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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吃完飯，何禦開始問靈事局中有沒有給天生靈藏弱的普通人調理靈藏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小谷這樣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也能用的。

項陽為難地皺起眉：“給普通人調理靈藏的方法倒是有，但都是需要自己修行的。”

靈藏就像身體，沒有說自己不運動，靠別人就能長一身肌肉的。但難點也在這裏——小谷很難理解修行靈藏的方法，也很難去學。

“也許其他人會懂，我回去問問。”項陽又想了想，忽然道，“季山謠可能知道。”

“那個來買過大兔子玩偶的高馬尾小姑娘？”何禦問道。

項陽點頭。

季山謠是分局中有名的天才，各方面都很優秀，人雖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實際上卻很友善。但少有人知道，季山謠其實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名叫季海謠。季海謠并沒有當除靈師的天賦，而且生下來時就體弱，一年中有半年是在病床上度過的。

兩人的父母也都是除靈師，聽說在很早以前一次除靈事件中受過暗傷，後來在兩人年紀很小的時候，死于一次本不該出事的除靈事件。

項陽不太清楚季海謠的體弱是怎麽回事，只聽說是與靈藏有關。她們的父母在出事前，也一直在尋求解決的辦法。因此，季山謠可能知道一些給普通人調理靈藏的方法，就算不适用于小谷，也能作為參照。

項陽答應去問問季山謠。他也希望小谷能好。但季山謠很忙，不一定什麽時候能碰上。

何禦照常去看孫婆婆。現在有洛九音和好滋味餐廳，何禦不再需要去蹭飯，但還是經常會去看看她，孫婆婆每周也都會來店裏坐一會兒，就在那張靠窗的小躺椅上，正好能夠看見外面的路面。

何禦種在門口的飄香藤已經适應了環境，長勢旺盛。何禦在櫥窗左右給它們搭了架子，開了許多花，黃蕊白瓣，在風裏輕輕搖着。天空湛藍，雲朵分出從牛乳般濃稠的白到暗部灰藍色的陰影。像油畫一樣。

馬路上車來車往，小店的玻璃門隔絕了嘈雜，被過濾的車行聲反倒使空間更顯得安靜。

“你這花開的真好啊。”孫婆婆說道。

“你喜歡嗎？我送你幾盆吧。”何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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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花這事兒容易上瘾，看到這個好看，想買，看到那個，也好看，也想買，漸漸的花就越來越多，但空間就那麽大。

何禦很樂意多送出去幾盆，這樣他就能騰出空間養新的花了！

“不啦。我不會養，薄荷都能讓我給養死。”孫婆婆笑道。

“再試試再試試！”何禦撺掇，“薄荷很好養的，只要水夠就行。你是不是忘記給它澆水了？”

“那倒是，那時候太忙，經常就給忘了。”

“孫姨以前是做什麽的啊？”陳石搭話。

“那時候是大夫，急診科的。後來轉行了。”孫婆婆說道。

“大夫多好啊，怎麽轉行了？”

孫婆婆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有一次，急救車上擡下來的是我女兒。”

孫婆婆現在自己一個人過，那次急救的結果不言而喻。

陳石懊惱地拍了自己一下：“對不起。”

“沒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孫婆婆看向店外。

白色的小花在風裏輕輕搖曳。雲朵在地面上投下影子。

馬路上滲出陰影，何禦的餘光瞥見它們像被打開的井水一樣湧出，裹住了一輛行駛中車的輪子。

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驚得人心中一跳。

何禦腳下的影子如海潮一般湧出，在打滑的車輛撞上路邊的行道樹前纏住它的底盤和車輪。影子像柔韌的絲，一層一層接下車上傳來的可怕動能，等車輛撞上樹的時候，已經接近于停止，只淺淺撞出一塊凹痕。

