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打游戲

打游戲

賴志龍盤腿坐在溫世白床上，把個手機屏幕放兩個人中間在那裏瘋狂點擊中，聽我進來眼睛都不擡：“帶他飛呢，別煩我，現在正是最焦灼的時候——草，你快回安全屋！他媽的我去撿寶箱，看我今天不幹死他丫的。”

“哦。”溫世白慢吞吞地答應一句，操縱小人跑到樓上，“我躲好了，這邊有腎上腺，我把它們帶上了。”

“可可可，你就做好後勤就好了。你自己先把血吃滿了，別管我。他媽的敢瞄準老子，撿個狙了不起啊！”賴志龍一邊罵一邊打，都快把屏幕按冒煙了。

沈驕陽好奇地湊到溫世白身後，坐在他枕頭後面：“好玩嗎？”

溫世白點點頭，難得表情還有點專注和熱血：“阿賴技術很好，我們打得挺順利的。”

他們三個一個盤腿坐床尾，一個躺在靠背上，一個坐在床頭，倒是半點地方沒給我留，我樂得自己占了阿賴的床，坐在床邊上把湯放下來：“你們打完這把記得喝湯，阿姨特地煲的骨頭湯，很好喝。”

“知道知道！快！快！撿狙！防彈衣你趕緊穿上！”

“好，好，我現在下樓。”溫世白咬着嘴唇操作角色跑下來，看起來也是玩進去了。我打了個哈切：“那我也送到位了，要不我先走吧？我明早還要去現場站三個小時以上呢？”

“走什麽啊？沒吃晚飯呢。等會兒溫哥帶咱們去吃點好的。”

我皺着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溫哥居然是賴志龍在喊溫世白。

溫世白忙着穿防彈服逃跑，皺着眉還能顧得上點點頭答應一聲：“嗯，吃個飯再走，歡歡。”

“別跑啊，回擊他！世白你有槍你怕他幹嘛？”

“你別瞎指揮！他特麽現在啥也不會也沒有多倍鏡，你讓他跟誰打啊，當然是跑最重要啊！拿到迷彩了拿到迷彩了，我去樹上面狙人！你快找地方躲起來。”

他們火熱得不行，我倒是半點想法沒有，主要是我的手機一千塊出頭，那個游戲我自己是清楚的，打十分鐘我手機基本就卡死了。他們忙着打游戲，又不讓我回去，我幹脆把賴志龍的床調高了一些靠在上面假寐。最近倒黴催的天天做噩夢，夢裏都是些神叨叨的玩意，嚴重影響了我的日常精神狀态，正好現在也沒人煩我，趕緊抓緊時間睡會覺補個眠。

“清怡”我看見我的老師拿着一本書放在我面前，“你這是第幾遍讀《堂吉诃德》了？還是覺得很好看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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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切中了我靈魂裏的某些東西，我能感覺到它引起了我的共鳴，無論讀過多少其他書，我只會越來越感覺它的好。”我把書塞到包裏，“謝謝老師幫我買到英文版……”

老師坐到我身邊：“它吸引你的到底是什麽呢？”

“大概是……”我低下頭，那個高且瘦削，精神矍铄又帶着偏執的神經質的騎士高高舉起手裏破舊的劍，“阿隆索·吉哈諾的精神超越他所在的次元，他雖然只是角色。但是最終他依靠自己的精神與品質說服了作者和所有讀者，他就是那個與命運抗争的騎士堂吉诃德。”

“老師，他是我見過最有力量感的角色，我不認為我是淩駕于他之上的讀者，我感覺他的精神在感召着我。”

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我理解你的感受……清怡，畢業之後如果你真的要從事寫作相關的工作，就把他當做目标吧？你有這樣的天賦，去創造一個像堂吉诃德那樣強大的人物吧，用你的體驗和感悟去寫作，去創作出讓別人能從中感受到力量的作品。”

我晃晃腦袋，思維從一片黑暗中漸漸清晰，我隐約意識到夢已經要醒了——老師，我還是沒有能創作出那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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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于歡歡？”

我眯着眼睛有點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在床頭翻了個身，一只眼睛睜着一只眼睛閉着看向賴志龍的方向：“幹嘛？游戲打完了？”

“打完了打完了，你怎麽跟個老年人似的倒頭就睡？”

我眼睛還沒睜開，也不忘跟他講道理，爬起來的同時順便伸了個懶腰：“老年人才不會倒頭就睡，我這樣的年輕人才容易倒頭就睡——所以，晚飯吃啥！”

“阿姨做的湯不錯。”溫世白那邊已經喝上了，“我想着晚上外面風也大，不如就在這裏吃吧？就點了一些□□的菜品，可以嗎？”

