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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何禦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影子裏的小煤球動了一下。

小煤球醒了，但沒完全醒。它這個狀态，更像是在睡夢中受到刺激，于是發出了一點信號。該信號內容：餓！

何禦：……

你上一頓都沒消化完，餓什麽餓？！

何禦翻了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何禦想起來小煤球昨天晚上的事，把小煤球抓出來。

小煤球處于半夢半醒之間，沖他打了個哈欠。它體型比之前縮小了一圈，能看出來的确是消化了不少，而且有所成長——它現在有眼睛了。

也是黑色的，圓圓的很不起眼，可以藏起來，也可以露出來，像一只長了兩個黑豆眼的史萊姆。

但它也肯定還沒消化完。

餓是肯定不會餓的，它應該是饞了。何禦想。它饞什麽了呢？

根據小煤球的信號方向，何禦從住宅區走到前面店鋪區，又出了店門。

他知道小煤球饞什麽了。

地縛靈回來了，地面上的陰影正在擴散，而且沾染着濃郁的血煞氣。

何禦皺起眉。

地縛靈身上的血煞漲得這麽猛，不會是去報複報社司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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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禦對地縛靈報複那個想要報複社會的神經病司機沒什麽意見，但他不想讓這樣的地縛靈再留在店門口。畢竟地縛靈以前就有過害人的前科，超速的司機罪不至死，沾了黴氣的唐京更是無辜。

但地縛靈也拼命救過人。

何禦想了想，活動了一下手指。不如把地縛靈抓起來吧！有害人心思就暴揍，不是，再教育一頓！脆皮廚子不是說有讓他恢複神智的方法嗎？進行好鬼怪改造，也算造福社會了！

何禦說幹就幹，拿起手機先給項陽打了個電話。

在主角光環的輔助下，項陽應該已經查到地縛靈的來歷了吧？

“查到了。”項陽的聲音很低落。

“地縛靈名叫袁雨，死亡時間是二十年前除夕夜，晚上十一點二十左右，她揣着一盒餃子出門，當天下着雪，司機疲勞駕駛，把她給撞了……”

小煤球又醒了過來，兩只眼睛看着地面上的陰影，饞得流下一滴陰影狀的口水。

這個是香辣牛肉味的！

想吃。但肚子太撐了。

小煤球忍不住張開嘴，它乖乖的，它不亂吃，它就偷偷舔一小口。

嘶哈！又香又辣！

何禦正聽着電話，忽然感覺到像施了解靈術一樣的墜感，眼前閃過了一些破碎的畫面。

窗外傳來鞭炮聲，一朵朵煙花在漆黑的夜色裏盛開。電視上放着春晚……

這是地縛靈的執念？

小煤球又偷吃！

最開始，何禦耳邊出現的是不甚清晰的雜音。

這些雜音逐漸變成電視裏清晰的歡笑和窗外噼噼啪啪的鞭炮。

何禦睜開眼，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老式圓桌旁。桌上擺着一個大案板、幾個餃子簾，還有一大盆調好的肉餡、一盆揉得光滑不沾的面團。

案板上撒了面粉，還有擀好的餃子皮。

這是在過年包餃子？

何禦不會包餃子。餃子屬于麻煩菜，就算買現成的餃子皮，調餡也是個麻煩事，不适合他這種社畜。

但是他現在沉落于這個人身上，一只手拿起餃子皮，另一只手拿筷子，從盆裏挑出肉餡放到餃子皮中央，餡料正正好好。把筷子放回去，将餃子皮對折，兩只手用虎口一捏，一個圓圓胖胖的餃子就包好了。

何禦認真體會了一下這個包餃子的手感，覺得自己應該能學會一門新技能。

沒過多久，餃子皮就都包完了。

她坐在桌案前，像是不知道該幹什麽一樣怔了片刻，擡頭去看表。

挂表咔噠咔噠走着，指針指向8：48。

窗外的鞭炮煙花一直在響，電視內的春晚十分熱鬧，房間裏卻顯得太過寂靜，沒有人聲。

電視突然開始頻閃。

鬼怪執念裏的記憶不能全當真，受他們的執念影響，記憶會有一定的扭曲。

何禦看到電視裏的畫面突然變成了一個客廳。客廳布置很熟悉，就是他眼下所在的這個房間。

畫面有些模糊，但大概能看出來畫面裏有兩個人，一個年長一些，另一個年輕一些。聽不清聲音，但從肢體語言上能看出她們在吵架。

其中一個看了看表，拎起桌上的包摔門走了。

電視畫面戛然而止，又變回了春晚。

何禦感覺自己能控制這個身體了。他站起來，四處走走，發現自己只能在客廳中活動，所有的門都打不開。

也許是因為他的行為舉止不符合記憶，現在這個由小煤球偷偷舔了一口而形成的記憶幻境開始趨向于破碎。

但何禦還想繼續看一看地縛靈的執念。他想了想，袁雨的死亡時間是十一點二十左右，距離現在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現在，她大概還沒有出門。

