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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聽說玩偶店門口發生這樣的事情後，項陽也來了一趟。

看見肇事車輛的慘狀後，項陽很确定，車前那凹痕肯定是大佬幹的！

他可記得大佬在小城堡鬼域裏徒手把鬼怪當流星錘甩。

不過項陽嘴緊，什麽都沒說。

他聽說了地縛靈救人的事，覺得自己跑檔案室裏翻地縛靈的來歷也不算白忙。

“老板，既然地縛靈還願意救人，他有沒有可能恢複神智？”項陽問道。

應該可以吧？

陳石也險些失控過，樓上的關绮煙也是，都被拉回來了。

何禦又瞟了一眼洛九音。他現在已經習慣把這個什麽都懂一點的脆皮廚子當萬能搜索用了。

洛九音對他一笑。

何禦确信了：“可以！”

項陽心情振奮：“我去查他的來歷！”

只要能找到地縛靈的執念所在，就有切入的點了！也許還能和除靈師簽訂一個禦靈契約呢！

項陽也不搞每天三小時了，他抓緊時間，每天都泡在檔案室裏。

靈事局裏有比解靈術更好的追溯執念靈術，項陽還沒學會，但雷姐已經答應他，只要查到地縛靈的身份，她就幫他查地縛靈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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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社司機的腦震蕩痊愈後就出了醫院，在判刑前被關在看守所裏。

看守所環境很差，十來個人一個大通鋪，廁所就在同一個房間裏面，沒有遮擋，只有一個小矮牆。

報社司機是故意殺人未遂，還是情節惡劣的那種，屬于是被重點盯着的人。

報複社會的時候，他不在乎別人的生死，此時自己進了環境惡劣的看守所，倒是突然想活了。

反正人沒死，他想自己應該不會被關太久吧？

他表現好點，再減減刑，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來了。

看守所裏的日子太辛苦了。司機憤憤不平，他原本打算是撞完之後再來回碾個幾次，報複完那個好運店主和沒眼光的顧客們，他死也值了。可現在明明沒人受傷，他們都好好的，自己才是唯一受傷的那個！他憑什麽還要遭這份罪？

半夜，司機突然尿急，從大通鋪上爬起來，悄悄走到廁坑蹲下。

這破地方還有個破規矩，半夜小便聲音太大了，所以不讓站着尿，得蹲着尿。司機剛開始不願意，覺得蹲着娘們唧唧的，被其他人教訓過一遍後，也老實了。這幫人私底下整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他也就開車撞人時能逞威風，真碰上硬茬子，他自己就先軟了。

蹲着尿完，司機摸黑小聲走到到通鋪旁。

他突然感到不對勁。

太安靜了。平常的打呼嚕聲都不見了，也沒有呼吸和翻身的聲音。

死寂像一條蛇，從他的腳背爬到身上，所過之處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司機感覺後頸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教訓，伸手摸向別人的通鋪位置，期待能夠摸到一個熱乎的、柔軟的軀體，一個正在呼吸的人。

他摸到了一片軟滑黏膩。

冰涼的。

他顫抖地擡起手放到眼前。

房間裏好像有了一點光，很微弱，像是冬日雪夜裏，遠處昏昏的路燈。

但這足夠司機看清自己手上沾着的東西的。

暗紅色的，破碎的人體組織，黏在他手指上，慢慢向下滑落。

司機張開嘴，喉嚨裏的小舌劇烈顫動着，他的喉嚨像是被繩子鎖住似的，卡得死緊，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看清了通鋪上的情況。那些位置上，還躺着一個一個人，都糜爛破碎着，凹陷下去的肚子、戳破皮肉的骨茬、被碾碎的半個頭顱、黏在床板上鏟都鏟不起來的四肢……好像被車輛撞飛，反複碾壓過。

恐懼沖破了僵硬的喉嚨肌肉，司機慘叫着，連滾帶爬跑到門前：“救命啊！死人了！救命啊！！開門吶！！！”

房間外面也很安靜。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活人。

空氣裏的溫度在逐漸降低，幽幽的光亮像染着血。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司機的肩。司機陡然僵住了。他感覺到有血順着那只手滑到他的皮膚上

“……你……跑什麽……”

這聲音很含糊，好像很久都沒說話，又像氣管裏塞了東西。

司機上下牙打戰，被那只手掰着脖子，一點一點轉過頭。

“……我的……東西……不見了……你……有沒有……看見……”

司機幾乎快要翻白眼暈過去。他看見了一個扭曲腫脹的鬼影，幾乎看不出是個人形。他懷疑自己已經暈過去一次，可是那只掰着他脖子的手太過冰冷，又生生把他凍醒。

“我沒、沒看見！沒看見！”司機哆嗦着說道。

血腥味更濃重了，熏得司機想吐。他感覺到脖子上的那只手在加重，好像要把他的頭生生拔下來。

司機在驚恐中尖叫道：“我可以幫你找！我可以幫你找！”