不用跑來跑去對我來說也是輕松，我自然是舉雙手歡迎。他們三個居然已經開始打三人局了。三個人打得挺火熱，看起來賴志龍和沈驕陽都有點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兩個人配合相當不錯，經常把溫世白随便丢在哪裏兩個人就出去大殺四方。兩個人還得打配合，隔着溫世白的頭頂在哪裏交流，溫世白可能也是被吵得有點煩了，穿着拖鞋慢慢移到我這邊床上，我幫他把被子蓋好，自己乖乖找了個小板凳坐下來，翹着腳腳看他的屏幕：“真的就那麽好玩嗎？打了一個下午了要不要休息會兒？他們倆那個精力怪不能比的對吧？”

溫世白擡眼對我笑了笑，順手把手機遞給我：“嗯，那你幫我玩一會兒，我眯一下可以嗎？”

我接過了手機，心說你對我還挺信任的：“那我玩一會兒啊，你先睡覺——那邊倆人，隊友換了啊。”

“換了個更強的嗎？更強的話來幫我們一把，對面五個人像專業的隊伍。”沈驕陽頭都不擡，鎖緊眉頭盯着屏幕，“來幫我狙一下對面塔上面有個人。”

我沉默地看着自己想要掏瞄準鏡卻莫名其妙換了個平底鍋，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一會兒才心虛開口：“要是……換了個更菜的呢？”

賴志龍在焦灼的戰鬥中都不忘隔着床給了我一個白眼。我還在這邊熟悉鍵位，就感覺旁邊被子動了動，一擡頭發現溫世白翻了一個身面對着我的方向，眉頭微蹙，睡得似乎不是很安穩，身體在被子裏蜷縮得像個小嬰兒一樣。我一邊換瞄準鏡一邊小跑到另一邊：“唉，打完這把要不就等飯過來吧？溫世白真的累了。”

沈驕陽抽空看了一眼，見到溫世白睡得像個小孩一樣，拿胳膊肘搗了搗賴志龍：“唉，別玩了，世白累了，你讓他休息會兒。”

賴志龍探着身子也看了一眼，盯着手機猶豫了幾秒，松開手放棄了瞄準：“直接就這麽輸了吧，打也沒意思，今天分段上得挺高的了。”

沈驕陽湊近了一些搗搗他的胳膊：“以後世白要是找你玩，注意點時間什麽的，他很容易累的，但是又不想自己說。今天我估計幾個小時對他來講負擔就太大了，下次還是得再休息會才能繼續玩。”

我尋思溫世白這才叫真正意義上的公主吧，又纖細又病弱，還嬌貴得不行：“他自己不好說嗎？”

沈驕陽托着下巴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怎麽說啊？小時候開始願意跟他玩的人就特別特別少，身體素質這種事情看着好像沒什麽，實際上真實體驗過你就知道了。世白的長相也好，性格也好，甚至智商都是很高的，人家願意照顧他愛護他崇拜他，但是……誰願意跟他一起玩啊？”

“他半個小時就要休息一會兒，稍微跑動一會兒就大喘氣，懂不懂就會爽約去醫院檢查，一次兩次還好，長此以往，他身邊沒有什麽朋友的。也就我，還是因為我們兩邊的母親曾經有過一些故交，我媽當年很喜歡他媽媽演的戲，後來聽說了噩耗之後還逼我跟他一起玩，不要讓他這麽孤獨。我一開始也覺得很煩啊，但是現在也習慣了。”

我摩擦了一會手腕：“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感覺是正确的就能做到，尤其是需要不斷去堅持的事情，所有人可能都意識到不應該孤立一個十分優秀的體弱的孩子，但是在不能跑跳、不能劇烈運動等等的約束禁锢之後，大多數人并不會教條地執行原來的原則，所以，溫世白最多的大概就是表面朋友了。”

“所以他很珍惜跟他一起玩的人，從小到大都這樣。”沈驕陽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賴志龍，又直視我的方向，“沒人真的喜歡孤獨，或多或少，我們都想要朋友，這種情感需求的層級是很高的。”

我靠着床板答應了一聲，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我可以理解，我能理解這種想法，朋友和對你關心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溫學長身邊從來不缺關心他的人，多的是人把他當作易碎的玻璃娃娃。但是大概真的很少有人會和他分享一些娛樂活動，和他一起玩耍。這種體驗才讓他覺得很難得。”

賴志龍作為被讨論的核心反應倒是茫然得很，從旁邊挑了一顆葡萄：“你們想問題真他媽複雜……游戲而已，跟誰玩不是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