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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好像喜歡許嘉時◎

6月13日晴

你是不是發現了。

有什麽東西在眼睛上貼了一會兒, 陶幼心費勁兒地睜開眼，只看到一張模糊的人臉。

盡管看不清晰，她也知道那人是誰。

“嘉時哥哥。”含糊不清的聲音格外黏膩。

少年反複糾正：“叫我名字。”

她聽了進去，更加抓緊溫熱的手指：“許嘉時。”

那是她從小到大一直依賴的少年, 在他身邊就擁有滿滿的安全感。

半夜, 陶幼心從床上爬起來找水喝, 借着牆面朦胧的聲控燈看清周圍的環境, 呼喚智能音響打開是卧室燈光，才發現是許嘉時的房間。

她睡這兒, 許嘉時去哪兒了？

陶幼心接了杯水, 打開卧室房門。

四周格外安靜, 她繞着走廊走一圈, 隐約聽見影音室傳來的聲響, 下樓一看, 裏面果然亮着燈。

陶幼心推門進去, 巨大的屏幕裏投放着光影昏暗的英文電影。

“你怎麽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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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醒了？”

兩人互相對望，不約而同的詢問對方。

陶幼心舉起手裏的杯子：“口渴, 起床喝水。”

坐在沙發上的許嘉時斜仰頭, 問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搖搖頭, 緩步走過去。

許嘉時讓出身旁的空位, 待她坐下後, 忽然開口：“抱歉。”

“嗯？”陶幼心疑惑地朝他望去。

許嘉時解釋：“不該讓你喝那兩瓶酒。”

“感覺還好。”陶幼心豎起食指, “起碼我知道自己酒量很差，最多只能喝一瓶。”

他很少情緒外露, 發脾氣更是罕見, 這回沒控制住确實有原因。

還是陶幼心不知道的原因。

電影裏播放着一男一女獨處一室, 端起酒杯碰撞的畫面。

許嘉時低頭思索片刻, 主動詢問：“你記不記得當時在休息室發生了什麽事？”

“我跟一個喝醉的女生在裏面休息，她去上廁所，我睡着了。”然後許嘉時就來了，氣沖沖地把她拉進超市買了一箱酒。

這些記憶根本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周澈言想親你。”

陶幼心驀地睜大眼：“為什麽？”

許嘉時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問：你覺得呢？

這樣的行為，答案只有一個，陶幼心不敢想：“那，那我……”

“別擔心，他被我抓住了，沒有得逞。”其實他也不知道周澈言是否真的碰到陶幼心，之所以告訴她，是為了讓她防備他人。

難以置信，陶幼心深深吐出一口氣，還有從心底裏湧現的憤怒。

虧她還把周澈言當朋友，為什麽要偷偷做這種事！

見她皺着眉頭，滿臉悔意，許嘉時趁機敲打：“所以還敢在外面喝酒嗎？”

陶幼心連忙搖頭，下定決心，以後在外人面前絕不碰酒。

以前只覺得周澈言性格沉默，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陶幼心越想越郁悶，在床上輾轉許久才重新入睡。

沒想到第二天，那人還主動發消息，想約她出去見一面。

陶幼心果斷拒絕，對方直接撥打電話過來。

她又不喜歡周澈言，在這時候碰面多尴尬：“有什麽事就在電話裏說吧。”

她不善隐藏，語氣直接暴露态度，電話那頭的周澈言攥着一枚天鵝頭繩：“你知道了？還是許嘉時跟你說了什麽？”

陶幼心沒吭聲。

沉默等于另一種方式的默認。

“他又比我高尚到哪裏去？”周澈言坐在鏡子前，看着泛青的嘴角，發出一聲自嘲冷笑，“比我做得更多也說不定，反正你這麽好騙，對他的言行深信不疑。”

“不許你這樣說他！”她是聽不得別人說許嘉時一點壞話。

周澈言一拳砸到桌上。

聽她毫不猶豫的維護，他真的很嫉妒那個人。

本來沒想讓她發現自己的心思，如今卻鬧成這麽糟糕的局面：“陶幼心，明明是你招惹我的。”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做出什麽行為讓你誤會，但我不喜歡你，一直把你當做普通朋友。”事已至此，她只能明明白白地告訴周澈言，打消他的心思。

