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溫子冽

溫子冽

就在符箓即将貼到商洛然身上的時候，他周遭忽然金光萦繞，那符箓竟然無火自燃。

商洛然掃視一周，他發現只有他和溫雪鏡在高臺之上，而其他人都圍着他們，似是戲院裏的看客般。

只不過那些人皆是眉頭緊擰，如臨大敵。

商洛然不喜歡被人這樣圍着，商洛然壓下心中的不悅，想先把溫雪鏡放下來。

“不許動！”

身穿暗紫回紋錦袍的少年緊緊地盯着商洛然。

不知為何，看着周身萦繞着細碎金光的商洛然，溫子冽的心髒跳得極快。

他果然出現了！每次都是在溫雪鏡身處險境之時。

今天在陽光下，溫子冽才看清商洛然的容貌。青年一身明紅纏枝繡金錦袍，襯得膚色如雪，容貌秾麗，在烈陽下像是在發光一樣。

那張漂亮的臉此時微擰着眉，向他望過來。

一旁的道士額頭上已經大汗淋漓，一甩拂塵，走到溫子冽身邊道：“殿下，這人恐怕不是妖物，這些法子都對他沒用……”

溫子冽看商洛然的眼神變得更加熾烈，他掃一眼不遠處狼狽的溫雪鏡，眼中滿是嫉妒與不甘。

他自然看得出來這人不是妖物。

憑什麽，那樣低賤的人也配有這樣神仙般的人物護着？

“你想做什麽？”商洛然擰眉，“你将溫雪鏡綁起來，是故意想引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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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術士等到他出來才動作，可不就是在這裏等候已久嗎？

溫子冽盯着商洛然，話到嘴邊轉了念頭，他道：“确實是為了與你見一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為什麽？”商洛然戒備起來。

“聽聞皇兄身邊有了個神仙般的人物，次次救他于險境。本王自然覺得蹊跷，要仔細查查。”溫子冽故意咬重了皇兄二字，還對商洛然露出了一個笑。

溫子冽長了一雙細長深邃的狐貍眼，顯出笑意時也顯得有幾分狡黠。

商洛然眉頭擰得更緊，往後退了兩步，擋在溫雪鏡身前，他總覺得溫子冽不懷好意。

“那我現在來了，你待如何？”

溫雪鏡微垂着眼睫，看着商洛然的背影，眸中湧着不明的情緒。

“啪啪”兩聲，溫子冽拍了拍掌，示意那些術士停下來，微擡下颌示意一旁的宮人将溫雪鏡放下來。

他笑眯眯道：“既然今天小仙人來了，本王自然是要好好款待的。”

雖然心中還有不小的疑惑，但是商洛然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溫雪鏡還被綁着，他現今只能答應下來，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商洛然又回頭去看溫雪鏡，便聽見那錦袍少年道：“皇兄看起來身體不适，不如先讓他去休息片刻，由我來招待小仙人，如何？”

少年嗓音裏還帶着幾分笑意，聽起來是在問他，但是商洛然清楚得很，他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若是在以前，商洛然定然不會給別人這個臉。但此時商洛然雖然心中不悅，但也只能抿緊了唇，朝溫子冽走去。

他為了溫雪鏡當真付出了太多。

“不要去。”

沙啞幹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商洛然微怔了一下，回過身。

溫雪鏡烏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那一下，商洛然莫名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着的，心中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他從沒被人用那樣的眼神看過。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別人尊重他、怕他，但好像沒有誰需要他。

商洛然走到溫雪鏡身邊，湊近了，俯身附耳道：“不要擔心，他拿我沒辦法的。”

溫雪鏡怔愣，青年溫熱馨甜的氣息轉瞬即逝，他擡眸，青年一雙眼亮晶晶的、飽含期待的看着他。

溫雪鏡唇瓣動了動，嗯了一聲。

商洛然放下心來，又重新走下去。

看着青年最終還是選擇朝自己走來，溫子冽的唇邊笑意漸深，餘光看見了溫雪鏡，也對他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

溫子冽引着商洛然去了偏殿。

這裏采光不好，明明還是白日卻顯得幾分昏暗。未點燈的地方還是一片黑暗，只有入口處的柱子上嵌着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已經安全救下了溫雪鏡的商洛然此時已經自在多了，他跟在溫子冽的身後，不像是被迫被“請來”做客的，而是像在巡視領土一般。

難怪晉國打敗仗，這溫子冽也太纨绔了些。

這殿內獸爐燃着馥郁的暖香，四面的燭火搖曳幾欲熄滅，地上鋪着殷紅織金絨毯，所經過處都還籠着輕薄如霧的紅紗。

溫子冽忽然停住了步子，問道：“在下晉國端王溫子冽，還不知小仙人如何稱呼？”

商洛然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怎麽稱呼自己的，明明是個還算正常的稱呼，但是從溫子冽嘴裏說出來，就多了幾分輕浮的意思。

商洛然并未表現出不悅，只是道：“我不是小仙人。”

