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意外

小意外

我原本還以為溫世白不會來校慶的，結果不愧是主角團，第二天我站在太陽底下一眼就看到他和沈驕陽坐在一起，那個區域坐着的都是優秀學生代表。我也是上臺前杜校長又聊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學生代表發言原本選的是建築學院的溫世白，後來因為溫世白的身體情況不宜久站才改成了沈驕陽。

“其實一開始選的也是咱們學院的驕陽，但是驕陽很反感這種場合，讓他說場面話他瞬間就拉着臉。後來還是溫同學勸了他好久才同意的。”

杜校長聽說我聽過她寫的歌，對我更熱情了一些，順道還互換了個微信，我們還沒準備上臺的時候就找我到一旁講八卦：“你好像真的跟驕陽關系不錯啊，你這孩子我喜歡，性格坦坦蕩蕩的，挺磊落，處起來舒服。你要是當年好好學習考上咱們學校就好了，像你這樣大方能吃苦的學生一定做啥都不差。”

“沒有沒有，我怎麽樣也比不上築才大學的學生的……您是不是覺得現在的孩子有些不如您想的那麽好？”

“哎，也不能說不好吧？”杜校長抱着手臂感慨地擡起頭，“現在的孩子有了很多想法，很多快速能出成果的基礎研究也被慢慢透支了。以後科研會越來越難做，如果我們不能找到下一個突破點，所有研究都會局促地擁擠在狹窄的領域裏，這對他們以後從事這方面研究的人來說是個巨大的困境，希望他們能打開新局面吧？”

“這種感覺是不是有點像經院哲學發展到後期已經無可發展，就在艱深和偏怪的路上無法回頭的狂飙。”我聽着深有感觸，“可能這就是規律吧，接下來一定會出現破局的某個方向的，只不過尋找的過程很艱難。”

杜校長拍了拍我的後背：“是的，所以我們還是需要鼓勵學生多去嘗試一些嶄新的方向，雖然目前的科研經費一定是流向最成熟的項目，但是我們作為大學，還是要兼顧探索和商業利益。只有在制度上多鼓勵年輕學生創新，才有可能打開嶄新的思路。”

我深以為然，點點頭靠在背景板上。

就在我們說話的功夫，那邊已經做好了校慶開幕儀式最後的準備工作，喇叭裏傳來了合唱的《清風頌》，主持人也在臺上引導嘉賓入座。我們的列隊老師急匆匆過來也開始整頓隊伍，大概是事關工作，她一直着急地在最前面喊人，罵人罵得頗有節奏感：“列隊列隊！啧，怎麽回事啊！關鍵時候非要掉鏈子是吧？”

我生怕被說，趕緊跟在隊伍最後，踩着小高跟鞋搖晃了一下走上紅毯，按照定點位置站好，将兩只手交疊于身前，開始營業假笑。

這天還是倒黴的晴空萬裏，剛剛半個小時我就能感覺到自己的粉底液已經開始融化，順着脖子往下淌。恰好冷亦寒從我面前紅毯上走過去，對我點點頭就上臺發言去了。

這時候我們已經在八月底的陽光裏站了一個小時了。我左邊的女孩好像是體育學院的，看着還挺精神，右邊的小姑娘已經晃着腦袋有點趔趄了。我也挺心虛，原本選了個大晴天，卻沒想到溫度比原來預想中高了不少，太陽一直直射着我們，沒怎麽經過專業訓練的就這麽站着還真有點受不了。冷亦寒發言結束下來的時候又瞟了我一眼，接着我就看到他走到校長他們那邊彎腰大概說了些什麽。沒過多久從舞臺一側就有人指揮我們先到後臺整頓一下狀态，等文藝表演結束再重新列隊上去站着。

一到了後來，我旁邊的小姑娘就挽着我的手深深嘆了一口氣，我看她臉都曬紅了，先扶着她坐下來，又拿了兩瓶礦泉水過來，“先喝點吧？”

她點點頭，接過我擰開遞給她的水：“謝謝你噢！剛剛我真的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

一個女生岔開腿坐在我們旁邊，一邊拿着扇子扇風一邊皺眉抱怨：“是啊，怎麽偏偏就是今天這麽熱？現在多少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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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人在低頭看手機：“剛剛給我發了高溫預警，現在室外體感溫度是34度……這還是八月底嗎？”

我擠到女生的邊上，灌了好幾口水才感覺嗓子裏濕潤了一些：“真的要熱出人命了，所以人算怎麽都不如天算，千挑萬選的好日子沒想到沒有下雨，卻遇到了高溫。”

“已經突破今日歷史最高溫度了。”

我隐約聽到外面發言的聲音有點耳熟，仔細辨認了一會才意識到輪到沈驕陽發言了，可惜我不能出去看看，只能在幕後坐着休息會兒。其實我還是有點好奇沈驕陽會不會真的人模狗樣地說出些好玩的話，原本是想着反正站在那裏總能看到，沒想到這些倒是沒機會聽他說話了。

“等會兒是不是你們學院的沈學妹要上臺演出啊？”一個女生一邊扇風一邊搗了搗我旁邊的姑娘，随口問了一句。

“月婉啊？沒呢，她是最後一個獨唱的節目。”那個女生似乎對這個話題興致不高，“上一屆的畢業典禮上也是她獨唱，不會有什麽新鮮的內容啦。”

