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第二十一個日記本:
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蓄謀已久。
——《青梅觀察日記》
這個吻,像是要把分離日子所欠缺的甜蜜全部補上。
陶幼心全身發軟,難以自控的顫栗感從指尖蔓延全身,只能下意識攥緊床單,曲着腿做支撐點。
“許……”未來得及喊出口的名字被喉間的聲音吞噬徹底。
像被風雨擊落到水中的浮漂,撞上沿岸的礁石,頭頂抵在床頭的女孩驚聲一呼:“壓着我頭發了!”
“抱歉。”他輕松把人撈起來,面對面的姿勢,扣着女孩後背貼近自己。
長臂一伸,手指勾起床櫃上的發圈遞給她。
陶幼心熟稔紮高丸子頭,雙手還未放下,又被舉起,架在許嘉時肩頭。緊接着風浪襲來的時,手臂驀地收緊。
“我沒說要這個……”女孩的聲音斷斷續續。
“也沒說不要。”不容置喙的語氣,打消她的探究心。
時鐘剛過淩晨。
嘩啦的水聲拍打在浴室光亮的地板上,許嘉時握着她的手,有節奏地律動。
陶幼心手酸失力,吐納着呼吸:“沒有力氣了。”
“再堅持一下。”低啞的嗓音從她耳邊游離至肩頭,随着一聲悶哼,持續已久的拉鋸戰終于結束。
許嘉時低頭,在她額前輕啄一口。
陶幼心赤腳踩在他腳背上,小聲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補償誰。”
分明是她累得不行。
“剛才不是說很舒服?”許嘉時小心把人放在地板上。
“啊啊啊。”陶幼心眯眼,戰術性尖叫兩聲,“不許說,不許說!”
許嘉時伸手拿噴灑,沖刷室內渾濁的氣息,他忽地想起什麽,捏起陶幼心的手指查看:“指甲太長了。”
“我不覺得啊。”陶幼心抹着洗手液,将雙手反複清洗,舉着手背看。
她手指修長,光滑的甲床漂亮有型,白裏透粉,反射光斑。
也就是這樣一只漂亮的手,剛才替許嘉時纾解了身體上的痛苦。
“剛才抓到了。”他的話意有所指。
“那,誰讓你反複摩擦,還那麽久……”她們這樣互相幫助的行為并不多,但每次許嘉時的技術都會突飛猛進,現在耗時越來越長。
簡直不敢相信,真發生那種事,會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許嘉時懂她的欲言又止,取下浴巾幫她擦去肩頭的水滴:“這是件好事。”
陶幼心想,按照書本知識傳達的理論,持久的确是件好事?
這次回來,陶幼心在學校待了半月,又被召回舞團。春季有場芭蕾舞相關的公益演出,剛好要曲七七上大學的城市。
曲七七熱情地給她安利當地美景和美食,突發奇想要跟她一起:“等我看看機票昂。”
“你不上班?”這幾天可是工作日。
“每天都在公司摸魚,這班不上也罷,反正實習證明已經蓋章了。”曲七七如今在自家公司上班,實際就為混個實習證明回學校交差。她一門心思撲在自己的網店上,要不是父親非要她到公司鍛煉,她才懶得每天早起打卡。
“曲叔叔一直想栽培你,你以後真不打算去公司啊?”
“不去,等我弟繼承,我躺着吃分紅養老不香嗎?”她喜歡賺錢,但不想每天勾心鬥角當女強人。
“做個人吧,你弟弟才十歲。”陶幼心想,曲叔叔和曲阿姨是有遠見的,眼看大號練廢了,趕緊開小號。
曲七七雷厲風行,說看機票,轉頭就定了。
她嘴饞學校附近的一家美食店,離校後惦記了許多次,陶幼心的公益演出剛好給她一個行動的借口。
兩人能待在一起玩的時間并不多,陶幼心要控制飲食,也不能陪她吃遍美食。
“這家店一定要打卡,你可以少吃一點,但絕對不能錯過!”曲七七拉着她來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菜館。
隔壁桌女生正興奮地聊着某男團:“啊啊啊,我真的很喜歡謝燃,他跳舞超帥的。”
“還是門面擔當。”
“我還找畫師約了他的人設圖。”
陶幼心跟曲七七豎起耳朵,回想她們當初也有過這樣的追星過往,只是沒想到,自己身邊的朋友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明星。
曲七七擡手擋在嘴邊,悄聲道:“謝燃以後要是成為大明星,我是不是能靠賣他的簽名照發家致富?”
陶幼心“撲哧”一聲笑出來:“那你趕緊打印一沓照片寄過去讓他簽。”
謝燃大二那年跟朋友一起參加選秀節目,本事想去長見識、湊熱鬧,沒想到一路人氣飙漲,晉級決賽,成團出道。
他的顏值沒話說,典型的老天爺賞飯吃,跳舞時更是渾身散發着魅力,是大部分追星女孩無法抗拒的類型。
總之,謝燃現在發展不錯。
“小時候絕對想不到,大家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就比如,把舞蹈班當興趣的陶幼心會成為一名舞者,沉迷看書的許嘉時走進實驗室發展科研技術。
愛跳街舞的謝燃進入娛樂圈,勵志吃喝玩樂的曲七七開了網店。
“對了,你跟書妤還有聯系嗎?”
