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

◎吻上她的眼睛◎

6月10日晴

眼睛。

隔着兩件春裝, 心跳的感覺并不明顯,陶幼心收回手,仰頭探究他口中的答案:“因為?”

少年緩慢啓唇:“因為錄制的時候太刻意,無法控制心跳的速度。”

女孩信以為真, 再次把‘小呆鵝’舉到耳邊, 聽着不規則地心跳聲, 嘴角揚得很高。

本以為會在這邊待一會兒, 卻聽許嘉時道:“回去吧。”

“啊?”剛踏進門口沒幾分鐘,就要趕她走?她可是今天的壽星。

瞧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在胡思亂想, 許嘉時委婉地解釋:“你爸媽在樓上, 就不留你玩了。”

陶幼心不懂, 他總得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陶爸從廁所出來, 見客廳只剩妻子, 順口問了句:“心心呢?”

付瑤琴:“找嘉時玩去了。”

“這個點, 她去許嘉時房間?”陶爸敲響警鐘, “你怎麽不攔着。”

付瑤琴抹着精華液在臉上打圈:“我攔她幹嘛?”

陶爸一拳砸到桌邊:“這可是酒店,我就知道那小子單獨開房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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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瑤琴忍俊不禁。

自從發現許嘉時對自家女兒的心思後, 丈夫的心眼越來越小, 一面覺得許嘉時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 一面又覺得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孩便宜了隔壁家的小子。

連稱呼都從親切的“嘉時”變成“那小子”, 活脫脫一副“小棉襖”被搶走的老父親模樣。

“這點你大可放心, 心心到現在都不知道嘉時的心思, 你以為是為什麽?”

是許嘉時沒長嘴,還是許嘉時不想說。

當然都不是。

那個男孩有着極高的耐心, 一直在等最完美的時機來臨。

他跟陶幼心每日同進同出, 卻能默默守護這麽多年, 不讓陶幼心發現, 光憑這點,許嘉時的這份心就值得信任。

“可他們現在成年了。”

“孩子成年了,談戀愛的事情就不歸我們管咯。”

陶爸心裏燥得直撓頭發,忽然聽到刷卡進門的聲音。擡頭一看,只見女兒右手拎着禮物盒,左手抱着一只大白鵝走進來。

陶爸微眯起眼:“回來了?”

陶幼心揚起手裏的大白鵝:“對啊,我去拿嘉時哥哥送的禮物。”

今晚的陶爸格外挑剔:“他怎麽不自己送過來?還要你特意跑一趟。”

陶幼心:“禮物當然要單獨送啊,我們房間這麽多人,那多不好意思。”

這個理由勉強合格。

來去總共不過十分鐘,許家那小子還挺識趣。

“爸爸,我先回房間咯?”

“回吧,回吧。”反正在眼皮子底下就行。

陶幼心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麽,只覺得有些奇怪,她回房間第一時間把大白鵝擺到枕頭邊,決定讓它陪自己睡覺。

洗漱完,陶幼心坐進溫暖的被窩,手機裏的群消息仍在不停地響。

朋友們在群裏聊得火熱,她又忍不住冒泡,加入話題。

八卦話題越聊越起勁兒,她打字速度又快,根本停不下來,直到窗口彈出新消息。

+10:還不去睡覺。

小呆鵝:QAQ。

+10:十點半了。

小呆鵝:這就睡!

大晚上水群被逮個正着,趕緊匿了。

小呆鵝:睡不着。

+10:數鵝。

小呆鵝:想點歌。

+10:沒有。

小呆鵝:生日還沒過,今天我最大。

+10:一首。

小呆鵝:耶!

+10:想聽什麽?

小呆鵝:都可以。

“讨價還價”成就達成,陶幼心躺進被子裏:“我準備好啦 。”

他選的一首英文歌。

少年發音純正,唱到尾音時勾出絲磁性,比某些專業歌手有過之而無不及。

“Your heart can see that

但你心可見

This love is enough

這份愛意可鑒。”

越聽越精神,陶幼心在裹着被子翻了一面,臉蛋埋進大白鵝柔軟的肚子上,無意間壓到錄音器的開關,紊亂的心跳聲再度鑽入耳間。

“You know I wanna be

你知道我想

Your destiny

想成為你的命運……”

“噗通——噗通——”

