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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風吹過荒野，聲音凄惶。

車文鋒大概是坐在車上緩了一會兒神，這幾分鐘內鏡頭一直都沒動，然後才被人摘下來，重新對上他的臉。

“我打電話問了，救援隊說已經開始搜尋了。”彈幕裏刷過。

“別再開了，省點油。”

“小車哥堅持住！”

車文鋒靠着摩托坐下，摘下頭盔，露出一個有點難看的笑。

從他第一個救援電話撥出去，到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救援隊的車肯定比他快，假如這裏是巨紅岩，救援隊從包平出發，再等兩個小時，就應該能夠找到他了。

車文鋒把屏幕調暗，用車上的防水布遮陰來看屏幕內容，盡量給自己省點電。他靠和觀衆們聊天挨過了這兩個小時。

風在荒野中呼嘯。除此之外，別無聲音。

車文鋒接到電話。

“之前是你撥的求援電話嗎？我們已經到巨紅岩附近了，你在哪裏？”

看直播的人也聽到了電話裏的聲音。

“我汗毛立起來了！”

“天吶天吶！！！”

“羌第無人區裏不就一條車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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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的車道、這麽明顯一摩托，還找不到人嗎？”

“小車哥到底在哪？”

“我現在懷疑小車哥已經和我們不在同一空間了。”

“那為什麽我們還能連上？”

救援電話裏的聲音很快就變得模糊不清，仿佛信號出了問題，很快就斷了。車文鋒反複重撥了幾次，都打不出去，給別人打電話，也無法撥通。

車文鋒挂了電話，肉眼可見的沮喪。他現在還能撐得住，已經很不錯了。

他看着彈幕，聲音變調：“我真的……我寧肯被你們當做是騙子。”

“幸好還有你們。”

彈幕裏一片安慰鼓勁，還有幫忙想各種辦法的，已經不限于打電話求援這類，還有不少玄學辦法，甚至還有不少開始蔔卦的。車文鋒已經沒有心思看了。

他像是為了發洩情緒，對着鏡頭絮絮叨叨：“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開錯了路，雖然從包平到伊新只有這一條路。”

“說不定我就是不小心開到了另一條不該開的路上，結果現在過不去也回不來。”

“我試過往回開，沒用。巨紅岩還在那，像跟着我似的。”

“我真的是後悔，好好的幹嘛非要出這趟旅行。”

“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我媽不看直播，她年紀大了不愛玩這些軟件。”

“但我要是一直回不去了，她以後可該咋辦，她前一陣才遇到過事。”

“我以前從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但是……”

車文鋒說着說着，忽然停了。他眼睛裏有了光。

小車哥以前是個唯物主義者，哪怕經歷了他媽吳大姐的事，也只是多了那麽一丢丢将信将疑。他更相信玩偶店老板救了她媽和親戚詛咒的事撞在一起是巧合。他媽媽的感覺可能是受到點心理暗示再加上更年期精神不好。但反正缺德親戚不懷好意是真的，車文鋒教訓起他們來毫無心理負擔。

因此，他把何禦送的小玩偶挂墜随手塞不知道哪裏去了。車文鋒從小就受娃娃臉長相的困擾，一直在把自己往糙裏整，像玩偶挂墜這種東西，他是從來不屑于戴的。

車文鋒站起來，開始瘋狂翻找行李。

彈幕裏又刷了一片。

“小車哥幹嘛呢？”

“找什麽呢？”

“不會是受刺激過頭了吧？”

車文鋒記得他不愛戴這玩意，就把它丢家裏了，但是他媽非要他帶着不可。親媽有命，車文鋒只好把東西塞進自己的箱子。

他記得他這次出來旅行的時候，從那個箱子裏取過行李。但他忘了自己有沒有把那個玩偶挂墜也塞進來。

很不幸。他翻了一圈都沒能找到小玩偶挂墜，救援隊的人翻了一圈也都沒能找到他。

車文鋒絕望極了，很想穿越回去給當初對小玩偶挂墜不屑一顧的自己扇兩巴掌。

看見彈幕詢問，車文鋒神情恍惚地開始解釋。現在他也只有這麽一個溝通對象了。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也許觀衆裏就有誰能夠救他脫離苦海呢？

“我在找一個玩偶挂墜。”

“是很重要。”

“不，不是重要的人送的，就是一個普通挂墜。”

“不是，也不普通。我懷疑這個挂墜可能有某些力量，說不定能幫我走出去。”

“是個玩偶店老板送的，我跟他不太熟，他算是我媽的救命恩人。”

“嗯？對，就是我買頭盔玩偶的那家玩偶店……”

車文鋒看到有人問是不是同一家玩偶店，下意識回答完後，眼睛突然亮了。

對啊！他忘帶小挂墜了，但他還有個大個兒的！他親手去玩偶店裏買的！

車文鋒手忙腳亂拿過頭盔，細心檢查被他粘在上面的小飛龍玩偶。

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也對。他一直戴着這頂頭盔呢，要是小飛龍玩偶有這個功效，他就不該遇到鬼打牆，就算遇到了也早該出去了。

也有可能是小飛龍玩偶本身就是個普通玩偶，只有老板親自送的挂墜玩偶才有保護功效。但車文鋒不太願意想這個可能。他更願意相信小飛龍玩偶是有用的，只是他不會用而已。

車文鋒也想不出什麽玄學用法，他在這方面積累幾乎是零，好在他還能連上直播，直播觀衆裏人才濟濟，說不定就有懂的！

車文鋒開始對着鏡頭求助。彈幕內容很快開始刷各種玄學手段。

“我上哪弄黑狗血公雞血……”

