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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山林裏的清晨很美。

夜間凝結的露水蒸騰起極薄的水汽,為丁達爾效應提供了完美的誕生環境,朝陽在林間形成一道道光路。

何禦早上八點多被山野中的鳥鳴叫醒,堪堪趕上個晨景的尾巴。這些小家夥們起得可早,四點多天還沒全亮時就開始放喉歌唱了。

其他人還沒醒,何禦起來後先鑽出帳篷,坐在石頭上,一個人欣賞了一會兒林間的晨景。

淡金色的晨光輕柔落上湖泊,水面倒映着湛藍的天空,鳥雀在枝葉與光線中穿梭,從一個枝子蹦到另一個枝子上。

過了一會兒,随着太陽的升起,露水蒸發成的薄霧消失了,美妙的光線随之消失。何禦抓了抓頭發,重新鑽回帳篷找手機。

手機……哎我手機呢?

何禦找了一圈兒,才發現手機被放在腳邊的包裹上。這不是他平常習慣放的位置,這帳篷也不像他睡的帳篷……他昨晚睡前走錯帳篷了?

何禦困惑地拿起手機解鎖,看見時間吓了一跳。

八點多了?依照他極準的生物鐘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昨晚起夜了。

他昨晚忙啥了一個多小時沒睡?

何禦努力想了一會兒。昨晚他是最早睡的一個,其他人還圍坐在篝火旁嗨皮呢。他記得這群人喝多了酒,有個傻大膽提議要講鬼故事,然後……

然後他記得他戴着耳塞睡了,睡前好像正輪到山莊經理講鬼故事。

他講了個有關魚和內髒的故事……對了!他記得他對這個鬼故事不感興趣來着,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聽得很清晰。一直吵一直吵,吵得他睡不好覺。然後……然後好像有人掀他的帳篷簾子,還唱歌。他很生氣,于是……

何禦突然有點心虛。他不會是把人給揍了吧?他揍了誰來着?但揍誰也不可能揍一個多小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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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困時候的記性不是很好,正在努力回憶的時候,旁邊的帳篷打開了。

出來的是唐楚黛。她已經簡單收拾過,頭發在腦後簡單紮成個馬尾,彎腰從帳篷裏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邊打哈欠邊伸懶腰,一邊拉伸一邊嘀咕:“怎麽那麽累……”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地上坐了大半夜似的,渾身肌肉都酸痛得要命,而且好像沒睡幾個小時,人也困倦得要命。

唐楚黛看見何禦,跟他打了個招呼:“早啊。”

“早。”何禦還有點心虛,試探問道,“睡得怎麽樣?”

他要是真把誰打了肯定會有動靜,唐楚黛應該知道。

“還行吧,可能是不習慣帳篷,睡得好累。”唐楚黛抱怨一句,“現在幾點了?其他人還沒起嗎?”

看樣子是沒發生什麽。那自己昨晚醒後的一個多小時是幹了什麽?

還沒來得及細想,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醒來,一個個打着哈欠從帳篷裏鑽出來,看起來都沒休息好。

何禦觀察了一下,一個人都沒少,悄悄松了口氣。

“看起來大家體質都不太行啊,睡一天野營地就都成這樣了。”唐京拿濕毛巾簡單擦了把臉,來找何禦閑聊。

何禦地回憶被打斷,索性也先不想了。反正看這情況,沒出什麽事。約好接他們的車也快到了,得收拾行李。

車開不上湖邊,他們得先回避暑山莊。

坐車回去的路上,有些人已經困倦地開始補眠,還有一些身體好的年輕人精力比較旺盛,正小聲聊天:

“你還記得昨晚怎麽睡的嗎?”

“沒印象了。”

“你昨晚才喝了幾個啊暈成這樣?”

“我就喝了兩聽啤的啊,不至于醉。”

“我還沒喝呢。也記不起來了。”

“我昨晚好像做了個噩夢。”

何禦莫名心虛。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他懷疑是自己清醒的那一個多小時幹的。

好在沒出什麽大問題,目前看來也就是大家都像喝嗨了一樣斷了個片。

回到玩偶店門前,何禦站了站。

店門已經開了,玻璃櫥窗在陽光下顯出溫暖的色澤,陳石正穿着恐龍玩偶服再次調整店內布置,瞧見他後驚喜地睜大眼睛:“老板!”