心跳越來越明顯,好似調音器逐漸增大音量。

當她将大白鵝拿開,卻發現心跳聲依然響亮,陶幼心詫異低頭,手指撫上自己的心口。

兩顆不一樣的心髒,在此刻同頻共鳴。

那是一個不眠之夜,往後那些集訓的日子裏,陶幼心每每想起心跳不受控制的瞬間,都有片刻失神。

像他們攻克試卷上的難題,有一項正确答案呼之欲出。

四月天氣回暖,陶幼心在月底返校上課,回程的那個周末,無意見從車窗看到江書妤推着一個坐輪椅的女人走過街道。

陶幼心從未見過那個女人,只聽江書妤無意間提過,她的媽媽腿腳不便。

江書妤這麽優秀,想必她的母親也會感到欣慰。

五月,高考進入倒計時,高三學生們每天埋頭在教室進行題海戰術訓練。

六月,整裝待發的高三學子義無反顧沖上高考戰場。

大雨沖刷掉太陽的炙熱,成群結隊的家長目送孩子進入考場,撐傘伫立雨中,眼含期待。

“每年高考都下雨,是有什麽說法嗎?”

面對考場裏衆多生面孔,衆人卻不覺得陌生,因為他們正進行着一場決定命運的大型比賽,現在的競争者,也許就是未來的合作者。

“預示咱們奮鬥三年的結果,凄凄慘慘戚戚。”

“人工降雨,緩解暑熱。”

“我們老家的說法是‘鯉魚躍龍門’,雨越大,水越多,鯉魚就跳得更高,我們的成績越好。”

當最後一堂英語考試結束,學生們陸續走出校門,擡頭仰望天空,忽然發現——天晴了。

考完那天下午,教學樓響起連綿不絕的歡呼,慶賀解放,迎接自由。

各班同學開始組織班級聚餐,對有些人來說,這或許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

三班群發邀請信息,陶幼心繳費報名。

跳舞的女生似乎都有種獨特氣質,站在人群堆裏也是最吸睛的存在,一群畢業學生裏,只有她白到發光。

女孩穿了條簡約寬松的白色長裙,天氣熱,她把黑發紮成元氣的丸子頭,斜挎一只銀色小包,貝殼紅繩系在纖細的手腕間。

整個風格充滿青春氣息。

盡管這一年陶幼心待在教室的時間很少,大家對她的印象還是很深刻:“陶幼心,坐這邊。”

單憑最後一個月,陶幼心也成功打入多個小團體,她跟幾個較為熟悉的女生坐在一起,男女生各有兩大桌。

文绉绉的班長一股子領導風範,率先端着酒杯站起來:“咱們也算認識三年了,今日一別或許很難再見,讓我們舉杯,敬青春、敬友誼!”

衆人陸續起身,舉杯共慶。

此刻陶幼心才發現,考去一班的周澈言居然來參加了三班的同學宴。

算起來,他在三班待的時間更久,來這裏也沒錯。

“陶幼心,喝飲料嗎?”旁邊的學習委員把店家自釀的果酒錯當成飲料推到陶幼心面前。

陶幼心喝了一口,察覺到:“這味道好像不太對。”

學習委員低頭湊過去一聞:“呀,拿錯了,好像是剛才他們拿過來的果酒。”

陶幼心捧起杯子又抿了兩口:“還挺好喝的。”

學習委員朝她友好一笑:“那你可以把它喝完。”

一般果酒不醉人,店家自釀的幾壺酒度數各不相同,一不留神倒錯酒杯,就會變得……滿臉酡紅。

在這的人大多沒喝過酒,隔壁桌一個男生酒量極差,喝半杯直接上臉,看起來醉醺醺的,連話也說不清楚。

陶幼心後知後覺,感覺腦子有些發暈。

清醒地感知到腦袋越來越糊塗,她明白是喝酒的緣故,趕緊摸出手機給許嘉時發消息。

小呆鵝:剛剛不小心喝錯果酒,現在有點頭暈。

+10:多喝點水,別亂跑,等我過來。

她們這桌似乎都錯飲了度數高的果酒,有個女生的情況比她還糟糕,起碼她自己是清醒的。

見情況不對,學習委員去前臺走了一趟,回來跟她們說:“這家酒店有休息室,要不你們去裏面坐會兒?這裏人多氣悶,肯定不舒服。”

那個臉紅的女生已經去廁所吐了一圈回來,聽到能夠休息,連忙點頭。

大廳聲音嘈雜,陶幼心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幹脆跟女生一起去休息室。

休息室擺放着兩張長桌和兩張圓桌,不打不小的面積,勝在清靜、整潔。

見女同學滿臉緋紅,陶幼心還擔當起照顧的責任:“你還好嗎?”

