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神仙

小神仙

溫雪鏡的嗓音清冷平緩，一字一句如流珠洩玉。

上一本正寫到名臣秦墨簡和南風館小倌小月牙互表心跡卻被迫分開，這一冊第一回兒二人就碰上了。

小月牙三年之內不知受了多少苦難，輾轉風塵飽受欺辱，最後進了宮中成了侍君。又見到秦墨簡時，小月牙心裏存了不知道多少話要同秦墨簡說。

當溫雪鏡念到：“秦墨簡拂袖，撥開了小月牙的手，冷冷道：‘微臣心悅之人已成白骨，侍君請自重’”之時，商洛然眼眶都有些發酸。

又是急小月牙不直接解釋，又氣秦墨簡像塊木頭。

但很快，商洛然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起來。不知道為何，誤會還未解開，小月牙便巴巴把唇送上去給人品鑒，急吼吼的要扯秦墨簡的衣襟。

似乎是妄想要用行動表明自己對秦墨簡的真心。

商洛然：？

他倏然睜開眼，烏黑濕潤的眼眸中有幾分不可置信，雪白的臉頰暈出一片薄紅。

如果不是由旁人在念，商洛然是會很喜歡這樣的劇情的，但……但……

商洛然聽着溫雪鏡的聲音，整個人羞恥得越來越燙，瑩白的肌膚都透出淡淡的粉，像是多汁柔軟的水蜜桃，咬一口便要迸出汁水。

溫雪鏡的聲音依舊是不緩不急，清冷泠然。

他微垂着眼睫，薄絨絨的睫翼在眼睑投下一小片暗色，他神色極認真，整個人都溶在暖黃的燈色中。念的全然不似芙蓉帳暖度春宵。

商洛然的心髒怦怦跳，他強裝着鎮定，道：“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很困了。”

“好，那下次還從這處念起。”溫雪鏡合上了書，問道：“陛下可要将宮燈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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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一盞。”商洛然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心中安撫自己：溫雪鏡念的人都不羞，他怕什麽？不過如此。不過是一些稍稍深入露骨的描述罷了……

明天溫雪鏡走了他還看！

忽而，寝殿內只剩壁上還有一簇微弱幽暗的燈火，商洛然重新閉上眼，準備睡覺。

夜雨沙沙，商洛然今天又累了一天，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到床榻上的青年呼吸勻稱之時，溫雪鏡起身滅了最後那盞宮燈。

雨夜無月，但還是透着一些微薄的光，足以讓人看得清。

白皙修長的指尖撩起繡金紅紗，青年微微俯下身，墨發從肩頭滑落。

他學着那書冊中二人所做之事，垂下眼睫，貼近了那淡粉的唇。

兩唇相觸，溫雪鏡的眼睫微顫一下。

溫軟。

*

商洛然本以為同溫雪鏡睡得近，便不會夢見他了，但商洛然明顯想錯了。

這次依舊是在晉國的皇宮中，但是周遭的陳設已截然不同。

猩紅撒花的絨毯鋪滿地面，镂金獸爐上的白霧袅袅，馥郁的沉香浸滿了寝宮。

卻空無一人，這裏安靜得可怕。

商洛然微擰着眉，看見桌上還放着茶具，與整個宮殿看起來格格不入。是溫雪鏡在冷宮耳房中的那一套。

忽而，商洛然緊張起來，想起來上次将溫子冽打暈了，他就那樣離開，也不知道現在溫雪鏡會不會被溫子冽報複。

不對，溫雪鏡肯定會被溫子冽報複的。

想到鬥獸場中溫雪鏡傷成那樣，商洛然擰眉就要去尋溫雪鏡。

他一閉上眼，卻感受到溫雪鏡就在不遠處。

寝宮深處的床榻上，籠着白紗看不真切。

商洛然走近，卻聞到了絲絲縷縷隐在沉香中的血腥味，越靠近床榻，那鮮血的味道便越濃。

商洛然呼吸頓了一下，素白的幔帳下浸着一層殷紅，是血。

他掀開幔帳，看見蒼白病弱的少年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手腕上還涓涓往外冒着血。

商洛然吸了口涼氣，想幫握住溫雪鏡的手幫他止血，但他自己的手都有些發顫。

一碰到溫雪鏡，原本似是沉睡着的病弱少年倏然睜開了眼眸，漆黑的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聲音微啞：“你來了。”

好像已經等了他許久一般。

“太醫，太醫在哪裏？”商洛然并未和溫雪鏡寒暄，他發現自己的法術根本就止不住溫雪鏡的血。

溫雪鏡本來就病弱，再這麽流下去怕不是都要幹了。

“太醫在外面。”溫雪鏡還是望着商洛然。

商洛然過于緊張，也沒想過為什麽太醫在外面卻不給溫雪鏡治，也沒仔細看溫雪鏡手腕上那齊整的刀口，明顯就是故意為之。

商洛然就要去将太醫揪進來，便看見寝宮的門被人推開。

忽然進來了一堆人，圍了過來，還不待商洛然說話，便有太監恭敬道：“仙人，陛下有請。”

商洛然微怔一下，才反應過來陛下不是說的他，而是晉國的皇帝。

商洛然并未回應，而是回頭看了溫雪鏡一眼。

蒼白的少年躺在床榻上，微抿着唇，漆黑的眼眸只是望着他，似是全然不在意周遭的人。

滿眼滿心都只看得見他一般。

商洛然擰眉道：“那溫雪鏡……”

“仙人不必擔心，太醫會照顧好殿下的。”太監打斷了商洛然，催促道：“陛下已經等了仙人許久，仙人跟着奴才走吧。”

太醫已經湊了過去，開始處理溫雪鏡的傷口。

是故意的。

他們這般對待溫雪鏡，是為了引他出來。商洛然抿緊了唇，跟在那太監身後。

傷口被撒上微涼的粉末，看着商洛然的背影，溫雪鏡的眼眸暗了暗。

他會來。

溫雪鏡眼睫微垂，指尖蜷曲一些。

他們把他接出冷宮，給他一個皇子應有的一切，敬他重他，只為了讓那個青年出現。

術士說他是守護溫雪鏡安危的神靈，只有在他命懸一線時神靈才會現身。

所以溫雪鏡躺在床榻上，感受指尖一點一點變得冰涼，感受溫熱黏膩的液體從手腕上流下。

所有的神靈都讨厭欺騙。

溫雪鏡沉沉地閉上眼。

但他來了。

他的神只遲到了十五年，此後每次危險都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