鬼怪的手松了。

“……我的……盒子……我的……盒子……裏面裝着……”鬼怪重複道。

司機被那可怕的氣息催促着，只好去尋找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盒子。

看守所裏很空，一眼就能看到底，并沒有能夠藏東西的地方，除了……通鋪上的一灘灘血肉。

司機已經哭出來了。他不敢靠近，但是身後的惡鬼正逼着他。他沒有了辦法，只好哆嗦着把手伸進那一灘灘血肉裏摸索着。

黏膩冰冷的血肉像泥潭一樣，他第一次知道，人的內髒原來聞起來是這個味道的、人的血肉、骨茬原來是這樣的。他想吐，又不敢，又忍不住的去想，他死後會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想變成這樣！

司機的動作越來越慢，看起來很快就要暈厥。

在他摸索的過程當中，鬼怪好像從他的恐懼中汲取到了力量，扭曲腫脹的肢體漸漸恢複正常，黏血的頭發遮住了半張臉，露出剩下半張姣好的面孔。

這鬼怪竟是個女的。

女鬼的頭顱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貼近司機。她的一只眼珠破碎了，另一只眼珠裏充滿了血點。

“你……在害怕……”

血液從她的五官裏溢出來，像繩索一樣纏住了司機：“你……怕……什麽……呢？”

一個想要反複碾壓無辜路人的司機，竟也會害怕他造成的受害者模樣嗎？

“繼續找。”女鬼冰冷的聲音刺進司機的耳朵裏，攪得他頭像被碾壓過一樣疼痛。

司機只好再一次把手伸向那些死狀可怖的屍體，他摸索過通鋪上的每一灘血肉，身上的衣服被血打濕，黏在身上，還有內髒碎片，可是他什麽都沒找到。

“沒、沒有……沒有盒子。”司機顫抖着說。

“我的盒子呢？我的盒子……裝餃子的盒子！”鬼怪發了狂。

“去找！去找！還給我！”

“我找！我找！別、別傷害我……”司機哭泣着再次爬上通鋪摸索。他的手不慎被斷骨劃傷，溫熱的血一下流淌出來，但他仍然不敢停下。

可是沒有就是沒有。

發狂的鬼怪突然冷靜下來。她看着司機，目光專注發亮：“還有一個地方沒找過……”

第二天早上，看守所鬧鈴響起，同屋的人打了個哈欠，模模糊糊還沒睜開眼，鼻端先聞見一股腥氣。

“草！哪個軟蛋昨晚尿床上了啊？”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撐起身體，然後，尖叫響徹了整座看守所。

報社司機死了，死得可慘，他被拆分得很徹底，骨頭熬湯，頭顱做碗，肉成了肉糜，用皮包成了餃子。除了通鋪上是幹淨的，整個房間全是血。

同屋的人吓得差點崩潰，現在全送去心理治療了。

這明顯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涉鬼怪，已經轉交給了靈事局。

項陽在檔案室泡了幾天，終于查到了線索。

二十年前的除夕夜，馬路口發生過一起車禍。受害者名叫袁雨，除夕夜懷裏揣着一盒餃子過馬路，被疲勞駕駛的司機撞到，送去醫院沒搶救過來。

終于查到消息，項陽給雷達打電話：“雷姐，我可能查到那個地縛靈的來歷了！”

電話對面卻沉默了很久。

“小項，你有沒有看這兩天的新聞？”

“沒。怎麽了？”項陽疑惑道。

他這兩天忙着翻檔案，沒空刷新聞。

“地縛靈将那個司機殺死了。死狀很慘。局內已經決定要除掉它了。”雷達說道。

項陽擎着電話，感覺自己有點反應不過來：“怎、怎麽會？她不是之前還救人了嗎？她……”

“小項。”雷達打斷他，“是我的錯，我不該同意你去查它的過去。不要對鬼怪投入感情。忘掉吧。”

項陽沉默片刻，無法接受道：“可要不是地縛靈攔着，那司機至少會撞死五六個人！要是沒有地縛靈，他本來就應該被判死刑！局裏的目的不是維護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嗎？這個司機害死的人比地縛靈還要多得多！他本來就該……”

“項陽！”雷達厲聲喝止他。

項陽又沉默下去，在電話裏喘着粗氣。

雷達放軟聲音：“小項，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鬼怪……已經和活人不一樣了。尤其是已經開始殺人的鬼怪。”

“你……看見過我的耳朵吧？”

項陽低低嗯了一聲。

雷達是他的領路人，有時候帶着他去一些不算險的地方歷練，動用過左耳上的法器。

項陽看見過她的左耳缺了一塊，疤痕沿着脖子一直伸進頭發裏。

“那是我哥幹的。他生前最疼我了。”雷達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說給誰聽，“鬼怪，和活着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但在進過季海謠的鬼域之後，她又動搖了，所以任由項陽去查了地縛靈的資料。

這是她的錯。

“你回來吧。回來之後，去一趟心理健康室。”

她也該去一趟了。

雷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有些失真。

項陽挂了電話，茫然地站在原地。

周圍還堆疊着他翻找的資料，摞了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