷口還是要看的,碧岑半哄半騙的讓他松開了攏住衣服的手,拉下了他身上的衣服。
他原本的衣服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了,挂在身上,形同虛設。
婁景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感到一陣燥意。
他忽然一哆嗦。
碧岑的手指落在他的脊背上:“這裏痛嗎?”
婁景搖頭,又點頭,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她問的話裏:“有一點。”
“還好,燒得不嚴重,很快就能好了。”碧岑又碰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一塊皮膚,說話聲幾乎在他耳邊響起。
婁景縮了縮脖子,感覺自己哪哪都不對勁了。
他壞掉了。
“你等等,我去打點水給你擦一擦。”碧岑離開了。
婁景這才松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身上,大半的身體都露在外面,一想到碧岑剛剛把他看了個遍,他就忍不住羞恥。
可是,他能怎麽辦?
碧岑打來熱水給他擦臉的時候,他想接過來自己擦,還是沒能成功。
擦完臉,又擦身子。
婁景:“……”
他快堅持不住了。
擦完身子,又擦燙傷膏。
碧岑怕他疼,一邊擦,一邊給他吹。
婁景閉眼:“府主,不用吹……”
“吹一吹就沒這麽疼了。”碧岑理直氣壯。
婁景不吭聲了。
他有點難受,還有點不對勁。
也不是那種難受,就是……很不可描述的那種難受。
婁景唾棄這樣的自己!
估摸着婁景真的快爆炸了,碧岑只好停下了動作:“那等小厮回來,讓他們給你弄?”
婁景忍耐着應了一聲。
碧岑終于離開了。
婁景把臉埋在被子裏,腦袋裏還是亂糟糟的。
他不敢相信碧岑竟然喜歡自己。
婁景摸了摸臉,如果一定要從他身上找出一個好一點的地方,那可能就是他的臉吧。
根據其他人和鬼的反映,他這張臉應該長得很好。
碧岑是因為這張臉喜歡上他的嗎?
婁景想不明白,他模模糊糊地想着這些事,漸漸地睡着了。
大概是知道這裏有碧岑在,他睡得格外安心。
他入睡後不久,碧岑出現在他身邊。
她摸了摸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碧岑目光深了深,往外走去。
她得去算賬了。
如果不是今夜她恰好被幽州城主叫去密談,她不會讓婁景遭遇這種危險……
還有那些鬼,她不會再讓它們在這個世界上出現。
至于三皇子……
怕婁景問起,碧岑暫且沒有動他。
要不是這個纨绔皇子把鬼引去了玄清觀,又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的法子有很多,來日方長。
*
婁景是被手背上的涼意給驚醒的。
他從夢中抽離出來,還有點不知今昔是何夕的茫然。
直到聽見碧岑的聲音,周圍的一切都仿佛變得真實:“婁景,你醒了?”
“嗯。”
婁景試着往回抽了抽手,沒有成功,碧岑怪他亂動:“還沒塗好,別動。”
她又開始吹他手背上的藥膏了。
婁景別過臉,只能讓她吹。
碧岑吹完,又湊過去問:“婁景,你現在什麽感覺,身上還有哪裏疼?”
婁景怕她又把他扒開檢查一遍,就說:“都不疼了。”
“說謊。”碧岑戳破他:“你現在肯定哪裏都疼。”
婁景:“……”
婁景只能轉移開話題:“霹靂呢?它沒什麽事吧?”
“它沒事,只是尾巴上的毛被燒到了,燙傷了尾巴和一只前爪,我已經讓趙叔過來給它包紮了,怕吵着你,就沒放它進來。”碧岑問:“你想見它?”
婁景點了點頭:“可以嗎?”
不親手摸一摸愛犬,他總是不放心。
“當然可以。”
碧岑把門口的霹靂放了進來,它前爪還被包紮着,只能一跳一跳地過來,用一只爪子搭上床。
婁景伸手去摩挲:“霹靂?”
