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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向宣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裝,身材颀長,五官俊美華麗。即使每一世相貌都不同,可那雙眉眼卻從未變化,冷淡鋒利,帶着毫不掩飾的恣意張揚。
他的目光在祝期身上停了一秒,随即移開視線,步履有些匆忙地離開。
向宣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黑底銀邊,表盤內裏一圈鑲着幾顆細小的鑽石,顯得典雅而不落俗套。
時針快要指到了十,向宣“啧”了一聲,再次加快了腳步。
今天上午十點有一個會議,平常他基本會提前一個小時到,但他昨天睡得太晚,早上罕見地睡過了頭。如果不是助理給他打電話,現在還在床上躺着。
停車場的燈光忽然閃了閃,清冷發白的光照下來,無端讓人覺得發冷。
空曠的停車場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清脆響亮,帶着細微的回音。
周圍仿佛塞滿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空氣也變得粘稠起來,壓抑沉悶。
空寂卻又逼仄。
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裏有些不對勁……
向宣放慢了腳步,微微低頭,地面上映着他自己模糊扭曲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影子邊緣似乎還在微微抖動着。
他迅速轉身,卻只看到盡頭靜靜停着的幾輛車。
或許只是昨晚沒睡好,精神崩得太緊。向宣壓下心裏的異樣,繼續朝外走去。
只走了兩步,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鋪天蓋地的黑色霧氣漫了過來,視線瞬間被吞沒,向宣此時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周圍的一切都與他隔絕開來。
他怔了一下,伸手觸碰那些霧氣,卻沒有任何觸感。
這些是什麽?
心裏無名火起,憋屈悔恨的情緒毫無阻攔地沖入心房,還帶着些惶恐不安,壓抑得讓人難以喘息,向宣撫了下胸口,清楚地意識到這些情緒并不屬于他自己。
周圍的霧氣翻卷着向中間彙聚,正對他的那塊霧氣明顯變濃,似乎在醞釀着攻擊。
手臂上忽然傳來一股力,向宣只在黑沉沉的環境中看到了一抹白,接着便被拉着脫離了霧氣。
痛苦的情緒向水一樣褪去。與此同時,霧氣仿佛遭受了什麽重創,潰散開來,轉眼便消失不見。
“站在這別動。”清冷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向宣扭頭,身邊卻空無一人。周遭一點變化也沒有,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聲音和震動一起刺激着向宣緊繃的神經,他按了按太陽穴,接通電話。
“向總,會議快要開始了。”
向宣剛準備說什麽,餘光看到一個女人從停車場入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藍色的工作牌因跑得太快而被甩在了後面,嘴裏還在憤憤地說着:“我這都什麽破運氣!”
向宣對電話那頭的助理說:“我有點事,先讓林南舟代我開會。”話音剛落,他立刻挂斷了電話。
司冉原本卡着點剛簽好了到,給祝期辦理好放在桌子上的證件還沒拿,兜裏的羅盤便開始瘋狂振動起來,指針毫無規律地快速旋轉着。羅盤還在隐隐發着紅,險些要把司冉穿的外套燙個窟窿。
羅盤的振動說明身邊出現了怨鬼,根據這振動的幅度,鬼的怨氣應該還挺大。
羅盤變紅,那鬼已經幹擾了人間界,如果再不去管,估計明天就會報道公司裏有人死于非命。
指針沒有指向固定的方向,如果不是羅盤失靈,那說明這個鬼距離她很近,怨氣已經散滿了周圍。但離這麽近,不用羅盤她也能感知到怨鬼在哪。地點再具體一下,是地下停車場。
司冉在一衆員工詫異的目光中二話不說就沖了下去,她倒不是怕祝期出了什麽事,也不擔心那鬼真的能殺什麽人。
祝期一個看管十八層地獄的神怎麽會害怕這剛死的怨鬼?她是怕祝期沒出來過,對行情不了解,用了對付十八層地獄那些鬼的招式,一個不小心就能把這剛死的小鬼打得魂飛魄散。
雖然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不大,但祝期畢竟不是陽差,她對祝期也不了解,會發生什麽還真不确定。
怨鬼很大一部分都是在生前蒙受了什麽怨屈,本性不壞,罪不該受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回之苦。
她在心裏暗罵了句髒話,這鬼也真是不知好歹,偏要找今天這個時候,又偏要在祝期前面舞,你一個鬼跑到神面前殺人……越想越氣。
可當她沖下去時卻看到了向宣,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忽然無比慶幸祝期在這,總裁沒了她可能面臨着降薪離職的危險。