何禦重新坐下。

那時的袁雨，應該會繼續包餃子？

擀好的面皮已經用完了。何禦從盆裏拿出面團，生疏地把它搓成粗長條。

記憶幻境穩固住了。他猜的沒錯。

大約是因為他現在用的是記憶中袁雨的身體，何禦感覺自己像在包餃子上開了挂似的，很快就熟練起來，把粗面條揪成劑子、揉圓、擀皮，除了最開始的幾張餃子皮厚薄不勻形狀奇怪，後面的都很标準，圓形面皮，外薄內厚，方便包餡。

包完餃子，何禦詭異地升起一股成就感。他覺得自己從這個幻境裏出去之後，也還會包餃子。

看一眼表，9：22。大門仍打不開，看來是沒到時間。但是廚房的門卻開了。

所以……接下來是煮餃子？

走進廚房，幻境空間忽然開始扭曲，像老電視的雪花點一樣，模糊一陣後，又變成了客廳的模樣。

桌上已經擺滿了吃的，但餃子還是生的。

鐘表上的時間變成了10：40。何禦摸了摸盤子，菜都已經涼了。

袁雨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飯，等待一個人

地縛靈的死亡時間是十一點二十左右，距離現在還有大約四十分鐘。她死的時候，懷裏揣着一盒餃子。

何禦端起一簾生餃子，去廚房把餃子煮了。

廚房裏有一個鐵飯盒，何禦把餃子盛進飯盒裏，帶着飯盒去開門。

大門打開了。

門外是一片扭曲的黑影，仿佛一片會把人吞噬的泥潭。

何禦盯着這玩意看了幾秒，他覺得小煤球可能也會饞這個。

揣着餃子出了門後，前後左右都變成烏漆嘛黑的了，什麽也看不見，連身後的門也不見了。暗影像有着重量似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何禦在遠處看見了一點光亮，他向着光亮走過去。

光亮變成了一盞路燈，照亮了簌簌落下的雪花。

周圍忽然變得很冷，身上被厚重的裹着，那是厚厚的羽絨服。

他又變成只是沉落在這具身體中，行動的是記憶中的袁雨。

下雪的冬夜，鞭炮聲和窗簾縫裏透出來的燈光都很遙遠，只有懷裏的餃子溫暖發燙。

袁雨走到街邊，道上沒有紅綠燈，只有被雪蓋住的斑馬線。她走上了斑馬線。

遠處，一輛車忽然飛馳過來，兩只車前燈像怪獸的眼睛。

何禦被困在袁雨的身體裏，眼睜睜看着車輛撞上來。

幻境破了。

何禦睜開眼。馬路上，地縛靈已經從陰影裏浮出來，黏血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另外半張臉上，血點斑駁的眼睛死死盯着何禦。

小煤球偷吃被發現了。她很不高興有人窺視她的執念。

何禦攤開手，好聲好氣道：“別那麽兇，我想幫你。”

最後那一段執念幻境是地縛靈在控制，她要用車撞死那個膽敢窺視她記憶的人。但車被何禦給撞凹了。

“老板？”電話裏，項陽疑惑問道。

“沒事，你繼續說。”何禦說道。

執念幻境裏的那些事情，在現實中只是一瞬。

地縛靈瞪了何禦一會兒。想起幻境裏被他給撞凹的車，知道自己沒法把他怎麽樣，氣咻咻地縮回陰影下了。

何禦沒能完全找到她的執念，但他從那些陰影中感受到了濃重的情緒：後悔。

地縛靈想找到一個人、說一句話。

項陽繼續說道：“袁雨被送往醫院，但沒搶救過來。她家庭情況簡單，父母離異，跟着母親過，結過婚又離了，沒有孩子，她母親名叫孫詩雲。”

“等一下，你說她母親名叫什麽？”何禦忽然扣緊電話。

陳石收拾完，剛打開門，就見何禦挂了電話，回來又把店門給關上了。

“老板？”陳石疑惑道。

何禦翻出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挂上，門內插鎖，把店裏的人都叫道後面住宅區的客廳。大家圍着桌子坐在一起——在阿黃的強烈要求之下，它也得了一個座位。

陳石還疑惑着，扭頭瞥見洛九音正襟危坐，陳石立刻反應過來。這還是老板第一次這麽嚴肅認真地把大家都叫到一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擺正态度！給老板留下一個好印象！

“我想做一件事，想請大家幫忙出主意。”何禦認真道。

大家認真傾聽，連阿黃都喵臉嚴肅，胸脯挺高。

“我想把地縛靈偷走。”

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