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出宮
出宮
商洛然沒有等溫雪鏡回答,就湊了過去,微燙的臉貼在了溫雪鏡的脖頸。
絲絲縷縷的冷冽清雪香,像是溫雪鏡的肌膚上透出來的一樣。
很好聞,商洛然遵循本心,臉頰在上面蹭了蹭,唇瓣将将擦過溫雪鏡脖頸。
商洛然眼眸霧蒙蒙的,有些失神。也沒有注意到溫雪鏡眸色微深,袖中的手緊了緊。
在溫雪鏡反握住他手腕時,商洛然皺起了眉,推開了溫雪鏡。
不涼了。
溫雪鏡渾身好像也燒起來了一般,身上的香味也像是熱起來了,變得甜膩膩的。一點也不涼快。
溫雪鏡還握着他的手,商洛然低頭,認真地一根根掰開溫雪鏡纖長白皙的指節。
都把他捏紅了。
商洛然不悅地擡頭,指責道:“你下手好重。”
溫雪鏡睫翼顫了顫,垂下眼眸,抿着唇。倒像是商洛然欺負了他一般。
商洛然甩甩腦袋,發尾的銀鈴叮當作響,他雙手捂住臉頰,悶聲道:“還是很燙,怎麽辦?”
桌上還擺着青瓷茶盞,溫雪鏡指尖點了水,貼在商洛然的臉上。
微涼濕潤的觸感在臉頰上,濕漉漉的,但也不令人厭惡。
不知何時,指腹開始沿着菱形的嘴唇摩挲,商洛然唇瓣變得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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癢。
商洛然只有這一個念頭。
商洛然張嘴含住了指尖。
*
這一次商洛然是自己驚醒的。
他蔥白的指尖抓緊了被褥緞面,他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腦袋不暈了,但夢裏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商洛然掀開被子的手都有點抖。
一直到崔來喜告訴他霍将軍在殿外等着的時候,商洛然都還是精神恍惚的。
“霍将軍想帶陛下去……”崔來喜頓了一下,換了個說法:“去城中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朕不想見他。”商洛然神色恹恹,他還記得霍幕犰讓他當着那麽多大臣下不來臺的事情。
更何況霍幕犰還挨了頓板子,他了解霍幕犰,指不定多想報複回來呢。
他和他去才有鬼。
“溫公子也在外面等着,說是想見陛下一面。”
商洛然:“……你剛才說霍幕犰找朕幹什麽來着?”
崔來喜:“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商洛然:“和溫雪鏡說朕沒空,讓霍幕犰在外面等着吧。”
“等等,”商洛然又道:“叫溫雪鏡往後也不必來找朕了,朕若是想見他,自然會去找他的。”
因為昨夜夢中的事,商洛然很難再自然地面對溫雪鏡。
他其實最難面對的還是自己,居然做出了那樣的……
宮女給商洛然換了衣服,商洛然正準備出門,卻看見溫雪鏡還站在不遠處,蒼白漂亮的臉上是說不出的失落和茫然。
像是被主人抛棄的小貓。
溫雪鏡和霍幕犰一個在左一個在右,都在等着他出來。
商洛然步子頓了一下,等到溫雪鏡離開才出門。
因為是要去“體察民情”,商洛然的穿着打扮都低調。
霍幕犰見他出來,眸光微亮。
但商洛然一見霍幕犰便擰起了眉頭。霍幕犰臉色略顯青白,額上還有細小的汗珠。
霍幕犰問安商洛然也沒理,沉着臉直接上了馬車。
馬車一動起來,商洛然就聽見霍幕犰的馬蹄子噠噠噠的聲音。
商洛然掀起簾子,眉頭微擰,“不是要微服私訪麽?霍将軍這副模樣是怕不是想要全京城的人都認出來。”
霍幕犰微怔,認錯的态度倒是快,他翻身下馬道:“末将思慮不周。”
這才将将出宮,霍幕犰将愛馬交予随從,跟着馬車邊上走着,看不出腿腳有一絲不便。
商洛然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他放下簾子,悶聲道:“你上來罷。”
“陛下?”霍幕犰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聽起來十分驚喜。但商洛然沒有回應他。
片刻後,馬車停下,霍幕犰掀簾進來。
馬車原本很大,多了一個人之後莫名的顯得有些逼仄。
霍幕犰抿唇,這次坐直了身子,商洛然才發現他腿以一看就不太舒适的姿勢放着。
霍幕犰垂着眼,安靜地坐着。
商洛然的心情愈發煩悶,忍不住問:“擦藥了嗎?”
