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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任烨問了他名字，幸存的游客名叫郝興山。任烨就一直叫他的名字，這讓郝興山感覺到連接，他不再是一個人孤獨地陷在絕地裏。

“郝興山，你在這裏有發現什麽嗎？”看他好一點之後，任烨問道。

郝興山的神情一下緊張起來：“有鬼……這裏有鬼！”

雖然說洞裏的人都對有鬼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他的反應驚得心神不寧。

何禦和洛九音還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這裏會是什麽地方？”他喃喃道。

這裏已經在地下太深，手機完全沒有信號，也沒法看GPS。

“圃山附近有一處廢棄的銀礦坑。”單靜秋顫巍巍地舉手。

見何禦和洛九音看過來，管夏補充道：“我們是學地質的。”

兩人大概講了一下這座銀礦的情況。

潭安市盛産曾經銀礦，但是随着多年的大力開采，現在銀礦資源已經接近枯竭，在圃山附近就有一個廢棄的礦坑，也是距離圃山最近的唯一一個礦坑。

“最近大概有多遠啊？”任丹問道。

她和哥哥旅游的時候看過圃山以及附近的地圖，并沒有發現礦坑。

閨蜜倆掏出手機，翻出之前存的地圖，礦場在秀雲水洞北側，大概推算了一下：“得有三十多公裏了。”

“這麽遠！”任丹驚道，“可是從我們進秀雲水洞到現在才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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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公裏，開車都得半個多小時了，他們怎麽可能爬那麽遠？

“我們走的不是陽世路，距離長短都有可能。”洛九音說道。

“你們還知道什麽和這個礦坑有關的消息嗎？”何禦問道。

閨蜜倆想了想，互相補充道：“我記得潭安市的銀礦剛發現的時候，很多地方都不标準合規。”

“對，我記得發生過不少礦難，但有沒有這座銀礦的記不清了。”

“看這樣子應該是有，這個洞看起來像是礦難塌陷的。”

“好像關停過一兩個礦，大部分都是停産整頓。”

“發生死亡１人以上事故的都要停産整頓，10人以上的會吊銷所有證照并關閉。”

“這個地方的鬼開路不止一條。”洛九音指道。

洞穴壁上，有好多鬼開道留下的濃重陰煞痕跡。但那些鬼開道大約都是通往無人的地方，并沒有被卡住的人。

何禦看着周圍的屍體。

他不記得自己上輩子見過屍體，最多只在博物館游覽時見過一些局部标本。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這些姿态猙獰痛苦的屍體，心中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惡心，心中只有淡淡的哀憫。

這些游客屍體最早的看起來已經有幾年了。何禦看到一具屍骸，忽然把洛九音輕輕一扯，自己也換了個位置，擋住他的視線。

“我看到了。沒事的。”洛九音低聲說道。

那是一具很多年前的屍骸，并不完整。上面……缺失了一些肉。一群被鬼開路引到絕地的游客，食物和水源都有限。他們想要活下去，當時發生了什麽，可以想象。

郝興山聲音尖利：“一定是他們！一定是死在礦難裏的人！他們變成了……變成了鬼。”他說到後面，聲音又恐懼地壓抑下去。

“我有時候會看見！”郝興山面孔扭曲，手臂激動地揮舞着。

任烨看他精神很受刺激的樣子，一直努力地安撫他：“郝興山，沒事的、沒事的，別想了。”

郝興山一個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礦洞裏冰冷壓抑，周圍又有許多屍體，沒有心理障礙都不可能。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加重刺激，得先讓他緩一緩。

洛九音取出一張符紙，兩只修長的手指夾住輕輕一抖，符紙無火自燃。

他手腕輕甩，符紙輕飄飄地落到郝興山身上。

火焰落到他身上後，一下變得很旺，幾乎把他整個人包起來。

郝興山吓得大叫一聲，火焰又突然弱了下去。郝興山還在慌張地拍打身上的火焰，卻發現自己并沒有感覺到燙和疼，就連衣服也沒有燒着的跡象，反倒是身體逐漸暖和起來，連僵木的手腳都恢複了些力氣。

經這麽一吓，他也從之前混亂危險的精神狀态中脫離了出來。

“這這這、這是什麽？”郝興山結結巴巴問道。

“給你除一下身上的陰煞。”洛九音說道，“你在洞裏待得太久了。”