她毫不留情的拒絕戳破了周澈言珍藏心底的期待，只有他清楚地記得：“初三暑假集訓，你站在舞蹈室門前，為我跟謝燃吵架。”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記住這個女孩。

“有嗎？”回憶那場集訓，陶幼心完全想不起來太具體的事件。

周澈言咬牙，積壓心底的情意頃刻迸發：“那你下水幫我找回項鏈，這件事總不會忘吧？”

“我記得。”回憶當初，陶幼心皺起眉頭，“但是周澈言，我曾經解釋過，撿回項鏈只是偶然，當時我的毛球挂件掉進水池，不得已淌水進去。”

那只許嘉時送的毛球挂件，現在還挂在她的禮物櫥櫃裏。

“原來如此。”那些一點點撬開他心門的細節，竟是一場巨大的誤會。

那些悄悄送出去的芒果酸奶，那些默默的付出，也全都成為笑話。

如果他一言不發，或許在不久的将來，陶幼心就會徹底将他忘記，從“朋友”變成“某個同學”。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留在三班，每次期末都故意失誤嗎？”

複雜的思緒如千絲萬縷的藤曼纏繞上來，陶幼心更加煩躁。

周澈言既然這樣問她，答案必然跟她有關。她沒有要求別人為自己犧牲，這所謂的喜歡會帶來壓力。

“周澈言，請你不要再說這些話，我既然把你當做朋友，說明對你沒有其他感情。”她下意識回避這類話題。

周澈言跟她曾經拒絕那些追求者不一樣，她們做過兩年同桌，有着許多屬于“朋友”的美好回憶。

偏偏，那份情誼變質，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

對方冷哼一聲：“那許嘉時呢？你把他當朋友，如果他也喜歡你呢？”

她提起一口氣：“你……”

周澈言破罐子破摔：“他打着鄰家哥哥的旗號讓你遠離異性，不準你生出其他感情，難道不是比我更卑鄙？”

“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陶幼心反駁，“他沒有逼我做什麽，否則我跟你不會做幾年同桌和朋友。”

在這件事情之前，許嘉時從未指明讓她遠離周澈言，況且她跟謝燃也玩得很好，根本不像周澈言說的那樣。

她句句回應，卻句句避開要點。

周澈言沉默片刻，聲音冷靜下來：“陶幼心，你不敢直面他對你的感情是不是？”

他心知自己沒有機會，倒想看看那個隐忍多年的人，會落得什麽結局。

這場溝通自然是不歡而散。

陶幼心站在屋裏，滿腦子盤旋着周澈言的問題。

如果許嘉時也喜歡你呢？

那一刻，她竟然無法理直氣壯的否認。

以前沒往這方面想，是因為聽過太多玩笑話，當事人誰都沒有提起。

真被戳破的時候，那些細枝末節的行為讓她心神一震。

她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找到曲七七，剛點進聊天框，又劃掉。

江書妤，劃掉。

最近一個月混熟的學習委員，劃掉。

她換個思路，找到不認識許嘉時的舞團同學，輸入一長段文字發送過去：

如果你跟一個同齡的男生關系很好，經常聯系，他對你很好，事無巨細照顧周到，這說明什麽？

沒過一會兒，舞團同學回複：你是在問，這個男生有多喜歡你嗎？

因為這份喜歡已經很明顯。

陶幼心麻了。

身體脫力，癱在沙發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頭頂吊燈，大腦放空。

完了，許嘉時好像喜歡她？

從得到這個結論起，陶幼心見到許嘉時、或者聽到他名字時，反應就會變得極其微妙。

于是她采取了自己最擅長的秘訣——跑。

考完第三天，曲七七就殺到她家門口，說要趁成績出來之前，痛痛快快出去玩一場。

陶幼心只有半月假期，六月下旬就要返回舞團進行訓練，所以曲七七的邀請正中下懷。

“有哪些人要去？”