司冉立刻把甩到身後的工作牌拽到前面擺好,規矩得真像個正經員工:“向總好。”
向宣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牌,淡聲道:“現在是上班時間。”
“哦,我來拿點東西,”她說着往車邊走,謊話張口就來,“一會就回去。”
司冉快步跑到了車邊,不出所料地沒看到祝期的影子,羅盤的熱度散了下去,指針定定地指向了三點鐘的方向。
她悄悄側了點頭,想看向宣走了沒,走了她好使用別的方法追過去。可誰知向宣站在那,雙手插兜,正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裏盡是探究。
司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拿東西?”向宣問。
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是個活了這麽久的陽差,地位也不低,可在二十幾歲的總裁面前卻還是能感受到一絲壓迫感。
司冉還想頑強抵抗一下:“啊,我的……”她往車裏打量着,別說什麽文件了,連張白紙都沒有,工作牌也帶在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好像沒什麽能讓她“不小心”落在車裏。她看了一眼向宣,自暴自棄地想,腦子落這了。
向宣畢竟也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看到這已經猜到了司冉并不只是普通的員工,幹脆道:“我看到了黑色的霧氣。”
司冉一愣,陰陽兩隔這句話不是随便說說的。怨鬼對人間界的怨氣過大,可以強行破開限制造成影響,但這種影響是單方向的,人的靈力不夠強,按照常理來說是看不到這些東西的。
她靜了片刻,指尖翻轉,手裏便憑空多了一張黃色的長條,從上到下刻畫着紅色複雜的圖案。那是陰差陽差都可以使用的符箓。
司冉喝道:“去!”符箓順着她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紙條破開空氣,發出“嗬嗬”的響聲,帶着些力度貼在了向宣胸前。
但她預想的情況沒有發生,兩人大眼瞪小眼對了片刻。司冉無語,今天這是怎麽了,出門前應該找個道士算一卦,也好讓她對發生的糟心事有個大概的心理準備。
向宣拽下身上貼着的符箓,疑惑地看向司冉,在等一個解釋。
司冉眉毛都快撮成了一團:“……按道理來說你現在已經暈倒了。”
符箓對人鬼都有作用,而面前這位總裁仍筆挺挺地站着,要不就是向宣比她強太多,這點小兒科的東西人家看不上,要不就是向宣……非人非鬼。
司冉有些心累,無力地在自己腦門上貼了一張,不過這張符箓與向宣手裏的那張不太相同,圖案簡潔許多,顏色純黑,像是一筆勾勒出來的。她心想着,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可原本應該帶着她到怨鬼身旁的符箓此時卻失去了效用。司冉終于意識到問題的緊迫性和嚴重性,她一把拽下符箓,把羅盤拿出來,敲了一下表面,原本定着的指針受重力自然地垂到了最下面。
羅盤和符箓都沒辦法追蹤,難道……怨鬼已經沒了?
司冉的臉色一時變得有些難看,她沉默地羅盤放進兜裏,迅速開門把自己塞進車裏,剛把鑰匙插/上,還沒來得及開走,向宣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副駕駛的位置,自覺地坐了進去。
司冉看着他猶豫了一瞬,最後也沒說什麽,踩着油門飛快地離開。
剛出了停車場,司冉透過車窗看到遠處有一束細小的金色光柱直沖雲霄,心下了然,朝着那标記的地方走。
祝期在一家破舊居民樓的天臺上,黑色怨氣聚集在他周圍,不斷地發動着攻擊。但那攻擊對于祝期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他朝着最濃的地方伸手,手指微微收緊。原本虛無的怨氣有了實體,迅速聚攏化成隐隐約約的人形,被他扼在手裏,發出尖銳刺耳的悲嚎聲。
這聲音實在算不上好聽,就像是刀片劃在玻璃上發出的摩擦聲,擾得人心煩意亂。
知道的是在抓鬼,不知道的以為是在殺豬。
祝期蹙了下眉,這鬼比他想的還要弱,稍微用些力就受不住,跟要死了似的。他原本是追着怨鬼跑到了這,但他不知道辦案那些流程,抓到了也不知道怎麽辦,也沒有什麽可以收鬼的容器,就只能留個标記等司冉趕過來。
但這聲音就只想讓人一巴掌把這鬼拍散,祝期手上的勁松了些。
怨鬼不再叫喚了,可下一秒異變陡生,彙聚的實體再次消散,像沙子一樣從他手中漏出。
祝期一愣,迅速攥緊。
——刺啦。
鬼像是被撕裂了,又是殺豬般的嚎叫聲,這聲音和怨氣一起慢慢消散變遠。祝期只來得及抓住了一小片,一眨眼的時間,面前其餘的霧氣全都不見了蹤影。
祝期手指輕輕碾着剩餘的那小片怨氣,眼裏看不清情緒,他已經五百多年沒見過可以在他手底下逃跑的鬼了。
身後的生鏽的小鐵門“啪”一聲被打開,司冉看着面前的情景呆了一下,顫顫巍巍道:“鬼、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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