過路人都下了一跳，已經有人迅速打電話報了警。

孫婆婆緊緊抓着搖椅扶手，蒼老的手背上青筋畢露，看起來吓得不輕。

地縛靈已經重新縮回地下，何禦收回小煤球，才覺出驚險來。

“你沒事吧？”何禦心疼地摸摸小煤球。

小煤球在他掌心裏打了個滾，可驕傲地開了一朵小花給他看。小意思啦！

何禦把小煤球放回自己影子裏養着。方才情況太急，何禦來不及反應，為了救人下意識就催動了小煤球。現在才發現自己似乎可以借由小煤球施展自己的一部分力量。

因為這場事故，店外一片嘈雜，沒有誰把事情與街邊的小小玩偶店聯系在一起。

在孫婆婆回頭前，洛九音不動聲色地擋在何禦前面，兩只手背在身後，食指和拇指相扣，其他三根手指豎起。

何禦一愣。

這是什麽意思？OK？

不對，這是指眼睛！何禦突然反應過來，低頭借着櫃臺反光一照，發現自己的兩個眼睛裏已經全黑了，看不見眼白，特別像氣勢洶洶的大魔王。

他連忙捂住眼睛，控制它們變回去。

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圍觀的群衆讓開。

車輛失控但沒撞到人，司機被彈出的安全氣囊接住，經醫生檢查沒有大礙。

交警調了監控記錄，一邊記錄一邊道：“你開車超速了啊，還不系安全帶，不要命了？”

司機也吓出一頭汗：“下回一定注意！下回一定注意！”

“不要再有下回了啊！這回運氣好沒出事，下回可未必了。”

人皆散去後，孫婆婆也要離開了。她站在道邊停住了，看着路面遲遲沒有動。

年紀大了的人腿腳都會不靈便，才目睹過一場車禍，肯定會害怕。

何禦走過去：“我陪你一起吧。”

孫婆婆遲疑了一下：“啊……好。”

兩人過完馬路，孫婆婆提醒他：“你過道的時候當心啊。”

何禦笑眯眯道：“好，我會注意的。”

他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停在了之前被車撞的樹旁。

樹上被蹭掉了一塊樹皮，裏面的組織有受傷的痕跡，但是不嚴重。何禦上手摸了摸。

一股細細的情緒波動傳過來。委屈、感激、小心翼翼。

何禦驚訝地睜大眼。

是這棵樹嗎？他又摸了摸樹身，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

親昵喜悅的情緒傳過來。還真是！

它感覺得到氣息，之前就是這個氣息把那個向自己橫沖直撞過來的大家夥給攔下的。他真好！

大樹的靈性像個小孩子一樣懵懂天真。何禦摸了摸他，回到玩偶店，臉上又心情很好地露出小酒窩。

“發生什麽好事了？”洛九音問道。

何禦笑眯眯道：“咱對面那棵行道樹生出靈智了，你知道嗎？”

植物能不能生出靈智要看緣分，在千年之前，能否生出靈智跟年歲的關系不大。但是千年是一道檻，過了千年後，植物能夠生出靈智的幾率就大大提高了。但在千年老樹中，生出靈智的也不多。由此可見植物能生出靈智的幾率有多低。他們對面就有一株，實在是難得。

何禦很高興，從店裏找來之前給糖糖的小布偶縫眼睛用的線，用朱砂染過後，趁着晚上系到樹上，給他加一層防護。

大樹開心地搖了搖枝幹。

第二天，項陽又來了。他這次來是為了馬路下的地縛靈。地縛靈的存在早被靈事局記錄在檔，因為它根基在馬路底下很難處理，經評估危害性不大，所以一直沒有處理。但出了事，還是需要有人來進行記錄和評估的，俗稱“走個流程”。

于是項陽這個小菜雞，就被派來走流程了。

查看完，項陽來店裏坐着寫記錄，順便給何禦報個消息：

他已經問過季山謠了。季山謠家的确有一些普通人修行靈藏的方法，但她說那些方法未必适用。

“她說回去整理整理，過幾天帶給我。”

項陽見到櫃臺上的儲糖罐，順手拿出一顆剝開放進嘴裏。

糖糖憤怒地一腳踹過來。

項陽感覺自己胳膊被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低頭瞧見經常待在櫃臺上的拿過小布偶叉着腰，憤怒地擡臉看他，隐隐約約能從裏面瞧見一個小姑娘的身影。

他驚訝道：“老板，這也是你的禦靈？”

“快道歉！這是糖糖，這些糖都是她的。”

糖糖用力點頭。

就是就是！

“怎麽能不問自取呢？”

糖糖再次點頭。

就是就是！

項陽驚訝了一下，很誠懇地對糖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糖是你的。我去買些糖賠給你。”

