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速之客

清淺的吐出一口氣,上官靖羽苦笑,“我只是覺得累。芙蕖,唯你一人知曉我已看不見,我所能依賴的也唯有你。若是哪日你出賣我,我也不會怪你。人都是求生的,而非求死。我所期許的,只是在你的能力範圍內,不要騙我。”

“小姐?”芙蕖一怔,不語。

“若有什麽難處,只管告訴我。我雖已殘廢,但在整個丞相府,所有人都必須恭恭敬敬的喊我一聲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握緊了芙蕖的手。

芙蕖重重點頭,“奴婢明白!”。

上官靖羽想着,大抵連芙蕖都鬧不清楚,何以一慣驕縱的小姐,一覺醒來就成了這副溫潤深沉的模樣?

這樣有什麽不好?斂盡鋒芒,只為求生。

求自己安然,求父親安然,求整個上官家安然。

“奴婢卑微。”芙蕖不是傻子,“然則奴婢也不會叫人白白欺淩小姐,必定生死不離小姐左右。”

“好。”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氣,收一人易,收一人心不易。

坦誠,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橋梁。

當然,前提是這個人必須可信。

馬車徐徐朝着丞相府而去,上官靖羽想了想便道,“今日遇見二皇子之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爹。”

“是。”芙蕖猶豫了一下,“只是二皇子知曉了小姐的身份,只怕……”

“不給他希望,怎麽能讓丞相府和二皇子聯手?”橫豎這一次,她不想讓蕭東離再當皇帝。記憶中的二皇子,溫潤謙和,倒是個極為穩重之人。

相比太子的暴戾,若由二皇子繼承皇位,想來上官家應該可以避開生死大劫。

芙蕖咬唇,“那萬一相爺将小姐與二皇子聯姻,小姐也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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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靖羽的眉頭緩緩揚起,眼底透着微涼,卻是一字一句,“生死不入帝王家。”

馬車緩行,芙蕖良久才道,“對了小姐,雅兒那頭似乎不太好。自從雅兒領了三十刑杖,被罰在後院做粗活,這三天兩頭的高燒。大抵是身子太虛,沒個大夫一慣忍着,不知能撐多久。”。

“雅兒還是不肯說?”上官靖羽蹙眉。

芙蕖“嗯……”了一聲,繼續道,“不知是真不曉得還是……”

“去醫館拿些傷藥。”上官靖羽揉着眉心,前世的雅兒在事發當日就被父親打死了,可今日卻因她而存活下來。這命運之輪到底如何轉動,縱使上官靖羽也是無從所知。

“明白!”芙蕖點了頭。

回去的時候,果然沒有暮雨的蹤跡,上官靖羽冷笑,一如既往。

不出一個時辰,暮雨就急急忙忙的過來找她,而後訴說如何焦灼的找尋過她。上官靖羽表現得極為自然,只道是匆忙間走散罷了,不去追問,不去多問。那種淡淡然的表情,連暮雨都覺得有些心慌。

而上官靖羽要做的,便是以靜制動。

人在慌亂和對自己處境沒有把握的時候,最容易露出馬腳。

入了夜,秋風習習,上官靖羽站在自己的院子裏,聽着風過竹梢的聲音。為何以前從未發覺,自己的身邊還有如此悅耳的聲音。

芙蕖去後院給雅兒送藥,上官靖羽獨自坐在院子裏,指尖輕撫一曲鳳求凰,恰似天上之曲人間難得。

即便看不見,院子裏照舊點着燈。

有腳步聲停在院門外頭,上官靖羽的指尖忽然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眸子陡然睜大,腦子快速轉動。

此刻過來的會是誰?

腳步聲輕盈而略顯遲滞,仿佛是在猶豫之中。一步一頓,似乎有備而來。呼吸微喘,應該是一路小跑。

能擅闖她的庭院,絕非普通家奴。

要麽是姨娘,要麽是那幾個弟弟妹妹。

聽這呼吸聲應該是男子,上官寧靜身為長子,被三姨娘慣得,小小年紀便生得一副纨绔之态,成日眠花宿柳。倒不如上官致遠的勤學好問,縱然四姨娘出身粗鄙,卻值得可圈可點。

上官靖羽看不見,自然不會先開口。

腳步停在她跟前,而後是上官致遠的聲音,“大姐姐。”

“怎的今日想起,過來我這裏坐坐?”上官靖羽松一口氣,芙蕖未歸,她也不好拒人千裏之外。為免他察覺自己的失明,她故意低頭緩緩撫琴,只是這心思全然不在琴弦之上。

“大姐姐……”上官致遠的口吻顯然在猶豫,“我知自己唐突,但家和萬事興,想來父親高居廟堂,也不願家裏不睦。是故二娘那裏……”

“有話便說,自家姐弟,不必遮遮掩掩。”上官致遠的性子,她倒是知道的。

前世因為耿直的性子,看不慣世人對父兄的诟病,怒而直斥父兄,最後落得被父親責罰,斷了嵴骨落得終身殘廢。

只是這一次……

上官致遠頓了頓,才緩聲道,“既然大姐姐開了口,致遠也不多繞彎子。二娘到底是二姐姐的母親,便是有錯也不該母女相隔。”

上官靖羽無悲無喜,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游走,淡淡道,“你該知道,禁足令乃父親的意思。”她曬笑,“你該去求父親,而非求我。”。

“可是禁了二娘的足,二姐姐就見不到她。”上官致遠脫口而出。

琴聲戛然而止,上官靖羽的手,駭然摁住了所有的琴弦。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這話是梨香教你的?”上官靖羽始終沒有擡頭。

上官致遠忙道,“不是二姐姐,是我一時看不過去,到底血濃于水,罪不及子女。”

“梨香過得不好?”上官靖羽不是不知道,但凡大門大戶,那些姨娘、家奴都是勢利眼。誰得勢誰就是天,誰失勢誰就可以任人踩踏。

二姨娘被關了緊閉,想必這庶出的二小姐——上官梨香,也是不好過的。

聽得上官致遠輕嘆一聲,“君子厚德載物,大姐姐就看在同氣連枝的份上,向父親說個情,饒了二娘吧!”

“致遠,知道為何你們都要稱她們為二娘三娘五娘六娘,而我卻可以直呼姨娘,甚至于直呼名諱嗎?”上官靖羽長長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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