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旅行（16）

旅行（16）

銀古走前的最後一個晚上，難得的圓月天。

化野煮了酒，和銀古趁着莫奇馬茲它們睡着跑到了外間。

外間冷，兩個人只是靠近着半敞開的障子而坐。

“明天的天氣大概要好點。”

銀古回了一句：“嗯。”

“這梅子酒釀的不錯。”化野舉着酒杯，對準了天上的明月，借着月光，想要欣賞酒杯上的紋路。

銀古靜靜地望向杯中清澈的酒液，半晌才道：“那留一壺到我回來後。”

“哼。”

“這不是替你分擔。”銀古笑吟吟地轉頭看向化野。

化野撐着下巴：“少廢話。”

銀古的眸子亮了，道：“那可說好了。”

“喝你的去吧。”化野的嘴角不經意間揚起一個弧度。

五月，是梅子成熟的季節，也是梅子酒最為香甜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有人要回家了。

化野喝得有些多，醉後的腳步蹒跚。銀古有心想扶，卻慘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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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古的酒量比化野好些，但也有些醉意。

為了照顧化野，銀古也只能慢吞吞的和化野走着，邊揉着眉心。

千辛萬苦走到床邊，化野卻坐到榻榻米上一動不動。

銀古小聲道：“怎麽了？”

化野抓住銀古的衣服，聲音帶着幾絲委屈：“它絆我。”

銀古低頭看了眼無辜的榻榻米，但和醉酒的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銀古深谙這點，替化野下手教育了一下榻榻米，眼神詢問他解氣了沒有。

化野被順毛，點了點頭，這才願意從榻榻米轉移到床鋪上。

莫奇馬茲期間被他們兩個人的動靜喚醒，睜開半只眼，只見化野抱住銀古的脖頸，咬着對方的下巴，并且嘴上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嫌棄現在吃的‘饅頭’有點硬。

莫奇馬茲默默閉上眼，成年人的情 | 趣它不懂，也不想懂。

銀古呲着牙，化野這一咬，徹底把銀古的酒勁給弄沒了。

“真疼。”銀古捂着受傷的地方無奈道。

化野松開口，轉而蹭了蹭銀古的頸窩。頭發的尾部掃過皮膚，有些癢。

“去換一個軟點的饅頭。”化野嘟囔道。

“沒了，就這麽一個饅頭。”

化野滿臉寫着失望，眉間高高蹙起。

銀古伸手撫平他的眉間，壓低聲音哄道：“饅頭熱一熱都能吃了。”

醉後的化野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順着銀古的話豁然開朗：“怪不得這麽冰。”原來是還沒熱。

“我去生火。”化野一板正經地想要坐起，試圖把饅頭變軟。

銀古哭笑不得，按住他的肩膀，道：“今天已經很晚了，明天再說。”

化野敲了敲腦袋，眼前的視線昏花，晚上了？透過一層糊紙，化野總算看到了月亮，原來已經這麽晚了啊。

銀古拉起被子，“肯睡了嗎？”

知曉外面的時間，化野也不再執拗，點了點頭。

頭挨在枕頭上，由銀古替他蓋上被子。許是太過疲倦，不一會兒化野就睡了。

銀古打了個哈欠，總歸是把這位小祖宗哄睡了。

銀古躺下身，化野就鑽了過來，抱着銀古的手臂不撒開。

銀古嘗試動了動，熟睡中的化野不情願地攏得更緊了。和醉酒的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更別提是睡着了的。

銀古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算了，抱着就抱着吧。

外面經過的呦呵聲喚醒了銀古，銀古想去夠頭頂的‘蟲煙’，可是左手還在被化野抱着，銀古只能換了另外一只手。

從化野手中掙脫開，銀古氣喘籲籲，一邊要掰開化野的手指，一邊還得小心不吵醒化野。

昨晚上喝的酒杯還放在外間沒有解決，銀古穿上外套出去收拾。

莫奇馬茲挺着個大肚子，睡得安逸，肚皮上的肉随着呼吸一上一下，連帶着躺在上面的小古和小伊。

化野醒來了，扶着額平緩腦海內的眩暈。揉了一會兒太陽穴，化野這才站起。

銀古煮了點清粥和給化野的醒酒茶，瞧見化野到廚房，問道：“好點了嗎？”

化野點點頭，聞到了空氣中醒酒茶的味道，直接主動喝了下去。

用過早餐，化野目送銀古又一次踏上旅行的道路。

莫奇馬茲帶着它的兩個崽，站在化野的腳後跟處。

銀古臨走前，也記挂着小古，讓化野随時與他通信。

小古朝銀古遠去的背影啊了好幾聲，似乎想要追上去，莫奇馬茲張開翅膀把它圈在懷中。

化野把小古抱起，“那家夥還會回來的，和小伊它們去玩吧。”

莫奇馬茲也嚷嚷道：“去玩啦。”

