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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這是最後一個礦區。”門衛麻木地說道，“是第一區銀管理大人手下的礦區。這個礦區是難得連成一片的大礦區，不需要我們再去看別的地方了。”

他現在對何禦是敬畏有加。之前他還以為何禦一下子承包那麽多礦區是貪心作祟，到時候開采不過來，産量不達标，肯定得被銀管理打成礦奴。他又帶着這麽一批沒有印跡的礦奴，走不完所有的礦區，礦奴們就得少掉一半。

沒想到啊，這是個有實力有腦子的人才！

他故意不讓礦奴簽名，肯定就是為了釣魚！誘惑那些貪心的銅監工，把他們的東西都名正言順地搶過來！

他承包那麽多礦區，就是為了多走幾個地方，多騙一些貪心的銅監工！

這種人才，未來肯定前途無量！

門衛決定必須要和他打好關系！

這片空礦區太大，周圍的銅管理還沒來得及過來，也就沒來得及被釣魚。

何禦看着空蕩蕩的大片礦區，左右沒有一個人影，陷入了沉思。

烏連岱試探提議道：“我們沿着這個礦區的邊界走一圈？”

從邊界走一圈，肯定就有其他銅監工看見他們了！

“嗯。”何禦點頭。

門衛深吸一口氣：“那個，第一區銀管理大人的脾氣不太好……”

何禦：“沒事，我正想見見他。”

就很巧。何禦剛說完這句話，正在巡礦的第一區銀管理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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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腦袋很大的人，他身上的銀是從腦袋裏長出來的，每一根頭發都是金屬銀絲，比正常頭發要粗幾倍，被強行捋直披在腦袋後面，但這些金屬銀發太過稀疏，哪怕盡量遮擋，也能從銀絲頭發間能看見他紅腫的頭皮。

他身後還跟着幾個銅監工，畢恭畢敬地跟着一起巡礦。

第一區銀管理看見他們，就走了過來，目光陰冷地打量着何禦。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銅監工？”

他腦袋上的金屬銀發互相碰撞着亂響，散發出沉沉的威壓。

這是由名冊登記所帶來的階層壓制。

銀管理也不在意何禦沒有回答，他認為這個銅監工已經被他壓迫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不管你們的小心思小手腕，只要能給我交出足量的礦，随你怎麽折騰。但是假如不能……”

第一區銀管理獰笑着一拳錘上旁邊的螺石。

螺石轟然破碎坍塌，內裏傳出一聲慘叫。

一個鐵礦工從裏面滾出來，倒在何禦面前哀嚎着。

烏連岱瞳孔一縮。

這個鐵礦工不是怪！他是一個鬼魂！

一個銅監工蹦出來讨好第一區銀管理，上前踩住鐵礦工的背，滿臉暴虐：“敢偷大人的礦就該死！”

這片礦區暫時空着，沒有銅監工負責，鐵礦工和礦奴都不可以來挖礦，以防他們私藏寶礦。

銅監工向下用力，眼看就要把人踩折。

烏連岱的腳動了一下，生生克制住了。他救不下這個人。

他沒有在名冊上簽字，不會受到名冊上的階級壓制。但他能看出來，就算沒有階級壓制，這個銀管理本身的實力也接近于靈事局通緝榜上前五十名上下。

而這座礦山上，有二十六個銀管理，還有一個金礦主。

烏連岱正強自忍耐，忽見銅面伸手捏住銅監工的肩膀。

“他是我的礦工。”

銅監工覺得自己肩膀像被鐵鉗鉗住了，他惱怒道：“放屁！你才剛到！”

