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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迷霧中。

姜賢手中拿着小渾天儀,和項陽在霧氣中行走。

小罔山原本也要給他們倆分類,但姜賢手中的小渾天儀屏蔽了小罔山的規則,讓他們能夠自由行動。

可是兩人從出了渾天儀的安全區後,就一直在迷霧裏徘徊,小渾天儀的四方環也像失效的指南針一樣到處亂轉,沒有頭緒。

好在沒過太久,小渾天儀就給出了清晰的指引。

兩人順着指引走,來到了山腳下,有一條暗紅色的道路通往山上。

項陽在山腳的石頭上看到了一些紋路,戳姜賢問道:“那是不是暗記?”

他在總局上的課,在不方便的時候,除靈師會用暗記給後來的人留下消息。但是這門課還沒講完,項陽就被撈來這裏了,他只能認出一小部分暗記的意思。

姜賢湊過去看,很快解讀出信息。

“上小罔山有四條道路。小罔山把所有進入鬼域的人都給分了組,每組只能選擇一條道路。”姜賢喃喃,“如果四條不同的道路就代表四方的話……”

猜測對不對,試一下就行了。

他走到暗紅道路前,一只手托着小渾天儀,另一只手撥動圓環:“日月照之,星辰導之,紀以四方,定!”

小渾天儀下方的四條龍中,有一條龍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瞳色烏金,光彩湛湛。

“成了!”

彼方車中大渾天儀上,一條龍目同樣亮起。金色的流光順着這條龍向上,點亮了約九分之一的圓環。

姜賢松了口氣。接下來,就要找去其它三條路的方法了。

他們是人,小罔山不會讓他們正常走到其它三條路前。但有渾天儀在,可以對抗小罔山的規則另辟一條道。

姜賢撥動小渾天儀,提醒項陽:“你做好準備啊,一般來說,這種對規則的對抗,都會引來鬼域的反擊。”

“嗯。”項陽緊張地握住手中短劍。

這是靈事局為他極陽命專門準備的法器,簡單介紹,就是一個“極陽命外導放大器”,能夠把他生來的寶藏從體內引導出來,以更有效率的方式利用。

小渾天儀諸環停在正确的位置之上,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由諸靈紋圓環構成的傳送陣。

兩人戒備着踏入陣中,眼前濃霧高起。

項陽擡頭看着霧中的景象,雙眼瞪大,幹咽了一口唾沫。

在他們面前,有兩個十多米高的巨大陰影。

他們的下半身淹沒在迷霧中,隐隐能看出人腿的形狀。他們的上半身超過了迷霧層,露出真容。

其中一個,是被剔去半邊皮肉的牛首人身,從骨骼的縫隙中,能夠看見在體內蹦跳顫動、冒着熱氣的內髒。

另一個,是半身腐爛的馬首人身,潰爛的皮肉挂在灰白的骨骼上,血肉青灰,不知是在蠕動還是在腐爛。

項陽喃喃:“這是什麽玩意啊……”

枯黃道路上,何禦一踏上這條路,剩下的兩條路就不見了。一旦選定,不可回頭。

踏上道路之後,左右的環境也變了,變得更像一座陰森詭谲的山,而不是一座放大的祭壇。

道路左右開始出現樹木一樣的東西,沒有葉子,只是一條鑽出土壤的木杆,扭曲着向上。剛開始時,它們只是像冒出地面的竹筍那樣短短一截,越往前,左右的樹木越高,形态也越扭曲,并逐漸向中間合攏,讓人聯想到即将關上的籠子。

烏連岱狀似無意地聊起靈事局。

何禦聽着聽着感覺不太對勁。烏連岱怎麽不停地唠靈事局的工作待遇?

他看了烏連岱一眼。

烏連岱很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七分協會的任務很繁重吧?”

他對靈事局的待遇很有自信!七分協會再怎麽厲害,也只是一個民間組織,能拿到的資源和靈事局不可同日而語,遠的不說,就社會基礎福利這一項,它們就肯定比不上靈事局!難不成七分協會還能給員工交五險一金嗎?

