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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向宣胸前的項鏈裏蘊藏着他的神力,金絲可以借此感知到項鏈的位置。
祝期跟着飛舞的金絲往前走,距離越近他周圍的異樣越發明顯,但令人奇怪的是,他依然感受不到任何怨氣。
像是被什麽突兀地隔開了。
金絲呼哧呼哧閃了下,星星點點往外散開,又彙聚在一起,不斷波動着,似乎快要斷開。
祝期深吸一口氣,神力自指尖溢出,順着金線往前傳遞,僅一瞬這細線就變得粗了些,而金線和指尖接觸的地方凝着一個金色的團,像是血塊。
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已經聚實的金線瞬間帶他離開了原地,到了向宣身邊。
視線明顯變暗,周圍滿是黑色的怨氣,依稀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金色光圈,被層層怨氣包裹着。仿佛是黑夜中的小火苗,火光不斷搖晃着,下一秒就會被寒氣侵蝕熄滅。
而在祝期進來的那一刻怨氣的流動明顯停滞了一瞬,似乎是在猶豫着什麽,接着祝期聽到了無數的哀怨和怒吼聲,翻江倒海般湧過來。
祝期嘆口氣,神力外散,身體周圍散發着金色的光芒,這光直接灼傷了周圍的東西,哀怨聲變得尖銳刺耳起來。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伸手輕輕一揮,剝開了面前的厚重的怨氣。
而那怨氣似乎終于意識到實力的差距,又怕像上次那樣被祝期抓住,迅速收攏鑽進了地面上的某一個點。房間內的怨氣消散,祝期清楚地看到了面前的人。
向宣倚着後面的書架,手掌放在某一節上,勉強支撐着站立。他緊緊閉着雙眼,臉上有豆大的汗珠滾下,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氣,嘴唇泛白。
而他胸前有一道從上到下的黑色劃痕,劃開了白色的襯衫,又割開皮肉,卻不見血,只冒着黑色的煙。
周圍的壓力消失,向宣慢慢睜開眼,恰巧看到面前的祝期,他被淡淡的光圍着,表情不知悲喜。心裏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原因,腦子此時不太清醒,他覺得祝期似曾相識,又無比熟悉。
祝期走過來,攬住他的腰身,把他帶到旁邊的座椅上。他沒說什麽話,用手虛虛捂着向宣的傷口,手心泛着細微的光。
一股暖流透過傷口彙入四肢百骸,傷口漸漸愈合,疼痛迅速消散。向宣的臉恢複了些血色,傷口帶來的一切影響都在慢慢褪去。
向宣忽然扣住祝期的手:“已經好了。”
祝期看着仍泛着黑的傷口,沒理他。
向宣用了點力把祝期的手稍微挪開些,祝期不解地擡頭。
“你用什麽治好的?”向宣看着他,“如果貴重的話不用在我身上用太多。”
祝期反應過來,剝開他的手:“這東西很多,就和你的錢一樣多。”他繼續給向宣療愈傷口,頓了會又說:“如果我再晚來一會,怨鬼就會剝開你的皮肉,吃掉你的靈魂。”
這話像是在恐吓向宣,又像是在對他自己說。
向宣清楚地看到他在說那句話時,手輕輕抖了一下。也不知是什麽心理,他無所謂地“哦”了一聲。
祝期對他的态度不大滿意,毫不留情地狠狠在向宣的傷口上按了下。
鑽心的疼痛瞬間傳入大腦,向宣一時沒忍住:“嘶——”
祝期不鹹不淡地說:“向總要對生命懷有敬畏。”他手腕一動,挑開向宣的衣服,那件四位數的襯衫碎成了一片片。
向宣心裏一驚,看着祝期的目光滿是疑惑。
祝期解釋道:“我在你身上刻一道印記,如果下次有怨鬼對你進行攻擊,我立刻就能發現。”
他微微彎下腰,微涼的指尖在向宣胸前游走,向宣周身立刻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他聞到了某種香味,這味道很難用具體的東西描述,卻給人一種複雜又直白的感覺,像是深山處的松柏,開滿遍地的蘭花,或者是清照的月光。
向宣僵硬着一動沒動,目光無處安放,到處游離着,最後兜兜轉轉還是放到了祝期身上。
祝期低着頭認真的刻畫着印記,向宣能看到他毛茸茸的頭頂、黑色的發旋,眼睛被黑發遮住了些,讓他看不太清,視線往下再看到他緊緊抿着的唇。
他覺得祝期有些不高興,雖然這種想法有些自作多情,但向宣覺得祝期不開心或許又大概是因為他。
“好了。”祝期在最後一筆的結尾處輕輕一點,他直起身,手指稍微碾了下,将多出的那點神力抹掉。他松了口氣,這樣向宣就不會再遇到什麽危險了。
向宣低頭看去,那個印記像是用金色的沙描摹出來的,粗細分明,顏色格外好看。他剛伸手想要碰一下,卻被祝期攔住了:“別碰。”
“先在這坐着,等過兩分鐘它定型了你再動,”祝期擺擺手,似是有些累,他說着往門口走:“我先回去睡覺了。”
祝期一下子撲在了床上,他動了動,抱緊柔軟的被褥,眼睛眨巴眨巴着,有些睜不開。看來神力用得有點多,得需要睡一覺了。
但是在閉眼之前卻忽然看到了些別的東西,周圍飄着藍色的光點,在頭頂的燈光照耀下若隐若現。
祝期嘆口氣,又來了。
“怎麽?”宦伊說,“這麽不歡迎我?”