“有,但是不多。”
江書妤出國後沒再回來過,見不着面,網上也沒怎麽聊天,只曉得她在那邊學習辛苦。
“書妤學習那麽厲害,又刻苦,說不定哪天搖身一變,成為醫學界大佬回國。”
“有可能哈哈哈。”
遠在大洋彼岸的江書妤摘下耳機,關閉平板上的綜藝節目畫面。
金發碧眼的外國女孩扶着樓梯下樓:“Hey Suey!Good morning.”
面對外國室友熱情的問候,江書妤溫聲回了句“morning”,遞給她一杯剛磨好的咖啡,收拾書本去上課。
時間過得很快,快到江書妤快忘記舞臺上發光發熱的少年曾經伴她深夜。
快到謝燃登錄游戲,都會收到系統的回歸禮。
“謝燃,別打游戲了,新的編舞還得練練。”隊友敲打門邊。
“別催別催,等會兒來。”指尖在屏幕游離,謝燃點開“師徒”關系一欄,盯着冰冷的灰色頭像看了許久。
當謝燃發行第一張專輯,同級的學生們終于迎來等待四年的畢業禮。
陶爸陶媽齊齊請假來學校見證女兒的畢業典禮,拍攝紀念照時,陶幼心一左一右挽着父母的手,一家人笑容燦爛,其樂融融。
“嘉時今天不來?”
“他被困在實驗室了。”
“那真可惜。”
這兩個孩子幾乎從不缺席對方的重要場合,如果沒出現,那必然是無法脫身。
陶幼心聳聳肩,雖然有些遺憾,但她可以理解。
恰好室友發來信息,叫她去學校着名景點橋拍照,陶幼心扭頭跟父母打招呼:“爸媽,室友叫我去橋上拍張,一起過去吧。”
“你們年輕人拍照,我們就不湊合了。”夫妻倆都是極有分寸感的長輩,“你們學校這景色還挺不錯的,我跟你爸在附近逛逛。”
“那好,拍完給你們打電話。”
舞蹈學院的橋是附近所有校區裏最出名的景點之一,甚至經常有其他學院的學生混進來打卡。
饒是頭頂烈陽,也有絡繹不絕的人站上去拍照,也幸好天氣熱,大家拍完就走,不會停留太久。
“快快快,這裏太熱了,拍完咱們就撤。”幾人都上鏡,成片率高,大概拍了近十分鐘就紛紛撤退到綠蔭下乘涼。
幾個女孩争先恐後湊到屏幕前:“讓我看看照片。”
鹿西嬌着重強調:“先說好,不許發原圖!”
陶幼心主動請纓:“我來修,保管讓姐妹們漂漂亮亮出現在朋友圈。”
有新照片就恨不得立馬發出去,大家挑挑選選,務必讓照片上的人都滿意。
陶幼心低頭修圖,旁邊的蘇沫忽然拍她肩膀:“陶陶,你看那是誰。”
尋找蘇沫手指的方向,陶幼心眺望遠方,一道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是——
許嘉時!
修到一半的圖顧不上,她跳出大樹保護範圍,朝許嘉時奔去。
眼看就要碰面,不知哪個系的女生忽然從旁邊鑽出來,攔住許嘉時的去路。陶幼心甚至清楚聽見對方提到“聯系方式”這類搭讪詞。
“抱歉。”拒絕的語氣一如從前清冷。
外向的女生堅持不懈:“加一個吧,大家以後可以約出來玩。”
他卻是直截了當斬斷對方的心思:“我女朋友會生氣。”
話說到這個地步,女生只好放棄搭讪。
陶幼心呼出一口氣,跟前方的人對上視線。
兩人同時邁步,偏就在這時殺出一個程咬金。
“學姐,畢業快樂。”之前帶過的學弟捧花出現,擋在陶幼心面前,讓她措手不及。
呵呵呵……
當着男朋友的面,她哪敢收學弟的花。
起初帶學弟的時候沒察覺對方的心思,後來經蘇沫點撥,她就特別注意保持距離,對方慢慢不再聯系她。送花這一出,她着實沒想到。
“心意我領了,花就不用了,謝謝。”陶幼心拒絕得很明顯。
“學姐,我沒別的意思,你是我進學校第一個幫助我的人,就當是感激吧。”他以為那兩人的愛情不會長久,一直伺機而動,哪知等到陶幼心畢業也沒聽說兩人分手的消息。
能怎麽辦呢?