何禦:?

這人在搞什麽?

再往上走一段路,烏連岱也沒心思挖牆腳了。道路上的煞氣開始變濃,烏連岱捕捉到一縷煞氣,試圖從中解析到這個鬼域的執念與規則。聯合鬼域內想要解析執念與規則很難,但他已經休養過一段時間,感覺可以一試。

煞氣落入紅塵碗中,但什麽都沒出現。

這讓烏連岱感到不安。

鬼域之中沒有執念與規則的體現,那這些執念與規則都到哪裏去了?

很快,這些樹木就長到一起了,成為一條扭曲蠕動的長廊。

長廊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古式鐵門,鐵門上釘着一排排銅釘。

走到近處,烏連岱才看清,那門上的根本不是銅釘,而是一個個頭顱。人的、牛的、羊的、馬的、豬的、狗的、貓的、鳥的、魚的……各種生靈的頭顱鑲嵌在上面,年輕的、年老的、幼兒的……詭異可怖。

在他們靠近之後,這一個個頭顱忽然都睜開了眼睛,盯着他們。

烏連岱汗毛瞬間立起來了。

他們已經來到大門面前,門卻沒有開,看樣子是需要他們自己想辦法打開。

門環是兩條被剝了皮的蛇,它們沒有眼珠,咬着自己的尾巴,毒牙還在咀嚼着,刺得粉紅色的蛇尾肉抽搐蠕動。

敲門環……誰會想要敲這樣的門環啊!

門上的頭顱們都張開了嘴,一千張嘴在哭,一千張嘴在笑,一千張嘴在哀嚎,一千張嘴在怒吼。

這些聲音像針鑽進腦袋、像銅盆扣在頭顱外被重敲。烏連岱定住心神,他看見門上有個不知道什麽玩意的腦袋,竟然吐出一米多長的舌頭,纏向銅面的腿。

銅面一腳踩住舌頭,另一腳踹向大門,踢扁了兩三個頭顱,把大門強行踹開了。

烏連岱:……也不是很驚訝。

那個想舔銅面腿的怪物腦袋正在哀嚎。門被踹開的時候它舌頭還被踩着,已經硬生生被扯斷了。

銅面踩着斷掉的舌頭走進門內。

烏連岱緊跟着他,眼見着滿門的頭顱都被他震得不敢發出動靜。

大門內,是一間鐵做的宮殿。

鐵鑄的地面、鐵造的柱子、鐵制的屋頂,它們形成一個無縫的整體,格外的壓抑沉重。

房間左右,全是鐵造的刑具,而房間前方,則是一個位于層層臺階之上的王座。

左右鐵鑄的殺威棒忽然開始快速敲擊地面,如古時升堂,敲擊聲與整座鐵鑄宮殿共振,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眼前空蕩蕩的鐵鑄大堂忽然變了模樣。

鐵階如牢,階上王座如獄。

每一階鐵造的臺階之下,出現許多被壓着的殘肢斷臂,它們在鐵階之下掙紮扭動,卻無論如何都爬不出來。

王座之下,堆疊無數生靈的鑄像,它們被鑄造成哀嚎掙紮的模樣,被鐵王座壓在身下。

王座之上,出現了一個頭戴旒冕的王。

這個王像是用無數大大小小的碎鐵片組成的,每一塊碎鐵片都被打磨得光滑反光,像破碎的鏡子。碎片之間,則不斷溢出亂七八糟的東西,霧氣、污泥、陰影、血液、油污……什麽玩意都有,它們流淌到王座下面,被那些痛苦生靈鑄像接住,然後融化在裏面。

那些生靈鑄像在接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後,神情似乎變得更痛苦了。

何禦擡頭看着這個很掉san的東西,喃了一句:“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烏連岱:我也想知道。