“到了我的礦區，就是我的人。”銅面說道。

銅監工呸了一聲，腳下剛要用力，忽然開始慘叫。

銅面生生捏折了他的一條胳膊。

“你傷害我的礦工。”他說道。

銅監工瘋狂反抗着。

“你還想傷害我。”銅面又握住他的脖子，一用力。

銅監工不動了，屍體滑落地面，長出了一座開礦螺石。

“按照規矩，它的礦區和手下的礦工礦奴，都歸我了。”銅面放下手，語氣仍然平靜無波。

門衛快要被他吓跪了。當着第一區銀管理大人的面就敢這麽颠倒黑白強奪礦區！

烏連岱暗中扣住了紅塵碗。他也是第一次見銅面行動，摸不準這是個什麽路數。

何禦沒什麽路數。他就是感覺自己和這個所謂的第一區的銀管理也不是不能杠一下。雖然有名冊的壓制在，不知道能不能贏，但反正不會輸。

順便為自己磨練出來的演技點個贊！

第一區銀管理的臉色果然很難看。他卻沒有像門衛以為的那樣暴怒，只是目光森冷地盯着何禦：

“他傷害你的礦工。你就殺了他。你傷害了我的監工，我該不該也殺了你？”

“廢物再多也無用。”何禦說道。

第一區銀管理又盯了他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下次交礦在十天後，假如你不能交足寶礦，那我會讓你知道，我真的很讨厭廢物！”

他說完竟就這麽走了。

其他銅監工怨毒地盯了銅面幾眼，什麽也沒說，跟着一起走了。

烏連岱微微松氣。他想明白了。

銀管理在礦山中雖處于上層，頭頂上卻也有個金礦主壓着，每個月都有上交寶礦的數額要求。

銀管理之間的競争也不小，達不成要求，恐怕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銅監工們的産量靠手下的鐵礦工和礦奴，銀管理的産量則靠手下的銅監工。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銀管理，都不會太過苛待手下的銅監工。萬一銅監工都跑到別的銀管理手下了，就算銀管理坐擁礦區，無人給他開采，也是沒轍。

礦山階級森嚴競争激烈，第一區銀管理能拿到最大最好的礦區，肯定不是沒腦子的。他就算對手下的銅監工性情暴虐，也絕對不是對所有的銅監工都暴虐。他對差的越差，就會對好的越好。

這樣性情的銀管理，只會樂意見到手下厲害的銅監工淘汰掉差勁的銅監工。

銅面是早就推斷出第一區銀管理的性情、猜到現在的結果，所以才利落出手的嗎？

真不愧是通緝榜排行第一，實力和智慧都不缺，也是靈事局對抗七分協會的勁敵！

勁敵何禦略感遺憾。那些銅監工怎麽就只會陰冷地瞪他幾眼，他們不沖上來找麻煩，他怎麽好意思幹掉他們？

“繼續走吧。”他對門衛說道。

門衛的恭敬簡直又上了三個梯度。

走完最後一個礦區，門衛又回到山腳看大門去了。臨走前，他還給何禦送了個消息：“聽說礦山西北面來了很多人，很好抓礦奴。大人您礦奴不夠的話，可以去那邊抓。”

他走的時候還在嘀咕，深惡痛絕痛心疾首：“現在的人都越來越懶了！也不知道努力奮進！礦山這麽好的地方，他們竟然還不肯來！把他們抓過來改造都是對他們做慈善！”

何禦瞥了烏連岱一眼。

烏連岱莫名感覺自己理解了銅面這一眼的意思：

還想跑嗎？跑了也會被別人抓回來！

烏連岱搖搖頭，把這想法甩出腦袋，這簡直對銅面的形象ooc極了！

他很好奇銅面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銅面把所有空餘礦區都承包了，至少需要幾千個鐵礦工和礦奴，但他帶來的黑礦工怨魂只有幾百個。

假如不能在半個月內産出足夠多的礦，那他不僅別想晉升，恐怕還會吃不了兜着走。

走過一圈，何禦又帶着他們回到了最初的礦區。

礦工怨魂們沉默而安靜地站在礦場裏。那個被銅面救下的鐵礦工也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很瑟縮的樣子。

這也是一個黑礦工的怨魂，但是他運氣不太好。之前何禦解救的範圍有限，他的魂魄不在那個範圍內，在鬼域誕生的時候就被卷進去了。他現在被鬼域規則壓制得厲害，已經完全不記得之前的事，只覺得自己一直就是這礦山底下的一個鐵礦工。