“暫時只叫了你，我，還有我朋友，你要不問問書妤。”這次是不帶異性的姐妹局。

她們四個女生約去海邊，飛機落地當天就迫不及待換上泳衣去酒店游泳池玩了兩小時。

機票照片和旅游風景照發到朋友圈，謝燃點名批評他們偷偷出去潇灑。

“你有本事飛過來呗。”曲七七在群裏開玩笑，還發出定位地址。

謝燃放話：“你們等着！”

本以為是句戲言，哪知第二天下午，在沙灘上逛着逛着，忽然就瞥見兩道熟悉的身影。

“我瞅着那邊兩個男生怎麽有點眼熟。”曲七七抓着陶幼心的胳膊，示意她看。

陶幼心定眼：“你的玩笑好像開大了。”

謝燃竟真的飛過來了！同行的還有許嘉時。

陶幼心不僅往後倒退兩步，赤腳踩在細軟的沙子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曲七七正想跟她說話，轉頭卻發現人不見蹤影：“心心，你去哪兒？”

擡起的腿僵在半空中，緩緩落地，陶幼心認命地轉過身：“我去找書妤。”

曲七七指了指前方：“許嘉時來了，你不去打個招呼？”

陶幼心眼珠打轉，就是不敢往一處看：“也不需要特意打招呼吧。”

反應不對，曲七七秒變敏銳：“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陶幼心毫不遲疑道：“沒有。”

曲七七歪頭，面露探究：“那你為什麽躲他？”

她仍然堅持：“我沒有。”

“心虛。”江書妤捧着剛買的椰子水走過來，一語戳破陶幼心的心思。

“我心虛什麽？”她挺直腰杆，好似坦然無畏的模樣。

江書妤吸了口椰子水，一本正經地說：“許嘉時在看你。”

陶幼心秒變慫包。

對背那個方向，依然清楚地聽見謝燃的大嗓門，她拔腿就跑。

這一行為出乎所有人預料，謝燃一臉懵逼，只有許嘉時快步追了上去。他腳快，在沙灘裏抓到試圖逃跑的小呆鵝，一把揪住：“跑什麽？”

她說不出理由，就是不知道怎麽面對而已。

瞥見前方沙土裏冒出的顏色，陶幼心靈機一動：“我的拖鞋在那邊，我去拿拖鞋。”

拖鞋是跟曲七七一起買的，綴着一堆珠子和花紋，主打一個花裏胡哨，死亡芭比粉穿在腳上，顏色鮮得能亮瞎人眼。

“我要回去了。”陶幼心拎起涼拖，走到水位線位置沖了個腳，腳底沖幹淨再穿鞋，不會硌得慌。

然而，從沙灘到石岸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穿着拖鞋這裏走回去，勢必滿腳沙泥。

海水偶爾漫上沙灘，卷平沙石。

陶幼心已經想好，把鞋子洗幹淨拎着走，等到岸邊把腳擦幹穿着走，這是最好的主意。

兩人站在海水漫上來的位置，許嘉時上前一步，在她面前彎腰：“上來，我背你。”

“不，不用。”她結結巴巴地拒絕，甚至不敢正眼看許嘉時。

少年微微挑眉，沒有堅持。

陶幼心拎着拖鞋，小腳踩進柔軟的細沙裏，許嘉時放慢速度，跟着她的腳印，于是沙灘上就出現一串大腳印中夾雜着小腳印的痕跡。

石上有青苔，腳底易打滑，陶幼心特別留意，先伸出一只腳。

白嫩的小腳丫一點一點踩上濕滑的青苔，小心翼翼地試探，腳心的觸感讓她感到不适，下意識要收回。

一雙手忽然掐在她腰間，輕松将她舉起，踏過危險的區域。

騰空的身體重新落回地面，陶幼心卻驀然扣緊心弦。

她穿着輕薄的衣衫，清晰感受到貼在腰間那雙手掌的觸感和溫度。

“不知道喊我幫忙嗎？”耳畔傳來少年清潤的嗓音，是無比熟悉的口吻。

心髒跳得厲害。

陶幼心緩緩側頭，望向逆着金色夕陽的少年。

完了，她好像也有點……

喜歡許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