撬牆角試過,等也等了,雖然無法大方送出祝福,但起碼親眼看着陶幼心畢業吧。
學弟執意要送,陶幼心連連搖頭,直到許嘉時走近,一把拿走學弟手中的白玫瑰:“謝謝。”
這番操作驚呆了陶幼心跟學弟兩人。
學弟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是,這花是我送學姐的。”
“所以,我替我女朋友向你道歉。”他這會兒“禮貌”得不像許嘉時,又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不難聽出話裏宣示主權的意思,再不走就是自讨沒趣。
一波三折,兩人總算碰面。
學弟走遠後,陶幼心才詫異發表疑問:“你居然回收下花……”
許嘉時盯着手裏的玫瑰。
他太懂那種心動,如果不收,這束沒送去的花就會成為男生心裏過不去的坎。
他很自私,不願意別人惦記陶幼心一輩子。
“只是不想你為難。”他這樣解釋,揚手将花束扔進了附近的垃圾桶。
明知有男朋友還送玫瑰,能是什麽好東西。
陶幼心再次流露驚訝的神情,随後了然,這人從小都是悶不吭聲吃大醋。
她晃晃腦袋,重新展露笑顏:“你不是說實驗室很忙,來不了嗎?”
餘光瞥見環在胳膊上的雙手,許嘉時一瞬間被哄好:“提前完成工作。”
直到下午,陶幼心得空玩手機,才看到跟許嘉時同實驗室的組員發的朋友圈:我們實驗室的神人,預計兩天修複的數據,一個晚上就找到Bug弄好了。
“這個‘神人’不會就是你吧?”陶幼心把手機怼到他面前。
“咳。”許嘉時戰略性咳嗽一聲。
“嘉時哥哥這麽厲害呢?”陶幼心左手搭上他肩頭。
許嘉時“嗯”了聲。
“所以你昨天到現在都沒休息?”
“許嘉時,你違背承諾!”
“沒那麽嚴重。”
談戀愛這幾年,陶幼心有時在外面表演,許嘉時特意請假去看。為了不耽擱項目進度,他通常會提前完成工作,後來兩人約定,要“理智”戀愛,不能為了一場約會把身體累壞。
“那你現在就回房間躺着睡覺。”女孩雙手叉腰,故作強勢。
許嘉時指向牆壁挂鐘:“現在才七點。”
“七點不能睡覺嗎?你昨天到現在都沒休息過,很傷身體的。”她不由分說,手抵着許嘉時的背,把人推進卧室。
許嘉時被強行“按”到床上,閉上眼睛,很快進入熟睡狀态。或許是因為喜歡的女孩在身邊,他比任何時候都放松,連陶幼心幾次進出都沒清醒。
陶幼心在客廳外跟媽媽通視頻。
原本該跟爸媽回家的,只因為後天房子到期,明天需要收拾東西搬走,就懶得來回奔波。
“明天下午你爸下班後直接開車去接你,走的時候仔細檢查,別落下什麽貴重東西。”
“放心吧媽媽,我那屋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好收拾的。”
付瑤琴仔細觀察背景:“你現在是在嘉時屋裏呢?”
陶幼心點頭:“嗯吶。”
付瑤琴問:“他人呢?”
陶幼心解釋道:“在房間睡覺,昨天熬夜沒休息好。”
“你倆也真是,小時候天天膩在一起,長大談戀愛了反倒聚少離多。”
“那不是正好?距離産生美。”
“就你嘴巴會講。”付瑤琴笑着拿起果盤裏的葡萄,這是陶幼心夏天最愛吃的水果,“回來路上買的,明天回來吃。”
陶幼心畢業後,正式進入歌劇院,時常與國內享有盛名的舞蹈藝術家、國外音樂團體等合作,多次摘得舞蹈賽桂冠。憑着自身優秀的舞臺表演能力,24歲就成為舞團首席。
許嘉時碩博連讀,期間參與國家航天工程,成為重點培養對象。他的學習生涯跟普通學生截然不同,博士畢業那年成功獲得航天科技創新專利。
兩人聚少離多,是所有情侶最難捱的異地戀,就連從小感情和睦的青梅竹馬都不免産生矛盾。
他們的矛盾與別的情侶有所不同。
“許嘉時,你最近是不是又高強度搞研究了?”
“……”他不撒謊,就只能沉默。
“我生氣了!”
在其他人看來,許嘉時的生活實在過于無趣,女朋友不在身邊,他幾乎快把實驗室當家住。
由于母親的想念,他每周或是隔周都會回家住上一天,這就是他僅有的社交。
“心心。”
“不聽不聽,叫小名也沒用。”
穿着實驗服的許嘉時倚在牆邊,望着被挂斷的通話頁面,眉頭緊鎖。
同組的女同事拎着水杯路過。
盧彎月沒想到自己還能跟當初參與國際物理競賽的少年一起共事,如今他們都褪去年少時的青澀,不變的是對知識的追求。
“怎麽?眉頭皺這麽深?”
“女朋友生氣。”
“牛。”
她說錯了,多年不變的還有許嘉時這顆戀愛腦。
盧彎月這輩子都忘不掉,大家求而不得的金牌被許嘉時轉手送人。
“異地戀對情侶來說的确是個考驗,我前陣子剛分一個,就是因為距離太遠。”盧彎月試圖用自己的例子安慰對方。
許嘉時沉聲:“我們不會分手。”
盧彎月舉手申明:“我沒有說你們分手的意思,聽說你女朋友是個很厲害的舞蹈家,經常到各地演出,而你常年埋頭實驗室,很難産生交集,你們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許嘉時側目:“我打算向她求婚。”
盧彎月:戀愛腦就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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