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這是最好的十五歲

這是最好的十五歲

喜歡上池與溫這件事還要追溯到簡橋初三的那一年。

簡橋所在的初中是當地還算是不錯的學校,初三是沖刺階段,學校專門開了一個課後重點輔助班。

輔助班是每天晚自習去大教室上課,課程內容以攻克難題,大題為主,非常标準的應試輔助,專門扶持年級前五十名,有機會沖刺重點高中的學生。

簡橋以年級前三名的成績加入到這個輔助班。

她成績很好,但很少有人來找她問題,別人一分鐘就能講明白的題,到她這一個課間休息都不一定講得完,幾次下來,就徹底沒人找她了。

她在學校幾乎處于不說話的狀态,給了她很多學習的時間,成績從剛開始只能勉強考進班級前十名到初三已經可以穩定每次都考到年級前三。

“簡橋,你上來做下這道題。”

簡橋聞聲放下筆,垂着頭走上講臺,從老師的手裏接過白色的粉筆,幾乎不需要思考就把解題過程寫出來了。

字跡工整且漂亮,看得一旁的老師忍不住點頭贊許,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都心思浮躁,愛玩,很難沉下心來練字,這麽賞心悅目的板書真是少見。

“很新鮮的解題方法,”劉銘贊許地點點頭,“你把解題思路和大家簡單描述一下,可以嗎?”

數學這個科目,最是千變萬化,它只有一個正确答案,但獲得答案的方式卻有千千萬。

這道大題幾乎年年都考,變着花樣的上考卷,劉銘不知道講了多少次,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會用到這個解題方法,簡單到讓人懷疑是在偷工減料。

當然,解題方法是沒問題的,解題思路也非常清晰,步驟一步沒少,只不過運用到的知識點是高中才會學到的內容。

“老師!”

不等簡橋實話,臺下有人高高地舉起手,劉銘愣了下,擡手示意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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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站起身,視線在簡橋的身上一掠而過,脆生生道:“劉老師,簡橋她說話太--慢了,有點耽誤我們上課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就要下課了,我想聽下一道選擇題怎麽解。”

劉銘看了眼時間,确實是只剩下十幾分鐘了,選擇題相對簡單,緊湊着點用時間剛剛好。

“也行,”說罷他對簡橋點點頭,“你先回去吧,你的解法涉及到的知識點比較複雜,有機會再講。”

簡橋抿了抿唇,把粉筆放回粉筆盒裏,指尖白色的粉末淅淅瀝瀝地落在講桌上些許。

“嗤--”一聲不輕不重,剛好能被衆人聽到的嗤笑響起。

不用回頭都知道,敢在這個時候,這麽肆無忌憚的人只有一個,一個不應該在這個教室,但确實出現在這個教室的人。

“池與溫你笑什麽?”劉銘皺起眉,看向坐在最後排的男生。

男生個子很高,偏偏像是沒長骨頭,歪歪斜斜地靠着牆,沒個正行,剃得很短的頭發跟他這人一樣,看着就紮手。

顴骨,嘴角貼着印着hello ketty的創口貼,和他身上刺頭的氣質十分不搭,違和又搞笑。

池與溫啧了一聲,笑道:“我就納悶,這麽簡單的選擇題還要講啊……”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掃視了一圈前面的人。

在六中,年級第十是誰可能有人不知道,但年級倒數第一就很出名了,畢竟能連任三年倒數第一,想不叫人關注都很難。

而現在,倒數第一都在說簡單的題……

臺下有人小聲地在笑,壓着聲音,但笑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道叫人無法忽視的聲響。

舉手的女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咬着唇,期期艾艾地想說什麽又不敢說。

好學生最怕的就是和壞學生有什麽糾葛,哪怕這人長着一張很有欺騙性的臉,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混不吝校霸的事實。

劉銘直接給氣笑了,在桌上撿起一顆粉筆頭就砸了出去,最後後排的男生偏了偏頭,氣勢洶洶的粉筆倏地從他耳側飛過去,砸在後面的牆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池與溫,我叫你來是讓你來補作業的,不是讓你來影響課堂的,”劉銘敲了敲身後的幕布,“既然你說簡單,那你來說說,這個選擇題選什麽!”