他很緊張。這個怪的氣息很強,不遜于一個鬼主。最重要的是,他感覺這座鐵宮殿與這個怪,幾乎是一體的。

普通鬼主尚不能完全掌控鬼域的規則,但這個怪可以!他們踏入這間鐵殿,就相當于走進了惡鬼的肚子。

烏連岱捉了一縷煞氣投入紅塵碗,碗中陡然蕩起暗紅色的波紋,腥氣撲鼻。

果然,在外面消失的執念與煞氣全都彙聚在這一間鐵屋裏了。

聯合鬼域中的執念很難解析,他只能強行解析規則。

在烏連岱解析鬼域規則的時候,鐵座上看不清面目的王動了一下,大概是低頭看過來的意思。它身上的每一塊碎鐵片都好像一個眼睛,反射出千萬道目光死死盯着堂下的人。

鐵片互相碰撞發出淩亂尖銳的響聲,落入耳中像一聲聲威嚴沉重的怒喝:

“認罪!”“認罪!”“快認罪!”

在這一聲聲呵斥中,烏連岱感覺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好像被戴上了鐵枷,要在堂下跪下認罪。

周圍各種鐵質的可怕刑具蠢蠢欲動。

殺戮罪,要受刀斧劈鑿之刑;教唆罪,要受鐵鈎勾舌之刑;搶劫淩弱,要受油鍋烹炸之刑……

記憶不受控地翻攪,好像正在被誰粗暴地翻閱,準備打撈出來拼湊成什麽東西。

重重威壓加身,逼得人低頭俯身。

認罪!

一旦認罪,諸般刑法頃刻加身。

烏連岱正在驅使紅塵碗,分不出精神對抗這些威壓。他舌抵齒根,手扣結印,正苦苦支撐時,忽然感覺面上一涼、眼前一黑,所有亂七八糟的聲音和光影都不見了。

烏連岱發現自己已半跌在地上,手擎在脖子下方,已經做出了戴枷的姿勢。大堂兩側的鐵枷蠢蠢欲動,想要往他脖子上套。但是一片墨綠色的布料蓋在了他頭上。

那是銅面的袖子。

王座上的怪物一聲暴喝:“堂下罪鬼,所犯何罪,還不如實一一招來!”

這暴喝之中沉重的威壓卻再影響不了烏連岱。它們被那一段冰涼的袖輕輕巧巧地攔下了。

聽見怪物的暴喝,何禦懂了。這是個克系版的閻羅王。

這個閻羅王很不友好。一聲聲“認罪”吵得他頭疼。

管它這個閻羅王是幹什麽的,總之,把它幹掉就好了吧?

何禦往前走了一步。

不必再分心于鐵宮殿的影響,烏連岱沉心于紅塵碗中。

銅面的長袖從他身上滑落,烏連岱從紅塵碗中看到了一面鏡子。

他感覺到銅面向前走了一步,已踏上第一級鐵階,如編鐘般的聲音幽沉響起:“所犯何罪?”

紅塵碗中,那面鐵鏡之前站着一個眉目不清的小人,小人的身影在鏡中出現,晃過一系列不同的影像,或殺人放火、或奸淫擄掠,每晃過一個,小人身上就多一件刑具。

烏連岱從紅塵碗裏的鏡中看到了一系列畫面,他猛然擡頭,對銅面急聲呼喊:“等等!不要說!那是這個鬼域的規則陷阱!”

但銅面的聲音已和他的話一同響起:“我無罪。”

鐵門上的頭顱們放聲大笑。

鐵質的刑具們咔咔作響。

王座上的怪物站起身:“撒謊狡言!入!孽鏡地獄!”

破碎的鐵片嘩啦散開,貼到鐵鑄的殿堂之內。整座屋室,赫然化作內壁滿是鐵鏡的牢籠。

孽鏡地獄:下地府後,對自己所犯罪過不吐露實情的鬼,打入孽鏡地獄,被照出罪狀。然後分別打入不同地獄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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