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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項陽就一次帶了“老鼠”進來。但那也不是老鼠，是他養的食氣鼠小寶。他那時候還沒确定老板的身份，想要讓小寶幫他确認一下何禦的身份。但是小寶不知道為什麽很害怕，之後也不肯再來，所以就只有那一次。

項陽老實坐在椅子上坦白從寬。

他原本都把這事忘記了來着，誰想着全都被糖糖看到了。

阿黃趾高氣昂地跳上桌，挺胸擡頭。

我幹的！我把那只老鼠攆走的！

洛九音拿了一張黃表紙，包了一顆貓薄荷進去，笑眯眯獎勵給阿黃。

項陽這才發現店裏原來還有一只貓。現在他知道小寶為啥害怕了。

見何禦還盯着自己，項陽秒認錯：“老板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他要是知道老板是大佬，哪敢作這個死呀！

何禦哼了一聲。叫這小子當初非要扒自己馬甲！

不過這件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現在比較重要的是門口的地縛靈。

何禦不想在自己店門前留這麽一個有血煞氣的鬼怪。

陳石也是才知道這件事。他一門心思撲在業績上面，反倒沒注意到地縛靈的變化。

“老板，他不會是想害你吧？”陳石擔憂道。

地縛靈可能是被揍得多了，後面已經不像開始那樣緊追在何禦身後了，但每次何禦路過，他都會從地下冒出一點盯着何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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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洛九音問道。他來得晚，不知道之前的事，他臉上笑吟吟的，眼底卻藏着可怕的殺意。

“沒什麽，那地縛靈喜歡跟着我而已。我覺得他膽子是挺肥的。”何禦掰了掰拳頭。

地縛靈還想害自己？是嫌被揍得不夠重？

洛九音一怔，眼底的殺意散了，緩緩化作笑意。

項陽從糖糖這裏大概确定了地縛靈離開的時間段，回去準備查一查在那段時間裏都發生了什麽案子，有沒有能和地縛靈對得上的。

元亨療養院。

這家療養院是靈事局建的，專門針對靈異事故傷患。

季山謠的妹妹季海謠也住在這裏。

元亨利貞。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大吉之意。然而季海謠從出生後，就沒離開過療養院幾次。

季山謠來是為了整理普通人修習靈藏的資料，這些資料裏有靈事局整理的，也有她父母收集的，紙頁已經被磨成毛邊，不知被翻過多少遍。

季山謠拿完資料，去季海謠的房間看了看。

季海謠不在裏面。

房間裏有一張小桌子，上面随意擺了幾本書。許多玩偶堆在床上和地毯上，都是季山謠買的，她看見那只比人還高的大兔子玩偶就躺在床上，乖乖蓋着被子。

負責這一層的醫生路過，瞧見一向沒什麽表情的季山謠竟然在笑，對她打招呼：“來看你妹妹？她在花園裏。”

元亨療養院裏有一塊很好的花園，許多病人都喜歡去那裏活動。

季山謠嘴角翹起的那一絲弧度迅速平下去了。

“算了。”她搖搖頭。待會兒還有事。

“也是，你現在太忙了。”醫生看到她手上拿的資料，嘆息一聲。

離開前季山謠又望了望房間。

小時候她也住在這裏。那時她和季海謠的身體情況都不好，兩人一起在這裏度過了童年。她們最喜歡用玩偶扮演故事書裏的角色演戲，兩個人輪着當主角和反派。有一次輪到季海謠扮演反派，但是她那天不想當壞蛋，季山謠也不想，兩個人鬧了好一會兒別扭，後來季山謠編了個英雄姐妹一起打倒大壞蛋的故事，兩個人玩完就又和好了。

她們已經很久沒像小時候那樣一起玩耍了。有時候季山謠買了東西，都是托人送過來的。

她摸了摸臉。不能傻笑。要像大人一樣成熟，那樣才能變得更優秀。

小花園裏。穿着寬松白色病號服的季海謠盤腿坐在樹下看書。

一旁坐在秋千上的小姑娘戳了戳她，眼神示意療養院大門口：“那是你姐姐吧？她來看你了。”

季海謠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什麽也沒說。

“真好啊。不知道她又給你帶什麽了？”小姑娘天真無邪地羨慕着，“要是她不那麽忙就好了，就可以來和我們一起玩一會兒了。”