小古回頭望了眼莫奇馬茲，小伊心中傷心，但想到自己還是哥哥，小腿跑到小古身邊牽起它的手。

小古擡起頭望了眼化野，跟着小伊走了。

化野獨自站在外邊，路過的漁民看見他，笑着和他打招呼，化野點了點頭。

“啧，我傻站着做什麽。”化野敲了敲腦袋，這才回屋去了。

莫奇馬茲瞥了眼在玩捉迷藏的小古和小伊，走到化野身邊問他銀古為什麽一直在旅行。

化野蹲下身，戳着莫奇馬茲的三根毛，道：“那家夥的體質吸‘蟲’，不能長久在一個地方待着，而且也有‘蟲師’方面的工作。”

莫奇馬茲張了張嘴，原來裏面的隐情是這樣啊。

莫奇馬茲又問他一個人寂寞不寂寞。

化野深深地看了眼莫奇馬茲，忖度道：“你一只鳥還知道寂寞這個詞？”

深感被鄙視的莫奇馬茲跳腳道：“本大爺就算是一只鳥，也是高貴的皇族血統！”

莫奇馬茲再三強調它的皇族血統身份，化野憋笑道：“你們皇族都是鳥嗎？”

“呀，是人類。”

“那可真有趣。”化野哂道。

莫奇馬茲哼聲道：“不是有趣，是超厲害超尊貴。”

“嗨嗨嗨。”化野附和道。

莫奇馬茲滿意了，高高興興去帶孩子了。

化野随手翻了本書放置手上，目光對向外面的雪地，雪好像消了點。

“嘭！”落地聲傳來，是小古。

小古的一摔也撲倒了小伊，小伊的額頭紅了一點點，但為了哥哥的面子，拼命忍住淚水。

只是普通的摔跤，化野簡單揉了揉讓它們繼續玩。

不過，很快又是一聲摔倒聲，小古險些撞到了化野的桌子，桌子可比榻榻米結實。

化野這才注意到是小古的頭發長長了，擋住了視線。

閑來無事，化野舉着剪刀給小古剪頭發，擔心頭發長得太快，化野便稍微剪多了一點，很快榻榻米上落了層白發。

小古露出了它碧綠色的眼睛，和銀古一模一樣。

化野抵着下巴，“說出去也沒人不信。”長得這麽像，說是銀古孩子肯定有人信。

小古歪過腦袋，還是莫奇馬茲呼喚走了它。

化野收拾榻榻米上的發絲，本想扔掉，但想了想還是放進了一個錦盒裏，或許這是未來他們唯一想念的東西了。

小古在這生活越久，化野就越舍不得小古，只是分別的結果不會随着他的想法而停止。

化野察覺了小古最近的異樣，抖着手給銀古寫了信。

銀古查好山裏的‘蟲群’，匆匆趕了回來。

化野頭疼着，因為小古又開始不肯吃飯，雖說還是用了點飯，但身形還是消瘦了些許。

再看到銀古趕來的身影，小古笑着終于變成了成年形态。

其實小古一直在忍耐，它在等銀古回家，現在，它看到了。

銀古手中的煙掉下，辰未的成年形态很大，果真就像古書上說的一樣似鳥似龍。

小古在化野家上空盤旋一圈，終于不帶留戀地飛往海上，前往一個未知的終點。

“走了啊。”化野的聲音發顫，心底空蕩蕩的。

養了這麽久，感情怎麽可能只有一點點。

小伊哭了，哭得最為傷心，也最沒有顧及。

莫奇馬茲打起精神，安慰它小古只是回到真正屬于它的家。

銀古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蟲煙’，這一刻，他們應該早已想到了呀，只是難過的感覺并沒有因此改變。不過比起化野，銀古要好一點，他見過了太多徒增傷悲的結緣。

“回屋吧。”天剛轉晴，吹太多風容易感冒。

化野點頭，第一個進屋。

銀古掐滅煙上殘留的火花，同樣催着莫奇馬茲和小伊。

化野坐在一個角落裏，陰影遮住了他半張臉。

銀古走到他身邊，化野卻揉着頭發笑起。

“就是有點不舍得，我沒事了。”

銀古拍了拍化野的肩膀，化野是個堅強的人，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化野站起，走去給手忙腳亂的莫奇馬茲幫忙。

小伊的淚腺發達，不是莫奇馬茲的三言兩語能止住的。

銀古放下旅行箱，打量了下屋內。除開化野的藏品，大多便是小伊它們的玩具，這裏充滿了它們生活的痕跡。

凝視着化野的背影，銀古靠着牆坐下。一家五口，現在突然少了一個人，還真是不習慣吶。

化野的情緒恢複的很快，這也讓銀古有一絲擔心。

化野看出了銀古眼中的擔憂，莞爾道：“我好歹是個醫生。”

現在的醫療手段還很簡單，化野作為醫生見慣了生死離別。不過比起他們要好多了，小古只是到了另一個地方繼續生存而已，這樣就很好。

銀古微微擡起頭，去看外間樹枝上冒起的新芽。

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