陰煞對活人的精神和肉體都有影響，除這麽一遍陰煞，郝興山受的精神刺激肯定還在，但起碼不必擔心他出去後得進精神病院了。

小煤球悄悄在何禦的影子裏搖了搖，指向一個方向。

那是洞穴中一個不起眼的死角，下層是岩石和碎泥沙，中間夾着一截木頭的斷茬，上方是幾塊巨大的石頭堆疊成的，石縫間填了許多沙石。

上下石頭之間的空隙很狹小，勉強容得下一個人鑽進去。裏面黑漆漆的，不過不影響何禦夜視。他蹲下去，歪頭往裏看。

裏面很深，看起來能一直通進去。

何禦從裏面感覺到了鬼氣。

郝興山一直在說洞裏有鬼，但他和洛九音看過了，這裏的屍體都只是屍體，并沒有鬼怪。這些在生前飽受折磨的靈魂，都已經重新步入輪回了。

小煤球在黑暗的地下洞穴中适應良好，它檢查過所有地方，确定只有這裏有一條開口。

何禦回頭看了看洞穴裏的人。除了一直緊緊跟着他的洛九音，其他人已經本能地聚在了一起，就圍着行動能力還沒完全恢複的郝興山，他所在的地方，也是距離所有屍體最遠的地方。

何禦打開自己的背包——他的東西幾乎都存在小煤球的影子空間裏，背包是為了打個掩護，裏面就裝了一瓶水和幾塊速食三角飯團，都是給洛九音準備的。

他讓小煤球把影子空間裏的食物吐進背包裏一些——他之前買了不少能久存的特産，準備帶回去給店裏的人，多是些糕點之類的。因為不必考慮運輸，他還帶了不少這裏特産的沙棘汁。

吃喝都不缺。他當着大家的面把差不多能裝滿一個背包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在地上，讓所有人都能看見背包裏已經空了。然後合上背包，讓小煤球重新在裏面裝上大半包食水，保證在外觀上看不出來。

他把背包交給洛九音：“我打算鑽進去看看。你留在這裏。”

洛九音一拎背包，感受到重量，就明白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何禦同情這些無辜被困的普通游客，但也不敢相信他們在絕境之下的品德。

分出來的一包是給所有人的憐憫，單獨藏的大半包是留給洛九音保護自己的。

何禦不确定自己會鑽進去多久，那條窄道也容不得兩個人一起進去，一個人反倒更靈活些。

“我一會兒就回來。”何禦看着洛九音的眼睛，很認真地對他承諾。

他擔心洛九音不會同意。

洛九音沉默了片刻，漆黑的眼睛裏看不出是什麽，他忽然揚起唇角：“好啊。你小心。”

見他這麽輕易就同意了，何禦還有點驚訝。洛九音一直以來都是更想要一起行動來着。

其他人見還留下一個大師，心裏也安穩。

何禦彎腰鑽進那個狹小的坑洞，再往裏就得爬了。這不是鬼開道，小煤球撐不開，除非何禦硬把石頭扒下來，但那樣礦洞說不準就要塌了。

小煤球幫不上忙，很貼心地在何禦的衣服和手上覆了一層，免得泥土和水弄髒他的衣服。

裏面的通道曲折崎岖，時寬時窄，四處可見坍塌的痕跡。這裏大概原本就是一條巷道，支撐雖然壞了不少，但也勉強撐出一條通道。

通道裏四處裸|露着尖利的石頭，還有鋼梁和木頭斷茬。換個看不見的普通人，爬這麽一趟下來不說得受多少傷，光心理就得壓抑得夠嗆。

何禦往前鑽了大概有三十來米，前方被堵住了。一段扭曲的鋼架橫在前面，只在上下留了不到兩個巴掌寬的位置，連小孩子都很難鑽過去，更別提成年人了。

何禦摸了摸鋼架和石頭的銜接處，覺得這玩意斷掉應該也不會導致礦洞塌陷。

他伸手捏住鋼架探出來的部分，略一用力。鋼架像面團一樣凹陷下去折斷了。

何禦把另一頭也掐斷，沒處放的鋼架段塞進小煤球的空間裏。

又往前爬了大約二十米，何禦來到了又一個洞穴中。

這個洞穴比游客們被困的洞穴要小不少，很低矮，最高的地方也很難站直，低着頭就頂到了頂端的石壁，而且越往裏面越低。

這裏，也堆積着許多屍體。

他們穿着耐磨的礦工衣服，有的頭上還戴着礦燈。

這些屍體，比那些游客們的屍體時間要更長更久。

何禦撿起一個滾落在地上的頭盔。上面的礦燈早已沒電，但在何禦撿起它的時候，礦燈卻忽然閃了一下。

昏黃色的燈光，就像他們之前在鬼開路裏看到的一樣。

陰煞的濃度迅速上升，空氣裏的水汽好像都開始結冰。

在礦燈閃亮的那一剎，石窟的四壁上照出許多人影。就好像在這個狹小的洞穴裏，除了何禦，還有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