講臺上投映着正在講解的試題,白底黑字,四個選項都只是簡單的數字。

池與溫掃了一眼,懶懶地開口道:“C。”

“錯了,”劉銘冷笑,“李鳳玲,你告訴他正确答案選什麽。”

點到名的正是舉手的那個女生,她本想說她不會,但這麽一說,就好像自己和倒數第一一樣,頓了下,她最終還是小聲地說道:“選A。”

“聽到沒,你不是說這個題簡單嗎,你怎麽沒選對呢?”劉銘用粉筆用力地在黑板上寫出一個A,視線盯着大放厥詞的男生。

池與溫詫異地揚了揚眉:“我倒數第一做錯了這不是很正常嗎?我看這位女同學不是挺會做的嗎?正确答案張嘴就來。”

舉手的女生臉色一白,缺連回頭去看都不敢。

“好好好,這麽能說,那你把今天的作業抄十遍交給我!”劉銘氣得把粉筆砸在講桌上,“現在給我滾出去。”

“哦。”池與溫一點不拖沓,利落地站起身,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一個癟得沒有形狀的書包,長腿一邁,腳步輕快地往外走,幾個眨眼間,人就已經消失在教室門口。

這活脫脫一個密室逃脫成功的嘚瑟模樣,氣得劉銘又是幾個大喘氣。

簡橋低着頭,額頭的劉海遮擋住眉眼,看似在抄筆記,其實只是怕同桌看出她在笑的事實,必須要很努力地克制,才能避免自己笑意流露。

最後幾分鐘,劉銘還是把時間拿出來講了那道選擇題。

下課鈴打響,緊繃的課堂氛圍倏地一散,劉銘把粉筆丢進粉筆盒,拍了拍手,“下課吧,剩下的明天再講。”

“老師辛苦了!”教室裏的同學齊聲回應。

“簡橋,你跟我來一趟。”

聽到自己的名字,簡橋匆忙把桌上的東西全部丢進書包裏,一邊走一邊背書包,追上走出教室的老師。

劉銘是輔助班的數學老師,同時也是年級主任,辦公室就在輔助班教室的旁邊。

他走進辦公室,用濕毛巾擦了擦手,這才回身,示意跟在身後的簡橋坐下,“我看到你的聯系地址和池與溫是一個小區的?”

簡橋的手背在身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書包帶,低聲說:“對。”

劉銘笑了笑,呷了口茶水,緩緩把水杯擱置在桌案上,語重心長地說道:“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你是我最看好的學生,聰明還努力,考曲大附中完全沒問題,重點班也不在話下,最後一個月了,咱們努努力,一口氣考上去,成績方面我是一點都不擔心。”

頓了下,他話音一轉:“不過,那個池與溫你也看到了,就是個混不吝的,小地痞流氓一個,成天不學好,你看他臉上那傷,肯定是又去跟人打架了,這種人指不定哪天就得橫屍街頭,你們住得近,我少不得要叮囑幾句,你可千萬別和他來往,他要是招惹你,你就跟我說,我聯系他爸去,他爸雖然……算了,不說他爸,反正總歸有人能管得住他……”

簡橋垂着頭,緊緊抿着唇。

劉銘又說了很多,簡橋只聽着,什麽都沒說,等他說完了,簡橋才說了個“好”,劉銘知道她的情況,只以為她是口吃的緣故不愛說話,沒作他想。

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天色黑沉沉一片,這樣的夜,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只能依靠街邊零星幾盞的路燈照亮。

簡橋騎上自行車,腳下一用力,車并沒有如願地蹬出去,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簡橋:“…………”

無語地回頭,果然,剛剛還在被老師說要橫屍街頭的人站在她的車後面,一只腳踩着她的後座,看到她回頭,臉上揚起一個不懷好意地笑,“小同學,搭哥哥一程呗。”

“想得美,你重死了,”簡橋四下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池與溫平時騎的那輛山地車,“你車呢?”

池與溫無奈地一攤手:“摔壞了。”

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因為貼的時間久了,hello ketty創口貼的邊緣卷起了邊,簡橋頓了頓,輕聲問:“那些,人人又找你,你了?”