溫子冽唇角噙着笑意，重複了一遍：“那閣下如何稱呼？”

商洛然：“……那你還是喚我小仙人吧。”商洛然果斷放棄掙紮，他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給溫子冽。

溫子冽點點頭，停在了月洞門前，掀起珠簾，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小仙人是如何與我皇兄相識的？”

商洛然向來被人伺候慣了，毫不猶豫地便踏了進去，道：“記不大清了。”

不是他說謊，他确實不記得最初見溫雪鏡是什麽情形了。若不是夜夜夢見因溫雪鏡亡了國，商洛然甚至快忘了他宮中還住着晉國質子。

一踏進房門，商洛然便怔住了。

屋子不大，沿窗擺着漆紅梨花小桌，後面紫檀美人榻和黑漆玻璃畫架子床。

應該是卧房的模樣，溫子冽帶他來這裏做什麽？

他一回身，溫子冽還隐在陰暗中，唇上卻勾起一個笑，本就陰柔的樣貌顯得有幾分駭人。

“不要那樣看着我。”商洛然擰眉，溫子冽的目光炙熱，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他原本以為溫子冽真把他當神仙了，想着過來糊弄他一番，好叫日後溫雪鏡的日子好過些，卻沒想到事情逐漸望着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還從沒有過誰敢這樣明目張膽的看着他，就像是想喝他的血一樣。

溫子冽的臉上還浮現一片淺紅，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眼瞳深處也泛着些猩紅。

商洛然毛骨悚然。他看過許多話本子和奇聞異錄，其中就有寫到有人喜歡喝血的。一旦發起狂來誰也攔不住。

心髒開始不聽話的跳動，商洛然發現自己有點慌了，他其實最怕靈異鬼怪之事，怕得連臉都燒起來了。

商洛然往後退了兩步，昏暗環境中，一身紅衣更顯得肌膚白似軟玉，秾麗無俦。

“小仙人可覺得身上有哪裏不對勁？”溫子冽看見商洛然的神情，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七八，放下心來慢條斯理問道。

“你想做什麽？”商洛然皺眉。他肯定是能打得贏溫子冽的，不要慌。溫子冽要是真想喝他的血，他就把溫子冽的牙全拔了。

溫子冽站在窗邊，背着光，臉浸在陰影中，“小仙人可還記得雪夜那日？那一箭的傷，本王現在尚且未愈。”

聽見溫子冽翻起舊賬，商洛然心中咯噔一下，看來沖突在所難免了。他袖中的手微緊，心中暗暗估算着将溫子冽打暈後救出溫雪鏡一起逃走的幾率有多大。

“小仙人不必擔心，本王只是有一事想求。”溫子冽細長的眉眼微彎，似哄騙一般：“本王一見小仙人便覺得親切，想與小仙人……”

溫子冽頓了一下，才笑眯眯道：“同床共枕。”

商洛然松了一口氣，不是想喝他的血就好。

不對！

商洛然瞪大了眼，看着溫子冽，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下一秒，哐當一聲，細長的天青玉壺□□瓶重重地撞在了溫子冽的腦袋上，瓷片碎裂落了滿地。

溫子冽直接倒了下去，也不知道死沒死。

商洛然吸了口氣，看着站在窗外面無表情的溫雪鏡。

“出來。”溫雪鏡言簡意赅，嗓音微冷。

商洛然的反應很快，貓着腰從那木窗中爬了出來。溫雪鏡握住他的手，便往樹林中跑。

冷風一吹，商洛然感覺自己臉頰燙燙的，而溫雪鏡掌心的溫度剛剛好，微涼。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緣故，商洛然總覺得溫雪鏡身上有冷雪香。清清冷冷的，卻又有些勾人。

進了林子裏，也沒有人跟來，溫雪鏡卻還是帶着他跑，商洛然氣息不勻，雪白的面容浮出一片薄紅，像是上了粉一般。

“累，我不要跑了。”商洛然停了下來，反握住溫雪鏡的手。

下一秒，他們就到了冷宮的耳房中。

商洛然此時渴得厲害，他拿起小桌上的茶盞，便送入唇中。

還是熱，腦袋也暈。但商洛然只以為是剛才跑了太久導致的，他微喘着氣，問道：“你怎麽找來了。”

商洛然面色緋紅眸光潋滟，唇上也覆着一層薄薄的水光，白皙如玉的肌膚也從內裏透出櫻粉。

很不正常，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溫雪鏡纖長的眼睫垂下，道：“沒人注意我，我跟過去的。”

商洛然點點頭，其實也沒注意聽溫雪鏡究竟說了什麽，他現在暈乎乎的，只想泡在冷水裏。

但現在這裏一看便沒有湯池。

商洛然看見了斂着眉目坐在床榻上的溫雪鏡，眸光微亮。

商洛然湊過來，讨好似的在溫雪鏡身上蹭了蹭，眸光如醉：“你身上好涼快，讓我貼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