季海謠翻了一頁書，嘴唇不自覺噘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像是不高興。

“你怎麽不說話？”小姑娘锲而不舍。

“我用不着她來陪我。”季海謠淡淡說道。

項陽再次來到玩偶店時，就帶來了季山謠的資料複印件。但地縛靈的案子還沒有什麽進展。糖糖的記憶模糊區間太大，項陽得把那段時間裏以及之後整個晉南城裏發生的案子翻一遍，還不能排除事情已經發生，但當事人沒有報案或者還沒被發現的可能。

“我打算先查查所有跟司機有關的案子。”項陽說道。

他回去後先查了地縛靈能離開被縛之地的幾種情況。一種是像上次盜挖野蘭案子中的地縛靈那樣，恰好有了可以移動的寄身之物；另一種就涉及到了鬼怪的規則。

生靈死後化為鬼怪一般都會誕生屬于自己的特殊能力，這些能力與他們的執念有關。糖糖覺得爸爸進商店裏給糖糖買洋娃娃，然後就走丢了，一直沒有回來，她想讓洋娃娃幫她找爸爸，于是就誕生了可以控制玩偶的能力。

地縛靈的執念跟司機有關，能夠觸動她的能力，使她可以暫時離開所縛之地的，很有可能是某個司機，而這個司機很有可能駕車經過了此處路段。

“接觸了血煞之後，地縛靈的能力也有可能發生改變。”項陽有些擔憂。

“會變得更厲害嗎？”陳石問道。

“不一定，也可能是能力規則變了，比如說你，”項陽點點陳石，“降低存在感的能力，可能會變成能夠直接讓人消失。總之一定會變得更可怕，血煞帶來的改變都是往增強傷害上的。”

“呀！”糖糖驚呼，“那可……”

她忽然停住不動了，假裝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小布偶，因為何禦帶着孫婆婆過來了。

之前孫婆婆來到店裏，何禦種的西紅柿熟了一批，他帶着孫婆婆過去采摘番茄了。

現在兩個人拎着裝番茄的口袋出來，裏面裝的番茄不多，現在才夏天呢，很多番茄還沒熟，都是綠色的。

“你們在聊什麽呢？”何禦問道。

“在聊門口那條道，就是之前出事那塊。”陳石說道。

何禦明白了，他們在聊地縛靈，但這個不能和孫婆婆說。

“那塊地方比較容易出事故。你過道的時候盡量趁着有陽光的時候，或者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何禦對孫婆婆說道。

“啊……好。”孫婆婆臉上的笑容沒了，目光有些發直。

親眼看着自己經常走的地方出事故，肯定是讓人緊張的。

何禦給項陽也送了幾個番茄，剩下的不多，洗一洗大家分了。他種的番茄是之前托花市二大爺家的孫老板找的老品種，不耐運輸，但番茄味兒十足，是沙瓤的，酸甜可口。

他們店裏沒有能拿番茄做菜的人，直接洗幹淨生吃，也很美味。

吃完番茄，何禦擦幹淨手，拿着項陽帶給他的資料開始研究。裏面有很多種普通人也可以修習靈藏的法門，可以看出收集的人的确費心了。

何禦先大致翻了一遍。裏面很多概念都是普通人也能接觸到的，比如冥想、靜觀、打坐等等，也有由外而內的，從身體修行而反過來影響靈藏，類似太極、五禽戲之類的運動功法。

何禦先自己試了試。

他在床上盤坐下來，兩分鐘後，向後一倒，閉眼眯了一小覺。

睡了大概半個小時，何禦才重新從床上爬起來。

不怪他，專門訂制的大床太軟了。支撐不住，就想往後倒，一往後倒，就辜負不了專門訂制的大床。

何禦這回換到地面上坐着。他找了個毯子，折幾折後充當墊子，盤坐下來後，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面，在從縫隙裏把壓在下面的那只腳往上一掏，放到大腿上，這樣就擺了一個兩只腳都在大腿面上，腳心向上。

這樣坐叫做雙盤，一只腳在上叫單盤，兩只腳都在下面叫散盤。

何禦坐下後開始感慨，這具身體是真軟啊！要是他以前那具多年未經運動的社畜身體，別說雙盤了，單盤估計都可能扭傷腳腕，只能散盤了。

再把兩只手放到小腹前，按照要求結起來，手心也全都向上，加上頭頂心也朝上，這就成了傳說中的五心朝天姿勢。

何禦垂下眼皮，只留一條縫隙，目光從縫隙中看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所謂的“眼觀鼻”，讓自己不會被視覺所見到的紛紛擾擾影響心念，也不會因為全閉上眼睛什麽都看不見而犯困睡着。