“回來了。”洛九音一手拎着菜站在他身後,也剛剛買菜回來。

店門口的串珠風鈴清靈作響,像一串雀躍的笑。

“嗯。”何禦一下子放松了。

只是離開三天而已,他竟然有了回家的感覺。

一切都很熟悉,店鋪、員工、玩偶、跳上來的阿黃,嗯,就連門口的地縛靈都很熟悉。

這家夥改了習慣,不再跟着何禦,只是經常從斑馬線裏面冒出一小節盯着他。

何禦往搖椅上一躺。

雖然出門旅行很快樂,但還是回家舒服!

與此同時,靈事局正忙得飛起。

祭儀師逃出來的分|身被七分協會截胡了,好在烏連岱反應快,趕回小晉山成功阻止了祭儀師。至于說跟七分協會合作,哎呀,小事啦小事啦。

七分協會在通緝榜上,多少有點俠以武犯禁的意思。七分協會“歸塵”的存在導致很多人不安,但這也是一種威懾。

有些人靠着規矩拿捏靈事局,可七分協會可不守他們的規矩。

整理完事件報告,烏連岱也要撤走了,後續零零碎碎的收尾用不着他盯着。

這次任務總體來說還算圓滿。

也不能怪烏連岱開始時沒想到小晉山裏還藏着一個祭儀師,主要是所有涉及“分|身”的術法,要麽是用擦邊方法達成的類似效果,要麽是禁術。因為真正的分|身,涉及到分靈。靈魂雖具三魂七魄之屬,卻不可二分,這是鐵律。二分的後果,只要看看那些丢魂的小孩兒是什麽症狀就知道了。

分靈之後,假如還想讓殘缺之靈正常運轉,那必須要以別的東西填補。能填補靈的東西不多,而且大多都不是什麽好玩意,比如“怪”。靈魂可不是樂高玩具,可以随便拆開充足。填補了靈的殘缺之後,這些東西會對靈造成影響,大部分都是負向且不可逆的。所以,哪怕是邪修,也沒有搞分靈的。

烏連岱帶來的八卦鏡分辨的是靈,所以在确認祭儀師離開小晉山後,他們才會解開對小晉山的封鎖。靈事局的人手就那麽多,也沒法在全力搜查市內的祭儀師同時還封鎖小晉山。

除此之外,靈事局也從山莊經理身上查到了一些其他的痕跡。

山莊經理名叫石培,在小晉山封山後曾經在靈事局人員的陪同下回到避暑山莊內取預訂客人的記錄。但他并非那一次被小晉山中的祭儀師抓住機會侵染的。

石培在半個月前,曾請假離開過晉南城一趟。半個月前,剛好是七分協會把晉南城中降臨派勢力清理完沒多久。

石培會在旅游熱潮即将到來前離開晉南城,是因為收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但去了之後,卻發現朋友并沒有打電話給他,兩人懷疑遇到了騙子,但因為沒有什麽損失,又正趕上山莊忙碌季,于是就沒有報警,石培又返回了避暑山莊。但就是在這一次離開晉南城的時候,祭儀師把自己的內髒化珠種進了石培的體內。

祭儀師原本沒打算很快催動石培體內的五髒珠,他在等更好的時機,也為了避免被靈事局的人發現。

但石培在封山後又回到了避暑山莊。

這是個意外。帶下山的客戶數據出了問題,石培上山來取數據,正好撞上烏連岱。烏連岱出于謹慎,讓人又跟着石培觀察了一段時間。

祭儀師害怕被烏連岱發現問題,于是匆匆開啓計劃,利用腑和髒分|身,将靈事局的目光引走,然後催動石培體內的五髒珠。它們已經紮根在石培的內髒當中,一被催動,立刻吞噬了石培的內髒,祭儀師的靈也随之轉移進入這具新的皮囊當中。

祭儀師在進入晉南城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看中小晉山的地勢,但作為晉南城內最适宜躲藏的地方,無論他們藏在哪裏,小晉山都一定會被靈事局重點關注,那時候再想進入小晉山就難了。

所以他借助腑髒分|身之法,讓靈事局自以為掌握了他的行蹤,再利用石培的身軀大搖大擺進入小晉山,達成燈下黑的效果。

若不是另一方勢力插手,這次恐怕麻煩不小。

但查還是要查的。誰知道這麽大一股勢力藏在晉南城裏是想幹什麽?