這個鐵礦工的左半邊腰上長出鐵線，卻沒像其他人那樣驕傲地展露着，反而努力用衣服蓋住。

他清楚這礦山上再不會有其他人要他了，他去任何地方都是一個死，只能跟在這個整張臉都是銅的監工大人。

但這位監工大人手下一個鐵礦工都沒有，全是礦奴。他不确定這是不是監工大人的喜好。有些銅監工覺得礦奴更需要吃苦的教育和勤奮的鞭策，更愛用礦奴。他們會把手下的鐵礦工和別的銅監工手下的礦奴進行交換。

他不能被換走……他要是被換走，就活不成了。

老宋覺得他可憐，他們并不認識，但曾經也是工友。

他對這個鐵礦工搭話：“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01027-6584。”鐵礦工說道。

“不是，我是問你名字。我叫宋志光，你叫什麽？”

“名字？”鐵礦工迷茫地嗫喏，“我沒有名字。”

名冊上的鐵礦工們也沒有真正的名字，大多是礦區號加數位號，一串中間有分隔符的數字就搞定了。01的意思是他所在礦區是第一區，027的意思是他在第一區中的27號礦區，6584是指他是礦區中的第6584個登記的鐵礦工。

他有點羨慕地看着周圍的“礦奴”，小聲問道：“你們、你們都有名字嗎？”

小路點了點頭，安慰他：“沒事兒，你也有自己的名字，就是暫時忘了，以後肯定能想起來！”

老宋砸吧了一下嘴：“那我給你取個名字暫時叫着吧。”

鐵礦工點頭，挺期待地看着他。

“就叫大福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咱這種人，能有福氣就最好了。”老宋說道。

鐵礦工問道：“福氣是什麽？”

“福氣就是讓你過得舒坦的東西。”小路解釋道。

鐵礦工茫然地點了點頭。讓人過得舒坦的……不是要努力吃苦嗎？他還是沒太懂，但不好意思再問，怕人家煩他。

“那我就是大福了。”

“這礦山上的所有人都沒名字嗎？”老宋問道。

“只有銀管理大人們和銅監工大人們有自己的名字。金礦主大人也有。”大福說道。

“他們都叫什麽名字啊？”

“不知道。他們都是了不起的人，我只是一個鐵礦工，不配知道他們的名字。”大福縮着頭，很怕自己回答不了會被讨厭又或者是被認為沒用攆走，“也許……也許銅監工大人們會知道。”

何禦聽到他們的對話。但他也不知道金礦主和銀管理的名字。他們在名冊上也沒名字，都直接寫的代稱。

烏連岱也聽到了自語道：“都是怪嗎？”

只有怪才會沒有名字，又或者是藏名字。活人在社會中生活，都有自己的名字，死後變成鬼，也會繼承活着時的名字。

活人的名字也沒什麽特別功能，就是起個稱呼作用。叫得久了，人對自己的名字有了熟悉度和認可，在丢魂的時候可以被用來叫魂，當然，也可能會被鬼怪利用把魂叫出身體。

只有怪，天生天養，沒有名字。怪假如要在人類社會僞裝生活，也會起個假名或代稱，但這些都不是它們真正的名字。假如它們誕生了真正的名字，那這個名字就是具有力量的了。除非實力足夠強大，否則，怪都會藏起自己的名字，防止被別人利用。

何禦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大概能猜到，烏連岱從這些銀管理和金礦主沒名字這一點上斷定它們都是怪。但是為什麽能這麽斷定，何禦就完全不明白了。他在靈異界常識上一片空白。

何禦不由得懷念起搜索引擎洛九音。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有沒有被鬼域的擴張給卷進來？

雖然說有小煤球在短時間內應該不用擔心，但脆皮美人常年受鬼怪迫害，有些應激，把他自己留在那邊何禦是真不放心，但他現在這身銅面的馬甲又死活脫不掉，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