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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接下來幾天，何禦每天去嘗嘗特色小店、侍弄侍弄花園，犯懶就在院子裏曬太陽，高興了就坐着小火車挨個站點下去逛，還帶着糖糖去游樂園玩了幾次。

何禦有時候會坐在噴泉池邊上望着游樂園發呆。

他有一個想法，但很難實現——他想把游樂園買下來。

霍奶奶開游樂園對孤兒院的孩子們免票，何禦想把它延續下去。他不缺錢，但他沒有身份證。

“你想讓游樂園繼續經營下去嗎？”洛九音問道。

不得不說，脆皮美人有時候真的很敏銳。

何禦撐着臉嘆氣：“是啊。”

“不是缺錢，是在發愁一些其它方向的事？”

何禦繼續點頭。他沒指望洛九音能幫忙解決，但是發愁的時候，旁邊有個美人溫聲細語地陪聊，感覺還是很好的。

“如果是流程和證件上的問題，”洛九音不緊不慢，笑意溫柔，“我可以幫忙解決。什麽證件都可以，身份證也行。”

何禦猛然看向他。

洛九音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純粹而溫柔，還帶着點期待地看着他：“不麻煩的。”

何禦卻皺起眉。

他知道洛九音有秘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怎麽看洛九音都不像是能被火車上的二流騙子給騙到身上沒錢，只能來他這找工作暫且栖身的樣子。

何禦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最後因為犯懶，決定不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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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洛九音沒有惡意，糖醋排骨又做得實在好吃，管他有什麽目的呢，反正不可能是七分協會的人來追查他這個卷款跑了的副會長。

洛九音幾次暴露出不太符合他剛來時人設的地方，比如他能托人查到周輝的賬。這些何禦都當沒看見，他覺得這是兩人之間的一點默契。

但這一次……有些太超過了。

何禦不喜歡虧欠別人。洛九音為什麽會願意這樣幫他？

“為什麽？”何禦問道。

洛九音沒料到何禦是這個反應，他有一點無措：“我想幫忙。”

“不是這個問題。你對所有才認識幾個月的人都會這麽好嗎？你為什麽……”何禦狠狠皺了一下眉，把心裏泛起的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給壓下去，“你知道你說的話，也許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嗎？”

洛九音像是被這一記直球打蒙了，所有的沉穩和游刃有餘都不見了，演技不見了，眼睛裏的笑意不見了，只剩下淺淺的無措，顯得幹淨非常：“我……看你想買游樂場，我想讓你的願望能實現。”

何禦看着這個人，看着這雙眼，最近他看着洛九音的時候，偶爾會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之前他把這當做是相處久了之後的錯覺，現在他脫口而出：

“我們以前認識嗎？”

洛九音張了張嘴，那兩瓣十分好看的嘴唇輕輕抿了一下，像要想說什麽似的。

何禦緊緊抓住那一點奇異的熟悉感，零星好像捕捉到一點碎片，他好像……好像做過一些夢……

何禦忽然臉色一白，無法自控地向後倒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扣在一口鐘裏，有誰在外面劇烈的敲鐘，于是他身魂皆震，震動得好像連骨架都要散開，魂魄從身體裏飛散。

洛九音臉色一變，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觸碰何禦的臉。

青銅面具浮現，上面青綠色的銅鏽好像更多了，幾乎要蓋住那些金色的紋路。洛九音蒼白的五指扣在面具上，銅鏽從他指尖觸碰的地方消退，露出青銅的金色之質，金色的紋路流淌着，重新勾勒出那複雜神秘的紋路。

它們又從面具上流淌出來，攀爬到何禦身上，交織出一件暗青色的袍子。它像一件柔軟的鎖縛，将震動欲散的魂魄密密纏在一起。

何禦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等他徹底平靜下來之後，洛九音才松開手，他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縮了幾下，皮膚白得像要透光。

青色的長袍和青銅面具又一起隐沒。

何禦還沒有醒，半皺着眉，呼吸淺得像一段游絲。

糖糖趴在噴泉池邊上，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她剛剛看到何禦昏倒就跑過來了。她被何禦渾身發抖的樣子吓壞了，又不敢出聲，怕打擾到洛九音。此時看何禦好像沒事了，才小聲哽咽着問道：“店主哥哥……沒事了嗎？”

“沒事了。”洛九音呼吸寒涼得像五髒六腑皆為冰雕雪造，手上動作卻仍穩穩的，他輕柔攬起何禦，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本來就白，此時更是像個薄胎瓷像，有種好像随時都能化進光裏的虛弱，可那雙眼裏的墨色，卻生生将虛弱壓了下去。

“店主哥哥生病了嗎？”糖糖問道。

“是的。”洛九音低下頭看她，聲音輕柔，“他會好起來的，不要告訴他，忘掉這些，好嗎？”

糖糖覺得那雙眼睛像兩口深井一樣，她跌進那寧靜深邃的黑暗中，像睡了一小覺，再睜開眼，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圍，見何禦靠在洛九音肩上，問道：“店主哥哥睡着了嗎？”