霹靂嗷了一聲,把自己的狗頭遞到他手裏,尾巴搖的可歡。
婁景在霹靂身上摸了一遍,發現它的确如同碧岑所說的,是尾巴和爪子燙傷了,才松了一口氣。
“沒騙你吧?”碧岑戳了戳霹靂的光禿禿的尾巴:“霹靂剛剛還吃了一大盆飯,胃口也挺好的,是吧霹靂?”
霹靂轉頭看了她一眼,大概是看在她救下自己主人的份上,倒沒有像原來那樣敵視她了。
碧岑卻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它:“婁景,霹靂的尾巴禿了,腦袋上也禿了,看着好傻啊。”
霹靂:“……”
婁景摸了摸狗頭,唇角忍不住揚起:“是禿了。”
霹靂:“嗷嗷嗷!”
婁景哄它:“沒關系,你變禿以後……嗯,肯定更可愛了。”
頂着西瓜頭造型的霹靂:“!”
主人說它變得可愛就是變得可愛吧!
玄清觀被燒了,婁景只能暫住在定天府。
婁景也想過離開的,被碧岑各種理由留了下來。
以前他不知道碧岑對他是什麽心思,傻傻地被她忽悠……可現在他知道了,就隐隐能感覺出碧岑每句話背後的目的。
她不想他離開,所以各種挽留。
她想看他的身體,故意找給他擦藥的借口。
婁景就算知道也沒辦法,他說不過碧岑,人家亂來都是有正當理由的,每次都把話說得讓他無法拒絕。
婁景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他們不能這樣下去。
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配不上碧岑。
碧岑那樣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他只會成為她的拖累。
所以,在他恢複得差不多以後,向碧岑提出了離開。
碧岑坐在床邊,詫異地看着神色堅定的少年,聲音低了許多:“婁景,為什麽突然要走?”
婁景垂着眼,喉嚨發澀,只說:“府主,婁景并非良人。”
“你怎麽知道你并非我的良人?”碧岑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除非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不然為什麽不試試在一起?”
碧岑帶着點期待問:“婁景,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
婁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碧岑伸手握住他的手:“留在這裏不好嗎?你不用再孤單一個人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婁景差一點就動搖了。
他滿心的苦澀,一點點把手抽回來:“對不起。”
無聲地拒絕。
他是真的想走。
碧岑渾身的血都冷卻下來。
不,不該是這樣的。
上輩子那種情況他們都走到一起了,沒道理這輩子不行。
難道是因為這輩子她沒有成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嗎?
碧岑心中千回百轉,最終,她選擇以退為進:“好,我明白了……”
她哽咽了一下,欺負婁景看不到,假哭:“可……可你要去哪?回玄清觀嗎?我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你和霹靂了?婁景,你是不是讨厭我了?”
婁景感到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陌生的澀意從胸膛中生出。
他把府主弄哭了?
他真不是個東西!
婁景有點慌了,伸手摸索:“我不是……”
都這樣了,還說不在意她。
碧岑想起夢境裏的婁景在以為她是府主時予取予求的樣子,又有了信心,故意說:“等玄清觀重新建好了再走,好不好?”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婁景最後還是忍着酸澀說:“好。”
夜晚,婁景躺在床上,沒法入睡。
他反複回想着碧岑那一聲哽咽,只覺得心疼一陣陣的疼,像被剜走了一塊,空落落的。
他以前明明不會這樣。
他喜歡碧岑嗎?
肯定是喜歡的。
真的是因為自慚形穢,覺得配不上她才放棄的嗎?
不,不是的。
婁景心想,他是個膽小鬼,其實是怕碧岑不夠愛他,最後也将他抛棄。
得到過再失去,不如一直沒有得到過,不是嗎?
婁景輾轉反側,一直沒睡着,直到他聽到房門響了一聲,碧岑走了進來。
婁景側着朝裏,沒有動。
碧岑伸出手,試探地碰了碰他的手指。
婁景睫毛微顫,沒有動作。
碧岑就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婁景,不要走了,好不好?”碧岑知道他醒着,坐到他身旁。
婁景沒有回答。
碧岑咬了咬唇,低下了頭。
婁景感到溫熱的呼吸落在臉龐,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碧岑吻住了他。
婁景睜大了眼,一時呆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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