霍幕犰唇瓣動了動,“尚未。”
“不去滿香樓了。”商洛然皺眉道:“要麽去你府上,要麽去醫館上藥。”
霍幕犰眸光從愕然變成了無措,他道:“我沒事的……不是什麽要緊的傷。”
“聽我的。”商洛然十分強勢。
雖然後來一路上也沒再說話,但莫名的,霍幕犰的心情似乎是晴朗許多,時不時擡眸望商洛然一眼,引得商洛然瞪他。
霍幕犰微翹着唇角,對商洛然眸中的不耐和惱羞成怒視若無睹。
最後馬車停在了霍府門口。
商洛然在前廳百無聊賴地等着霍幕犰上藥。霍幕犰回來時還換了身衣裳,同商洛然身上青綠的衣衫有幾分相似。
少了幾分冷漠戾氣,倒顯得通人氣了些。
霍府在朱景街,一條路過去都是朝中重臣住的住所,相府也在不遠處。
過了宣橋再走幾步便能到滿香樓,商洛然想直接走去,卻又怕被人認出。
霍幕犰将面具都拿出來供商洛然挑選,商洛然卻都不滿意。不是太兇惡,就是太招搖。
最後商洛然拿了頂白紗帷帽。這帷帽有些眼熟,商洛然記得在夢中的時候,溫雪鏡也曾戴過差不多的帽子。
溫雪鏡病弱又貌美,自古藍顏多禍水,病秧子更是如此。霍幕犰和秦斂書帶着溫雪鏡去南邊尋神醫的時候惹出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也只好用帷帽将溫雪鏡的臉遮起來。
但商洛然在夢中看着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好像更好看了。
像商洛然這樣有逆反心理的,就更想掀開那白紗看看了。
正胡思亂想着,也沒看路,商洛然便被門檻絆得踉跄一下。
好在霍幕犰及時扶住了他。
霍幕犰唇瓣動了動,剛想說我牽着陛下,商洛然已經抽出了手,走到了前面去。
商洛然回頭,霍幕犰收回了手,始終跟在他身後,離他半步遠的距離。
許是因為商洛然的打扮,街道上有人頻頻側目望他。
一過宣橋,商洛然就把手中的帷帽塞到了霍幕犰手上。
他又在在沿街的果脯鋪子、話本鋪子、賣小玩意兒的鋪子裏逛了個遍。懷裏抱得滿滿當當,只等着霍幕犰付錢。
以前也是如此,商洛然雖然生性放蕩不羁愛自由,但是在太後和先太子的管束下,商洛然極少能有自由的機會。
每次都是沾着霍幕犰的光。對于這種又肯帶他出來玩,又肯出錢的好兄弟,商洛然是極樂意和霍幕犰處的。
滿香樓白日裏不開門,雖沒碰見青青,但商洛然也不算白來一趟,滿香樓對門似是也新開了一家,紅袖招搖,一條竹青色的帕子從天空悠悠飄旋而下。
商洛然擡頭,朱樓上穿着粉裙的姑娘對他彎唇一笑。
商洛然微怔一下,那帕子已經落在了他的肩上,帶着些許的脂粉香。
霍幕犰已經反映了過來,冷着臉,撫落了商洛然肩上的繡帕,就要扯着他離開。
帕子落在了地上,竹青色的底,月白色的花。玉玲珑的枝蔓花葉沿着邊沿,生機勃勃。
商洛然掙開了霍幕犰的手,撿起那條帕子,道:“皇兄先前曾有過這一樣的……”
他再擡頭,朱廊上的姑娘已經沒了影蹤。
霍幕犰怔愣,接過帕子,道:“并不一定就是前太子的,這花并不……”
商洛然打斷道:“我認得,就是這樣的。只有皇兄府上的繡娘繡這樣的繡法。”
商洛然盯着那帕子看,眼睛有些發暈,他指尖微微攥緊,心跳有些加快。
莫名的壓抑,商洛然忍着不适将帕子收了起來,神色恹恹道:“回去吧,朕不想逛了。”
天香閣朱門緊閉,商洛然站在人潮喧嚷的街道上,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一聲不吭的拿過白色帷帽,戴在頭頂。朦胧的白給了商洛然一些安全感。
霍幕犰知道商洛然此刻的反常,他擋在商洛然身前,如同一座大山般,他嗓音微沉:“陛下不必擔心,末将會護你周全……”
可着并不能安慰商洛然,他點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隐在帷帽中的臉看不清神情,馬車一來,他便轉身踩着腳蹬上了馬車,“你回去吧,要下雨了。”
烏雲沉沉的,馬車向前駛着。
幾聲悶雷讓商洛然擰起眉,卻又忍不住掀起車簾去往外望。閃電是紫色的,從雲層間劈開迅猛蜿蜒而下。
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地砸落下來,商洛然手背上沾了破碎的水珠。
街道兩邊的人都慌忙地躲在檐下避雨,在雨色朦胧間,商洛然似乎看到了街道拐角處的白色身影。
他張了張唇,唇瓣幹澀,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
皇兄。
商熾。
他知道他或許現在該叫馬夫停車,然後下去找他的皇兄,可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停下來。
皇兄死了,不可能是他,也絕不會是他。
回到皇宮時,最後一絲朦胧的光線也被黑夜吞噬,到處都點上了似乎是在風雨中飄搖的燈籠。
遠遠的,商洛然就看見溫雪鏡站在曲廊上,整個人都淋得濕漉漉的,像是随便來一陣風就要将他吹倒一般。
商洛然快步走了過去,看着溫雪鏡凍得青白的唇,眉頭擰得緊,第一句話不是對溫雪鏡說的,他轉身吩咐崔來喜道:“去喊禦醫來。”
他極生氣,準備直接讓人将溫雪鏡送回去。
可溫雪鏡先開了口,他道:“我不是在這裏等着陛下……”
溫雪鏡眼睫上都懸着水珠,整個人更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濕漉漉的黑發散落肩上,往下滴着水。
商洛然心中的怒火一下被澆得濕透了,冒出些滋滋的黑煙。
商洛然道:“你和朕回去。”
溫雪鏡看着他,烏黑的眼瞳有些茫然,像是思考了片刻,又點點頭垂下眼睫溫順道:“好。”
但他一動身,就軟軟地倒向商洛然。
商洛然下意識的接住他,在碰到溫雪鏡的那刻又僵了下。
溫雪鏡渾身冰涼濕透,臉卻是滾燙的,貼在他脖頸上,炙熱的吐息都滲入他的頸窩。
溫雪鏡似是燒糊塗了,臉埋在商洛然肩頸處,雙手摟着他的脖子,發絲上冰冰涼涼的水珠也滾落到商洛然的衣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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