糖糖放下胳膊，扭頭走到一邊坐下了。

“她說不用你賠。下次想吃糖的時候應該先問問她。”

“謝謝糖糖，你真好。”項陽認真對小布偶道。

糖糖氣消了。

小谷說過的，這個哥哥是個好人。那就原諒他這次吧。

“你挺會哄孩子的嘛。”陳石道。

“在孤兒院裏幫忙帶過。”項陽繼續寫報告。

何禦看見他的報告，問道：“地縛靈以前有過傷人記錄嗎？”

“不少。都是超速或者酒駕的。正常行駛的車一點兒事沒有，只要違規行駛，肯定得出事——它生前估計就是死于違規駕駛的車輛。不過都不嚴重，所以危害評估一直都不高。我們局裏還吐槽說應該讓這個地縛靈做駕照考核官。”項陽說道。

“你們不打算解決嗎？”何禦問道。

這次的事故很嚴重，要不是當時小煤球攔了一下，那個司機就是個車毀人亡的下場。靈事局的評估記錄裏地縛靈造成的事故都不嚴重，要麽是以前的記錄出了錯，要麽是地縛靈最近産生了改變。無論哪種都不是好事。

“沒辦法，局裏人手太緊，最近很多組織都不安分。比如說降臨派，還有七分協會，最近又冒出一個叫什麽‘苦行者’的組織。哎對了，七分協會之前好像被搗毀了一個挺大的窩點，聽說是藏在一個小區裏，藏了好多年都沒被人發現，特別隐秘。後來被人舉報了，就被總局那邊給搗毀了。”

這大概是說他剛穿來時住的那個小區。何禦心道。

“破協會摳門得要命，活該倒閉被抓。”他嘀咕着吐槽。

項陽專注于寫報告，沒聽清。

一旁的洛九音行動不自然地卡頓了一下，繼續默默。

陳石吐槽靈事局：“靈事局也不是沒管事，他們在路口裝了限速牌和超速拍照。”

糖糖忍不住插言：“他好可怕呀！身上的煞氣好重，血腥味也越來越重了。”

項陽的筆一頓。

慘死的鬼怪身上有血腥味很正常，但血腥味是不會變重的，只有血煞會變重。

血煞與陰煞不同。鬼怪實力越強，陰煞越重。執念加強、吞噬了其他地方的陰煞、堕化為戾等等情況都有可能導致鬼怪陰煞加重。但血煞，是只有戮害過生靈才會誕生的。不一定是害死了，傷殘也會産生血煞。

但靈事局的檔案中從未有過類似的記錄。地縛靈害過誰？

“糖糖，他身上的血腥味是什麽時候變重的呀？”

“就是前一陣子，他離開這裏的那幾天。”糖糖說道。

何禦驚訝道：“他還離開過？”

地縛靈不是不能離開嗎？不然怎麽叫地縛靈？

“你還記得別的嗎？比如他具體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離開前後發生了什麽事、他有什麽變化？”項陽追問道。

地縛靈也不是必然離不開被縛之地，偶爾也會出現特殊情況。比如說之前利用蘭花花粉移動的那個地縛靈。

糖糖努力地想了想，她對時間不敏感，只能講一講前後的事：“那時候洛哥哥還沒來。有一天，店主哥哥出門去了，然後它就也出去了，等店主哥哥晚上睡着後才回來。回來後他就變得更可怕了。好難聞的！”

怪不得何禦一點印象沒有。地縛靈平時藏在馬路底下時跟不存在似的，只有出來的時候才會被人發現。他趁着何禦不在的時候出入，何禦很難發現。

項陽還再問：“還能不能想起來什麽呀？最靠近它離開之前發生的是什麽事？這很重要，糖糖幫幫我好不好？”他想把時間範圍再縮小一些。

自己在參與很重要的事！糖糖的責任心一下就提起來了。

她很認真的在想：“在那之前……啊！我想起來了！”

糖糖很高興地指着項陽：“就在幾天前，你帶了一只老鼠進店裏！”

項陽：……

何禦：……

何禦盯着項陽的眼神變了。

他的店鋪！他精心打造的店鋪！為什麽要帶老鼠進來？！

項陽舉起手：“不是！老板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