祝期勉強睜開眼,慢吞吞伸出手,藍色光點自動在手掌心彙聚成蝴蝶的形狀。
“沒有。”祝期說。
聽出他的話音有些不對勁,蝴蝶撲閃着翅膀飛到祝期臉上看了一圈,輕而易舉地看到了他臉上的疲憊,又撲哧撲哧落回祝期掌心,話語裏充斥着不滿:“你用了多少神力?”
祝期無比坦然道:“一點。”
“一點?你現在的一點和以前的一點能一樣嗎?”對面有點氣急敗壞,也不怎麽相信祝期說的話,“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剩十分之一的神力了?”
“知道,”祝期依舊很淡定,“睡一覺就好了。”這種程度實在沒必要放在心上。
“……”宦伊被氣得有些說不出話。
“地獄現在怎麽樣了?”祝期開口問道。
提到這宦伊語氣滄桑起來,倒豆子一樣把煩心事都倒了出來:“自從你走了之後他們就又開始作妖了,新上任的那個獄管實力不太行,我又費了好大勁加固封印,這才把那些鬼給攔住。無常界新來的鬼又多了一倍,老鬼區正拆了重建。忘川河的污染加重,只能新招了幾個陰差加快淨化。我最近忙的焦頭爛額。”他說完等着祝期可憐他一番,然後給點安慰。
祝期笑了一聲,拇指輕輕撫着蝴蝶的翅膀:“那你這個冥王不好好在鬼界待着,跑這來幹嘛?”
這語氣也沒啥,不像是安慰,就是有點像趕客。
宦伊說:“司冉把顧恒宇的事情上報了,我看到受害者是那家夥,雖然有點高興且不想幫忙。”
祝期耐心地問:“但是呢?”
“……但是按流程走一遍,生死簿到她那還需要一段時間,”蝴蝶繞着祝期的指尖飛了一圈,“怕耽誤你的事,我就先看了過來告訴你。”
“顧恒宇死亡時間是兩年前,但他的魂魄一直沒有入無常界,也沒有陽差發現,這個是我們的疏忽。”宦伊說,“除了他的親人外,還和一個人連着一條很深的關系線,應該就是怨氣記憶中的那個同桌,名字是張建哲。出生于京城郊區的張家村,出生時的家庭按照鬼界的評判标準來看為貧困。”
“生死簿上就記錄了這麽多東西,不知道對你有沒有什麽用。”
生死簿上記錄的一般是人的出生死亡時間,出生時家庭狀況,還有關系圖譜這些大致的東西,不會記錄生活的細節瑣事。
“有用,”他們可以憑借這個條件找到人,找到人後問一下事情就基本能出來結果了,祝期閉上眼睛,“謝謝。”
“那就好,”宦伊看着他,還是忍不住道:“你要不跟我回鬼界吧,別在人間界和那家夥待一塊了。”
“不要,”祝期拒絕得挺幹脆,聲音卻愈來愈小,“你那條件沒這好。”
“……”蝴蝶轉了轉身子,宦伊借着它的眼睛看到了周圍的環境,床頭精致的小燈,柔軟的地毯,豪華的衣櫃,雙面華麗的窗簾。不得不承認,這條件确實不錯。
而鬼界一直陰沉沉的,環境沒有人間界好,也沒有什麽高端的設施。他想着要不要重新再把鬼界建一遍,再一轉眼看向祝期,就發現他已經眯着眼睛睡着了。
身後傳來點動靜,蝴蝶立刻飛到了小燈後面隐藏身形,只露出一點眼睛觀察着狀況。
門輕輕被打開,向宣已經重新換上了一身衣服,他用盡量小的聲音走到床邊,幸好地上鋪了地毯,把他那原本就不太大的聲音幾乎吸收了幹淨。向宣垂眼看着熟睡的祝期,一時沒有什麽動作。
宦伊就盯着他的背影看,想看他到底要幹什麽,直到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向宣才終于有了點動靜。
他微微彎腰,把祝期抱着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祝期似乎覺察到了點動靜,眼睫眨了眨。
向宣動作停住了,看祝期沒醒後又動作很輕地把被子蓋在了他身上,又幫祝期掖了下被角。
宦伊心想,還算這家夥有點良心,也不枉祝期幫了他。
向宣走到床頭櫃前,彎腰拿起上面放着的空調遙控器,把房間的溫度調高了些。
而在向宣彎腰的那一刻,宦伊通過躲在燈盞後面的蝴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向宣胸前的印記。
怪不得祝期這麽累……
宦伊冷笑一聲,活生生忍住了把燈捏爆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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