“童子尿也沒有。”

“朱砂……就算有朱砂，我也不會畫符啊。”

“扶乩仙人指路？”

“等等，剛才那個說有靈性的什麽什麽的內容，誰再給我發一遍！”

那條內容比較簡單，就是說假如一樣東西有靈性，有時候不需要太多儀式什麽的，你對着它拜拜，說出自己的請求和答應的事就好了。

車文鋒看了半天，就這一個方案比較好實施。其它的要麽是沒有硬性條件，要麽是難度太高。

他把頭盔摘下來，對着小飛龍玩偶虔誠地拜了拜：“假如能夠平安出去，回去我就給希望小學和西北綠化各捐二十萬！拜托拜托！仙人指路帶我出去吧！”

車文鋒是不差錢的，他這倆配置拉滿的摩托就四十多萬，都都能買輛房車了，他就是喜歡摩旅。但四十萬對他來說也不是小數，一開口許出一輛車，可見他是真的慌了。

車文鋒拜完，把頭盔重新戴上：“我再試試。不管是哪位大神，只要能帶我出去，我一定捐款，還做滿一百件好人好事！”

之後的內容都可以快進。車文鋒把鏡頭重新裝到車上，再次啓動。

遠處的巨紅岩逐漸靠近，彈幕裏一片歡呼和祝福。摩托沒有停，直播沒有斷，十幾萬個人一起陪他開到了伊新。

信號恢複了，車文鋒在鏡頭前哭的語無倫次。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救援隊的車也在路上，但他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其他人，一個人帶着十幾萬個直播觀衆開到了伊新。到了這裏，終于遇到人了，也和救援隊駛過來的車輛碰上了面。就很奇怪，明明之前都在同一條路上，距離不遠，但就是互相看不到。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經平安回來。後來車文鋒在動态裏更新了捐款證明，說到做到。

何禦心情複雜。現在他知道為什麽他店裏的小飛龍玩偶爆火了。但他發誓，那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玩偶！

他想保存一下視頻，結果再打開時視頻已經無了。

怪他，不該線上解壓。

無論是什麽原因，車文鋒能走出鬼打牆絕對跟小飛龍玩偶沒有關系。但這事……該怎麽跟人解釋啊？

與此同時，晉南城靈事局分局中也有人在看這個視頻。

項陽被雷達叫去，看完了這個視頻。

“這件事你聽說了吧？”雷達問道。

“聽說了。”項陽道。

事情鬧得挺大，現在靈事局正滿網删視頻，還讓人做了一堆誇張的營銷號解說稀釋影響力，又有專家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扯什麽海市蜃樓、長期面對相同景色下精神壓力導致的幻覺之類的混淆視聽。

靈事局現在的行事方針是有限的、和緩的讓普通人逐漸了解靈異，這個“有限的”程度，限于接觸過了靈異的普通人。比如姜家姐弟會向何禦解釋噬影怪的存在。

畢竟愛作死的人太多，一下放所有人知道，靈事局擔心控制不住局面。更何況，因為那個靈異互相吸引的效應，有時候了解太多并不是好事。

而這次直播事件明顯超出了“有限”、“和緩”的範圍。

項陽挺不明白的，要是為了消除這件事的影響，為什麽不在直播鬧大的時候就關閉直播呢？車文鋒可是一連直播了好幾個小時，足夠靈事局反應過來了。

“想不明白？”雷達問道。

項陽誠實地點頭。

在發現這是一起靈異事件之後，靈事局做的唯一一件避免影響力擴大的事，就是禁止這個直播間上推送，但因為直播觀衆們對親朋好友們廣而告之，進入直播間的人數還是越來越多。

“靈事局存在的意義就是守護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假如擾動信號，導致兩邊斷聯，車文鋒崩潰，又或者是發生其它什麽事，導致他失去性命，這樣的代價是我們不願意見到的。”雷達說道。

項陽愣住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他以為像是靈事局這樣的大組織，會更注重所謂的“大局”之類的東西。

雷達笑了笑：“很多規則是彈性的，但涉及原則的事情不能彈性。為了所謂的目标犧牲原則，最後一定會踏上一條錯誤的不歸路，尤其是我們這些修行的除靈師。”

靈事局立即派人去往現場，當時和車文鋒互相錯過的救援車上就有好幾個除靈師。

他們也封停了言論極端的賬號，安排大量除靈師進入直播間，因為後面電話已經打不通了，私信也沒有反應，所以只能通過直播間來溝通，盡量為車文鋒提供指導。可惜這事确實有點難，車文鋒那種情況很多東西都沒有，彈幕發不了圖片，只靠文字遠程指導一個普通人應對這種情況不太靠譜。車文鋒果然也沒有選擇他們提供方式，反而選擇了一個鬧着玩一樣的手段。

可誰都沒有想到，這手段竟真的起作用了。

當時派去救援的除靈師已經找到原因了，羌第無人區的空間出了點問題，出現陰陽罅隙，車文鋒就是不慎駛入其中導致被困。除靈師已經把空間重新連通，正在穩固，再過一段時間就能把他救出來。

但車文鋒自己開出來了。

事後靈事局給他做了檢查，但并沒有發現線索，那個小飛龍玩偶也沒有任何問題，真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玩偶而已。

“那個小飛龍玩偶來自你常去的那家玩偶店，你懷疑店老板不簡單，有什麽發現嗎？”雷達冷不丁問道。

項陽一激靈：“沒有。”

這反映，一看就是有了。

項陽也反應過來了。

……完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