“是的。”洛九音溫柔地微笑，“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會。你去玩吧。”

糖糖搖搖頭，乖乖坐在噴泉池邊上：“我不玩了，店主哥哥累了，咱們早點回家吧。”

沒過多久，何禦醒了。他略迷茫：“我睡着了？”

糖糖點頭：“嗯，店主哥哥剛才睡得可香了。”

何禦有點奇怪，他記不清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了，之前好像在和洛九音聊游樂場來着，然後……然後他就想不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有個每天必須睡足一定時間的毛病，但最近也沒少睡啊。

剛睡醒腦子有點懵，何禦想起來自己是從洛九音肩膀上起來的，扭頭看他的肩膀摸了摸嘴角。

還好，沒流口水。

“店主哥哥，我們回家吧。”糖糖拉了拉何禦的衣角。

“好。”何禦抱起糖糖，看向洛九音，“你是不是累到了？”

他感覺洛九音的臉色有點白。

“沒有，我們回家吧。”洛九音笑意溫柔。

沒過幾天，何禦看到洛九音給自己拿來一串證件。

身份證、出生證明、預防接種證……等等一大串證件。

“這是怎麽回事？！”何禦瞪大了眼睛。

竟然全是他的！

“上次在游樂場聊的時候，我聊到一個認識的朋友，你托我幫忙辦的。”洛九音神态自若。

“啊？”何禦有點懵。他完全想不起來了。

“沒事。”洛九音笑了，“別擔心，混在普通人中間生活的鬼怪并不少，他們想要正常生活，也得有個身份證明，都是熟練業務了。這些證件都是真實的。”

“這個世界，人與鬼怪共存。”

“等等……”何禦感覺問題有點多。

他為什麽會托洛九音找人幫忙辦證？

這樣會不會有問題？為什麽說證件是真實的？

混在普通人中生活的鬼怪并不少是什麽意思？

但仔細想想，他好像确實和洛九音聊過，想把游樂園買下來，但是因為他沒有證件，所以不行。具體怎麽聊的他記不清了，後面的事他也記不清了。

可是除了他請托，洛九音也沒有別的理由做這些，這麽一大堆證件，看着就很麻煩。

“不只是鬼怪要用到，有些除靈師也會用到。”洛九音說道。

“有些是為了避開鬼怪的鎖定，鬼怪的執念能力千奇百怪，有能靠身份認證鎖定傷人的，有些是給禦靈辦的。所以官方就開有這個渠道。還有……”他十分熱心地開始給何禦科普各種情況。

“等、等一下。”何禦勉強理了理思路，“混在普通人中生活的鬼怪并不少是什麽意思？”

洛九音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示意。

哦對，樓上的關绮煙就是一個。

“靈事局不管嗎？”何禦有些驚奇。

從靈事局那個對鬼怪的态度上來看，是絕不可能容許這種事發生的。他以為關绮煙是個特殊小案例來着，怎麽聽洛九音講，好像這種情況并不算太少？

“蠃、鱗、毛、羽、介，只要有生靈含着怨氣死去，就有可能誕生鬼怪。人只是蠃中之一，除靈師怎麽除得盡天下生靈所化鬼怪？”洛九音說道。他說這話時半垂着眼，對何禦說話的聲音仍然很溫柔，提到除靈師，眼底卻有些疏離漠然的譏诮。

蠃指無毛無甲類的生靈，比如人、青蛙、蚯蚓等；鱗指有鱗動物；毛指長毛的走獸；羽指飛禽；介蟲指有甲殼的生靈。

這是古人的劃分法，現代除靈師已經沒有這麽用的了。

洛九音重新擡起眼：“靈事局為什麽會逐漸開放對大衆的靈異事件限制？”

“因為他們已經控制不住了。”何禦喃喃。

“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洛九音粲然一笑，“三百年之前，鬼怪本來就是現世與人共存。幾千年下來，不也沒什麽事嗎？”

何禦被洛九音講的這些東西吸引了，又聽洛九音簡單講解了一下靈異界的歷史。

在三百年之前，鬼怪的存在是人人皆知的，那時候科技發展低，除靈師有限，也不能像現代這樣坐着飛機火車到處趕場，更沒有辦法對普通人封鎖鬼怪的消息了。

但三百年前的某一日，靈異界忽然出現了一個很大的變化，世間的鬼怪不知為什麽突然開始大批量的消失。

那時候，有一部分除靈師們認為這是一個斷絕世間靈異現象的好機會，當然也有不同意的，但最後贏的不是他們。

這些取得上風的除靈師們互相聯合建立了一個組織，為了消除靈異互相吸引的效應，開始對普通人封鎖靈異存在的消息，久而久之，許多人也就不再相信鬼怪的存在了，只把它們當做是古代科技不發達導致的異聞傳說。

但現在，靈異已再次開始複現。

總之，等繞了這麽一大圈下來後，何禦已經完全忘記了關于身份證件的一系列問題，等他想起來的時候，洛九音已經出門了。

洛九音：計劃通√

沒錯，洛哥早就把阿禦的資料準備好了，就是現在才找到機會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