眼下線索不多,就先從那天在山上的人查起吧。

“唐京、苗妙、季山謠……”

陳石握着筆,一筆一劃在本子上寫人名。

“你寫什麽呢?”何禦問道。

“這些都是咱家大客戶,我給記下來。”陳石認真道。

“唐京大老板是目前咱家最大的客戶,主要收入來源。苗妙是最近才來的客戶,買東西很豪氣,不過估計這種狀況不會太持久。季山謠來得次數少,但每次來基本上都會挑一個玩偶,屬于細水長流型。”陳石頭頭是道,“項陽……唔,這小子以後估計不會再買東西了,但好歹之前花過不少錢,也把他添上好了。”

何禦拍拍陳石:“沒必要這麽努力,業績好不好都無所謂。”

壓力不用那麽大啦,他又不是壓榨工人的資本家。

陳石很有責任感地拒絕了何禦。

他不在乎店裏業績的話店裏就沒人在乎業績了啊!

到了晚上九點,何禦回到房間。但他還沒打算這麽早睡。經過小城堡的事情後,他現在每天可以少睡半個小時。但之前已經形成習慣的生物鐘讓他有點迷糊。何禦掙紮了一下,選擇放棄,躺到床上等覺。

店裏的燈早已經熄滅了,小布偶乖乖坐在櫃臺上。又等了兩分鐘,她悄悄站起來,心虛似的往後面望了望。

阿黃滾着自己的舊網球圍着她轉。

哎呀沒事啦!店主每天這個時候都會睡覺的。

小布偶挪到櫃臺邊上,往下一跳。

阿黃身上微微亮起光,精準地接住了她。

小布偶發出細細的笑聲,小聲歡呼:“一起玩吧!”

她跑到一個貨架前,伸出自己的布偶手指頭。

被她指到的玩偶一個一個活了起來,它們跳下貨架。

夜晚才剛開始,小布偶每天都會祈禱讓店主能夠擁有一個良好的睡眠和美夢。那麽,在他睡着的時候,就讓她們好好玩耍嘛!

二樓卧室,何禦抱着鯊雕抱枕躺在床上一會兒一翻身,躺在床上還沒睡着的時候,腦子總會自動運轉起來。他又開始想白天沒想起來的事。昨晚沒睡的那一個多小時他幹嘛了呢?

之前回憶到有人講鬼故事、唱歌、掀他帳篷簾子。然後他肯定會醒,他醒了之後,感覺到帳篷外有人,于是……

何禦從床上猛然坐起來。

他想起來了!他把山莊經理給揍了!

怪不得早上醒後沒看見少人,被揍的不是一起團建的!

何禦急急忙忙穿鞋下樓。走到一樓的時候,何禦的腳步慢了下來。他開始想起後續。

那個山莊經理……好像不是人啊!

何禦腳步一僵,開始意識到昨晚發生的事情并不簡單。

可是怎麽從他回來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唐京和他公司的人也都全忘了昨晚的事,這肯定不是他幹的。那就說明,昨晚在他睡着後,又有別的什麽事情發生了!可他竟然一點都沒覺察!

正在何禦腦子裏轉過七八個陰謀論時,他覺察到了店鋪裏有動靜。

何禦心中一緊。

會不會是他昨晚帶來的麻煩?

他悄聲走到店門前,緊張地握住門把手,猛然一推。

店鋪裏,正在轉圈跳舞的玩偶們一僵。

阿黃沒剎住閘,一頭撞到何禦腳邊。

何禦:……

小布偶:……

雙方都很尴尬。

何禦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一場秘密聚會。

阿黃搖頭晃腦地站起來,看了看何禦,很聰明地決定裝傻,繞着他的腳邊翻出肚皮喵喵叫。

小布偶趁機指揮其他所有布偶,在何禦目光移開的時候,一步一挪、一挪一頓,試圖回到原位,假裝一切都是何禦的幻覺。

“雖然我平時假裝不知道。”何禦幽幽道,“但現在這樣就過分了啊。”

“分|身”真的是禁術,不信你們看,我不加分隔符都打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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