接下來就是按照資料中所教的靜觀。

也許是他心态太鹹魚了，沒有太多所求，何禦很快就進入了靜觀的狀态。

腦海中開始自然浮現種種念頭，不去管它，也不要順着念頭去思考，不使它延續下去。于是這個念頭就又消散了。一個又一個念頭浮起，一個又一個念頭消散。等到後面，浮起的念頭越來越少、越來越慢，直到一個念頭也沒有浮起時，何禦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片很廣袤的空間，像是大海，又像是夜空，又深又靜，而在這一片極深極靜的空間中，他漸漸覺察到一片模糊的陰影。

何禦想看清那是什麽的陰影，但那陰影太遠了。

要是能靠近一點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起後，他與陰影的距離迅速拉進，放大的陰影漸漸展現出它的形貌。

那是一座山。

一座并不太高、并不太大的山。

但是山周圍的陰影太深太重了，顯得它很大、很深，不太像一座山，反倒有點像一座深谷。

這是什麽山？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靈藏中？按照資料中記載，靈藏不應該像是一盞清涼的燈油，如火一般活潑的燃着嗎？

疑惑一起，又順着念頭向下思考，種種雜念随之而生，何禦一下子退出了靜觀的狀态，所見的廣袤空間與深谷一般的大山也消失了。

何禦睜開眼。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經觀察過銅面的靈藏，算是真正走上了這本書裏正統的修行路子。

可是銅面的靈藏為什麽是這樣子的？

量變引起質變，大佬的靈藏由液态固化成山了？

還是說，這是因為自己穿越而來所引起的變化？

畢竟靈藏是決定身體與魂魄之間聯系的存在。衆生靈藏燃盡，魂魄便無法再留于身軀中，身魂分離，肉身死亡，魂魄或投胎或化鬼。

銅面的魂魄消失了，他原本的靈藏應該也随之消失。但他的肉身留下被自己繼承，自己的魂魄仍然留在這具身體裏活着，是因為誕生了新的靈藏？這些新的靈藏又是如何誕生的？

何禦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樓下傳來糖醋排骨的香氣。

唔……先去吃飯好了！

吃完飯，何禦準備出門。

洛九音看他要走，問道：“你要去哪兒？”

何禦道：“出去買點紅繩。”

季山謠給的資料裏有一些外力方法，對靈藏有損的普通人有益，需要一些紅繩作為材料。

紅繩這種東西雖然不貴，卻也不是很好買。

洛九音：“去哪兒買？”

何禦：“惠民商場。”

就是他剛搬來時買被褥的那家商場，裏面東西比較齊全，也許能有紅繩。

“那個商場最近有什麽檢查，調整了營業時間，最近幾天晚上七點關門。”洛九音道。

何禦看了看表，已經六點四十了。

“啊……來不及了。只能等明天了。”

雖然也不急着現在就要嘗試，但明明可以做卻因為材料問題被卡住了，多少讓人有點兒難受。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小雜貨鋪，裏面東西也挺全的，要去看看嗎？”洛九音問道。

“好啊！”何禦眼睛一亮。

洛九音換了鞋：“那裏不太好找，走吧，我帶你去。”

兩人出了門。

快到七點鐘，天色已經開始發暗。太陽挂在西邊的樓角上，被薄薄的雲霧散成一團橘紅色的光球，像腌制得特別好的鹹鴨蛋黃。

雲朵的位置好像比太陽還高些，陽光打在雲的底面上，染出一片片明亮的橙粉色，在逐漸變暗的天空襯托下，美得讓人舍不得眨眼。因這美景是瞬息萬變的。

洛九音看着天空逐漸變成暗紫色，明亮的雲也融化進天空的顏色裏，夕陽只剩下半個。

他突然想起一個不知道在哪看見的說法：假如兩個人能從黃昏一直走到天黑，就能一直走到老。

何禦也在擡頭看黃昏，他看着那顆橙紅色的太陽，喃喃道：“我想吃鹹鴨蛋了。”

洛九音：“……明天我去訂。”

黃昏散步。

洛哥：假如兩個人能從黃昏一直走到天黑，就能一直走到老。

何禦：想吃鹹鴨蛋了。

洛哥還是有點子浪漫在骨子裏的。

奈何遇上個沒開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