池與溫無所謂地點點頭,坐到簡橋的後座上,後座很矮,他個子高,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吃宵夜嗎,哥請你。”

簡橋垂下眼眸,沒說話。

池與溫輕笑一聲,伸手把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他們又打不過老子,怕什麽。”

“可,可是,又不是,你你你你欠的錢!”簡橋心口說不出的悶,情緒一上來,說話就又磕巴上了,“還,還有不可以,說說老子,難聽死了。”

“小結巴,管真寬啊,”池與溫伸手幫她把被自己揉亂的頭發抓順,輕笑着點點頭,“你這個樣子特別像一號樓炸毛的黃糯糯。”

黃糯糯是一只兩歲的流浪貓,身上是很純粹的黃,肥肥胖胖的,像是一只剛出鍋的糯米圓子,于是就有了這個黃糯糯的名字。

簡橋和池與溫遇到它的時候,它才剛出生不久,閉着眼睛“喵喵喵”地叫着,聲音很微弱,身上只有很淺的一層絨毛,身邊的兄弟姐妹都已經死了。

簡橋給它喂了幾天的羊奶,以為它活不下來了,結果它不僅活下來了,還長成了一只肥胖的大橘,在小區裏混得風生水起。

“你,你才像,”簡橋不高興地把他的手拍開,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梳子,小心地把頭發梳順,“你再動我的頭發試試。”

“啧,小結巴脾氣見長啊。”池與溫又上手薅了一把,氣得簡橋差點棄車去打人。

少年清朗的笑聲随風飄蕩,乘在深沉的夜色裏。

“好了好了,我的錯,我們快回家吧,蚊子好多。”鬧了一陣,池與溫舉手投降,主動認錯。

簡橋白他一眼,讓出了前面的位置,坐到後座去。

池與溫眼疾手快地扶住車把手,踩上腳踏,頭也沒回地吆喝一聲,“準備好了沒,開車喽!”

“快走吧你!”簡橋輕哼一聲,伸手抱住他的腰。

車輪呼啦一下開始轉動,簡橋下意識往後仰了下,臉頰貼上男生被風鼓起的校服外套,淡淡的皂角香在鼻間彌漫。

六月的夜晚已經有了暑夏的潮熱,風吹在臉上很涼快,頭發胡亂紛飛,自行車飛快地穿過一個又一個路燈,追在後面的影子忽長忽短。

“小結巴,想不想吃宵夜?”

“不吃,減肥。”

“真不吃?門口那家麻辣燙今天買一送一。”

“不,不吃。”

“李老二家烤豆腐換了新的辣椒醬,那味道絕了,又麻又辣,一口下去還會爆漿……”

“你煩煩不煩!再說你就,就自己抄十遍作,作業,我不幫你了。”

“好好好,我煩煩,我最煩煩,小沒良心的,哥可沒給別人花過錢,你是頭一個還不珍惜。”

“是不是所有的小結巴都這麽沒良心啊,還是就老……就我倒黴遇上了?”

“池與溫!”

“诶~”

兩個人的說話聲回蕩在晚風裏,穿過胡同巷子,揚起矮窗外晾曬的床單,藏在垃圾桶裏的野貓探出腦袋,喵喵叫着抱怨有被打擾到。

自行車的車輪胎咕嚕嚕地滾動,碾過陳舊的青磚小路,“咕呱!”剛剛長大的小青蛙,拖着還沒收起的尾巴,撲通一聲跳進長滿青苔的水缸,濺起撲棱棱的水花蓋住了少女清脆的笑聲。

臨到小區門口,池與溫把車還給簡橋,到這裏,他們默認分開走,就像大人認為的那樣,好學生就不能和壞學生走在一起。

簡橋推着自行車往前走,影子被她踩在腳下,隐隐約約還能聽到跟在身後的腳步聲,格外讓人心安。

回到家,随手放下書包,剛一回頭就被坐在黑暗裏的人給吓了一跳。

直到燈打開,簡橋還心驚肉跳,手腳虛軟。

“媽,你,你你你怎麽,坐坐坐在這這?”簡橋捏了捏手心,一手的冷汗,心髒因為太過用力跳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簡媽媽坐在沙發上,如同以往一般,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身上還穿着工作時候的護工服,雪白的衣服在慘白色的燈光下,顯得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清。

她緩慢地擡起頭,直愣愣地看着簡橋,眼眶有些紅,紅色的血絲爬滿了她的眼白。

“你……”簡橋一愣,下意識看向陽臺外面的天臺。

簡媽媽看着她,目光有些呆滞,就像是通過她在看着另一個人。

許久,她才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像是在磨砂紙上磋磨過,一顆眼淚啪嗒落下,湮沒在白色的領口,了無痕跡。

“你爸出車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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