女同學點點頭:“還好,就是有點困。”

陶幼心:“我也困。”

兩人聊着聊着就趴到桌上,不是失去意識,就是很想睡覺。

過了一會兒,女同學捂着肚子起身:“陶幼心,我去上個廁所。”

她睜眼瞄了一眼,“嗯”了聲又繼續閉上眼睛。

女同學憋得不行,以別扭地姿勢沖進衛生間,沒注意到自己走後,守在門旁的周澈言走進了休息室。

他以為陶幼心不舒服便跟着過來,聽到陶幼心和女生的對話,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理由邁進腳步,終于,不相幹的女同學走了,他也踏進門口。

女孩趴在長桌上,側臉枕着手臂睡覺。

周澈言緩步走近,居高臨下注視着女孩的側顏。她因為飲酒,臉頰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比精心調制的腮紅更誘人。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觸碰到了女孩柔軟的肌膚。

陶幼心半夢半醒,感覺胳膊癢癢,擡了下手肘,嘴裏嘀咕着:“嘉時哥哥,別鬧我。”

周澈言緊緊握拳。

她下意識喊着許嘉時的名字,是因為兩人經常這樣互動嗎?

雙手失落地垂在身側,周澈言欲轉身,腳步卻遲遲不舍離開。愛慕的目光停留在女孩臉上,周澈言再次坐到她身旁,比曾經當同桌的距離更近。

他清晰地聽見女孩溫熱的呼吸聲,不禁擡手,想要觸碰那張幹淨到無瑕疵的臉龐。

女孩身上散發着自帶的清香,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逐漸前傾,緩緩低頭……

快要吻上臉頰那刻,他的胳膊忽然被人往後一拽,周澈言下意識轉頭,迎面吃到一記硬拳。

周澈言後撤幾步,盯着前方怒目而視的少年,手背擦過嘴唇:“真可惜。”

回應他的又是一拳。

周澈言被抵在桌邊,腰背硌得生疼,他仍不肯低頭,嘴角挂着嘲諷的弧度:“這次,我比你快。”

沒看清許嘉時是怎麽沖過來的,一個閃身将他壓倒在桌上,這番動靜終于吵醒旁邊誰教的女孩,她迷糊地揉了揉眼:“你們在幹什麽?”

“離她遠點!”許嘉時低聲警告,狠狠将礙事的人甩開。

不等陶幼心清醒,直接拉她遠離這個烏七八糟的地方。

街道車水馬龍,路過的鳴笛聲将陶幼心震醒。

許嘉時面色鐵青:“膽子這麽大,敢在外面喝酒,随随便便睡着。”

劈頭蓋臉的斥責吓得她癟起嘴:“是不小心喝錯的。”

“你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嗎?”

陶幼心心虛地垂着腦袋,小聲嘀咕:“我還挺清醒的。”

“清醒是吧。”許嘉時拉她走進附近的超市,直接拎了一箱啤酒出來,“我來告訴你,你的酒量。”

他招了輛車,徑直把陶幼心帶回許家,拆開酒箱,一連揭開五六瓶擺在桌上:“今天你就在這喝,喝到醉為止,看看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好!”

“喝就喝!”她也不明白喝錯果酒到底是多大的罪過,把許嘉時氣成這樣。

一口啤酒下肚,是她讨厭的味道,陶幼心皺起眉頭,又往肚子裏灌了一口。

她第一次喝酒,也想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

她每喝一口都要瞥許嘉時一眼,見少年環抱雙臂,冷漠地站在旁邊,心裏莫名湧上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抱起剩下小半杯直往嘴裏灌。

“咳咳——”

喝太急嗆到喉嚨,她一口吐出來大半。

許嘉時下意識往前,想到今天撞見的畫面又格外氣憤。

真是被保護得太好,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必須吃點苦頭才能長記性。

“以後還敢不敢一個人在外面喝酒?”

“都說是喝錯了。”

“我是問你以後。”只要她點頭承諾,他就不會再逼她。

偏偏陶幼心喝了酒,思維已經不能以常理推斷,她察覺不對就立馬放下酒杯給他發消息,又不是故意喝醉,幹嘛臭着臉兇她。

她還委屈呢。

她噘嘴反駁:“我都成年了,喝點酒有什麽錯。”

“你還犟?”許嘉時心口的氣不打一處來,“繼續喝。”

“哼!”她骨子裏的勁兒硬得很,接着拿起第二瓶。

第二瓶見底的時候,女孩順勢後仰躺在沙發上,臉頰通紅。

她還惦記着去拿酒,伸手卻被拍回來。

“幹嘛。”她嘟囔兩句,非要去拿酒瓶,許嘉時直接彎腰,把人打橫抱去另一個房間。

他把人放下就要走,身後的女孩像只八爪魚纏上來,許嘉時轉身把人按回椅子上:“乖乖待在這裏。”