我聽着覺得沒啥意思，正好臺上已經換了人發言，就打算去一下後臺的洗手間。

溫世白坐在洗手間對面的公共座椅上，捂着胸口直喘氣。我沒想到在這裏居然能看到他，小跑兩步過去：“溫學長？”

他擡起臉，臉色蒼白得很，有氣無力地朝我點點頭：“歡歡。”

“你怎麽啦？”我手上只有一瓶自己的水，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溫世白介意不介意：“你要不要先喝幾口水？是不是中暑了？”

溫世白依靠在樹上點點頭，身嬌體弱的樣子确實可能是中暑了。

我打開水瓶拿餐巾紙擦了擦，還給他看看：“我雖然喝過了但是我擦好了，要不要喝一點？這邊是活動操場找販賣機還挺遠的。還是我去給你找找新的？”

溫世白倒也沒有拒絕，我把水瓶遞給他，他也就小口小口喝了一些下去：“……驕陽幫我買水去了，可能現在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回來，我只能在這裏先等等他。”

我倒是想給他拿幾瓶水，但是我們也沒什麽富餘，這一瓶還是剛剛玩得還算好的小姐妹幫我去拿的。我摸了摸還帶着一絲涼意的塑料瓶，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遞出去：“不知道沈驕陽啥時候回來呢，這個你先喝吧？我等會兒要上臺，我先趕緊去準備下。那個醫務點在南門那邊，等會兒沈驕陽回來你們去那邊拿瓶藿香正氣水吧？”

溫世白接過水點點頭，虛弱地對我笑笑：“快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謝謝你的水。”

我有點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最後咬咬牙還是提着旗袍下擺抓緊先沖下廁所，在沖回候場的地方，這一趟廁所人賊多還給我跑沒了一瓶水，真是無妄之災，不過還好我去看了一眼，不然就沈驕陽買水的速度，嬌弱的溫世白花已經枯萎了可能都等不上他一口水。

我們在後臺又稍微補了一下妝，這一陣忙碌之後也到了沈月婉獨唱的環節。按照修改結束的流程，我們需要在間奏的部分慢慢上臺，回到最初的定點位置上。

沈月婉歌聲确實婉轉悠揚，不過我這種不專業的聽起來也都差不多，都好聽，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實力已經到了什麽程度了。

我們列隊從兩側開始緩慢走上臺。這時候現場恰好起風了，一陣風伴随着明亮清遠的的歌聲，婉轉地盤旋在典禮上空。就好像是上天的寵兒一般，燥熱和酷暑都随着那嘹亮的歌聲消散，唯有留下那清風和流雲陪伴着歌聲。我眯着眼睛看着一洗白裙的沈月婉站在臺上，忍不住一聲嘆息——要不說人家是女主角呢？這個光環簡直就像是這天氣就是為她而涼爽的一樣。

“風雪中抱薪，為黑暗中引領光明……”歌曲已經到了高潮階段，我感覺到沈月婉的聲音陡然盤旋升高不少，就像是雄鷹一飛沖天一般，卻又複溫婉柔和下去，從湍急奔騰到潺潺細流不過就是轉瞬間，對歌曲的把握真可以說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高度。

我們随着指引，在後面開始揮手伴舞，效果和那種飄搖的海帶是很像的。

冷亦寒坐在第一排，眼裏的欣賞和迷戀已經幾乎要溢滿而出，別說冷亦寒，第一排和第二排不少人眼裏都流露出迷戀的意味，這種夾雜着貪婪的迷戀讓我感覺到不是很舒服，要不是知道後續的劇情，我此刻真的會有點擔心沈月婉的處境，不過現實是後續小說裏她确實也遭了不少罪。

“怎麽了？”我忽然聽到旁邊的聲音，她搗搗我用下巴指了指舞臺上，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發現沈月婉站在臺上有點僵硬的背影。

我這才意識到歌聲雖然停了，但是音樂還在繼續——是話筒出問題了。

整個流程應該是一點點問題也沒有的，都已經檢查了那麽多遍，怎麽偏偏就是最後上臺的時候出問題了呢？我第一反應就是有人陷害。但是這個情節又是原作狀況外的存在，原作裏面這一段只有沈月婉在豔驚四座而已，根本沒有所謂的話筒忽然沒聲音了。

這劇情金手指開得我是真憋屈，就沒幾件事情對得上的。

沈月婉也有點着急了，她想要清唱，可是一是露天場合，二是她的聲音雖然好聽，但是并不是那種穿透力很強的類型，就是她已經憋足了力氣，在我們的位置聽起來都已經有點吃力了，更不要說離得更遠的觀衆了。

但是音樂又不能停下，現在不停下還是普通的演出小問題，一旦音樂也停了就更加尴尬。沈月婉只能在臺上繼續努力唱着，眼角都有點泛紅了。

現場陷入了短暫的騷亂之中，我旁邊的小姑娘稍微湊近我一些：“這個，怎麽辦啊？”

——我又不是導演，我哪裏知道怎麽辦啊？這個事情本來也就與我無關啊？

忽然，我看到一旁的帶隊老師對我們比了一個手勢，不過目前有點六神無主的現場幾乎沒人看到她，我眯起眼睛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她好像在說

“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