整個人陷進椅子裏,身體有種被包裹的感覺,醉酒的陶幼心覺得新奇,盯着椅子玩。

趁這空隙,許嘉時調了杯蜂蜜水端進來:“喝水。”

陶幼心靠着舒适的椅子,雙手搭在椅托上,優哉游哉的表情:“喝酒。”

“不許喝酒。”他再次警告這個小醉鬼。

“要。”陶幼心故意唱反調。

鼻尖灑出氣音,許嘉時直接捏起她下巴,把蜂蜜水喂嘴裏。

她嘗到甜味,覺得好喝,自己捧起杯子把蜂蜜水喝幹淨。

這碗蜂蜜水跟孟婆湯似的,喝進嘴裏就忘記剛才的鬧劇,捧着杯子遞還給許嘉時,聲音甜甜地彙報:“喝完啦。”

許嘉時贊揚似的摸摸她腦袋。

女孩仰起頭,嘴裏嘟囔着:“好困。”

她這樣子大概沒法去洗澡,許嘉時打來半盆溫水放到她腳邊:“先洗腳,洗幹淨才能去床上睡覺。”

“怎麽洗幹淨?”她雙腳離地,甩掉腳上的拖鞋,一下子踩進盆中。

“好熱。”水溫跟室內的冷空氣對比鮮明,她碰到水就反射性地彈出來,踩到地上。

許嘉時重新試了一遍,根本不燙。

他不得不親手捉住那雙腳,握着腳脖子放進溫水中:“洗腳。”

“不要,除非你幫我洗。”她開啓了蠻不講理的模式。

女孩雙腳瘦長,皮膚光滑,許嘉時帶起溫水澆到腳背上,手指輕柔擦拭:“陶幼心,你能不能乖一點。”

“不能。”

“怎麽喝完酒就不聽話了?”

女孩咧嘴笑,邏輯自成一套:“因為喝完酒要發酒瘋呀。”

她現在不宜泡腳,許嘉時環顧四周,沒有擦腳的東西,只好去浴室拿毛巾。

“許嘉時。”

“許嘉時!”

他一離開視線,醉酒的女孩就開始大聲呼喊,不安分的雙腳上下擺動,水花向四周飛濺。

許嘉時拿她沒辦法,擦幹雙腳就把人扔床上:“不是困嗎?睡覺。”

叫她睡覺,她偏要鬧:

“我要玩游戲。”

“我要吃冰激淩。”

“我要……”

許嘉時伸手捏着她臉蛋,警告似的問:“還要什麽?”

女孩絲毫不畏懼,反倒朝他伸出雙手,被捏成“O”型的嘴唇一張一合:“要、許、嘉、時。”

“叮——”

好似一顆清脆的銀鈴在少年心口作響。

故做的冷漠從眉宇間退散,少年緩緩伸手,彎腰擁在她背後。

女孩卻如同得到鼓勵一般,一下子撲向他。

許嘉時站立不穩,兩人齊齊倒在柔軟的床墊間。

兩人相隔咫尺,只要他再往前一點,就能觸碰到那張香軟的櫻唇。

陶幼心睜着眼,一雙葡萄大眼清澈透亮,讓人生不出任何壞心思。

許嘉時躺在那裏,深吸一口氣,雙手掐住女孩柔軟的腰肢,扶她坐起:“別鬧了,快睡覺。”

陶幼心卻拉着他的手不放:“你一起。”

許嘉時:“……我們不能一起。”

“為什麽?”

“因為我還沒洗澡。”他随便扯了個理由。

哪知陶幼心理直氣壯:“我也沒洗澡,正好一起髒髒。”

根據前面的經驗,許嘉時深知不能跟醉鬼講道理,只好連哄帶騙:“我有潔癖,你先睡,我等會兒再來。”

“好吧。”她姑且認同這個理由,“那我等你哦。”

許嘉時催促她躺好,才去收拾地上的盆和毛巾,把一切歸位。

他仔細搓了搓手,擦幹回到卧室,那個說要等他的小騙子已經裹着空調被睡得很香。

許嘉時輕聲走近,單膝蹲在床邊,凝視着女孩的睡顏,嘴角微彎:“笨蛋。”

睡夢中的女孩似有感應,朝他這面翻了個身,掌心覆蓋在他搭着床沿的手指間。

他想抽出,女孩卻無意識地收緊小指,再次“挽留”。

女孩卷翹的睫毛微微發顫。

少年踮起腳尖,溫柔地吻上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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