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意外之喜

第15章 意外之喜

有了共同秘密的知青更加團結。

大家焦急等待着向北的結果, 每天早晚都得念叨一回。

“你們說,向隊長那邊到底怎樣?”

“這種石頭竹林那邊到處都是,如果真是磷礦石那得有多大的産量啊。”

“最近沒事別往竹林那邊跑, 千萬不要讓場部領導發現。”

“幸好陶南風提醒, 不然就得被羅主任搶了功勞。”

念叨着、念叨着……

第一天,歇腳讨水喝的農民範五福帶着最小的女兒範細妹過來給知青們磕頭,送來一筐紅通通的山果,知青們既心酸、又感動。

第二天,池塘邊的竹籬笆修好, 只留出一個洗衣洗菜的入口,再也不擔憂有人無意間落水。

第三天, 知青們到半山腰的溪流摸小魚苗, 丢進池塘養着,池塘正式升級為魚塘。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知青們的脖子都望酸了,一直到第十天傍晚, 向北的身影終于出現在山路盡頭。

“來了, 來了!”

“向北回來了——”

“怎麽樣?檢驗了沒有?怎麽去了這麽久?”

向北滿頭滿臉都是汗, 風塵仆仆, 顧不上回答知青們連珠炮似的問題, 急步走進廚房, 從水缸裏舀一大瓢水猛灌下去。

“咕咚、咕咚!”

一群知青眼巴巴地看着他喝水, 神情焦灼。

向北擡手抹了把嘴, 喘勻一口氣:“找專家鑒定過了, 是磷礦石。”

陳志路得意洋洋掃了衆人一眼:“我的眼光怎麽樣?漆黑一片都能一眼看出石頭的不一樣!嘿嘿。”

魏東忙問:“你詳細點說嘛, 這礦石到底怎麽樣, 國家開采的話是個什麽流程?我們要不要向上面彙報?會不會被場部領導搶功勞?”

向北點點頭, 擡起大手掌在空中向下虛虛一按, 示意大家不要着急。他這一路上緊趕慢趕,水都顧不上喝,就是怕知青們等久了心慌。

蕭愛雲殷勤地拖來一把椅子放在檐廊之下:“向隊長,你先坐坐,我們不急。”

向北依言坐下,目光與陶南風相對。

陶南風站在人群之後,與他隔着五、六米距離,輕輕靠在牆邊,眸光沉靜而專注,顯然也在等待他帶來的消息。

陶南風一動不動,如深潭波瀾不驚、似幽蘭遺世獨立。

脫去青澀、冷硬的外殼,陶南風在帶領知青們蓋土磚房的過程中漸漸顯露出與衆不同的獨立與沉穩。

向北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是磷礦石。專家們說屬于沉積變質岩型磷灰岩,礦石質地松散、含泥量高,只要擦洗、脫泥就是合格的磷精礦,生産成本低,工業價值很大。”

聽到向北的話,陳志路道:“太好了!那這座磷礦直接開采就能賣到化肥廠、化工廠。”

向北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報告單遞過去:“這是省城工業試驗所出具的分析化驗報告。”

陳志路接過報告單,掃了一眼,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磷礦等級38%,高品質磷礦?”

知青們都湊近來,傳看着這張珍貴的報告單,看着右下角的紅色大印戳,心情十分激動。

“真的呢,蓋了工業試驗所的公章。”

“難怪這麽久才回來,原來去了省城,真是辛苦你了。”

“38%的等級很高嗎?”

聽到最後一句問話,陳志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38%的含量當然高!我聽化肥廠的技術員閑聊的時候說過,磷礦劃分品位的标準是礦石中五氧化二磷的含量,含量百分數越大、磷礦品位越高,30%以上的就是難得的富礦。”

聽他這一說,大家便懂了。

咱們發現的這個磷礦,是富礦!富得冒油的那種富。

魏民一拍大腿,興奮得雙眼放光:“我的媽呀,秀峰山發現這麽好的磷礦石,那豈不是要發財了?”

陳志路更是興奮得聲音都變了形:“這種品相的磷礦石賣價高,一噸差不多二十塊錢。我們發財了!”

一噸二十塊!

石頭密度大,一噸石頭體積大約0.4立方米,比一張書桌圍合出來的體積還小。知青點西面竹林足足有半個山坡,如果都是這樣的石頭,産量至少有一百萬噸。

這麽一算,這半座山值兩千萬!

所有人都被這巨大的數額吓住,張大了嘴呆立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魏民感嘆一句:“果然是富礦!如果我們能自已開采,運出去賣,那該多好啊。”

蕭愛雲白了他一眼:“做什麽美夢。磷礦我們哪裏有資格開采?想都不要想。”

葉勤接了一句:“對啊,私自采礦是犯法的。”

向北沒有說話,但卻認真傾聽着每一位知青的發言。

喬亞東思索片刻,謹慎斟酌字句:“竹林是秀峰山農場的産業,一旦磷礦的存在被場部領導知道,他們肯定會以農場的名義向頂頭上司農墾局彙報,層層上報之後将有兩種結果。

第一,磷礦由工業部接手,換來場部領導升遷或者物質獎勵;

第二,磷礦由農場接手,由工業部下發開采計劃,所有收益明面上進農場的帳,但私下裏會怎樣,難說。

無論是哪一條路,都沒我們知青什麽事,更不可能帶給農場周邊村民任何好處。”

“對對對!”知青們聽到這裏,都一致同意喬亞東的分析。

“采礦賺來的錢都會被管財務的羅主任私吞,根本不會用在場部建設上,你們信不信?”

“是啊,當初建知青點那麽敷衍,對我們知青和職工也苛刻,不曉得貪污了多少工程款。”

“你們還記得黃鼠狼當時發瘋時說的話嗎?他扔踩票據的時候羅主任臉都綠了。姓羅的管錢、管帳、管生活,絕對有問題。”

大家越說越氣憤,落在向北耳朵裏仿佛千斤之重。他擡眸看向眼前知青,這一張張意氣風發的臉似乎與曾經的戰友重合。

如此鮮活的生命,不該被欺壓。

似乎有一股力量注入體內,向北緩緩站起,高大的身影被夕陽拉出長長的影子:“你們對場部領導意見這麽大?”

向北本就五官深邃,此刻面沉如水,傷疤微動,透着股說不出的威懾力。

喬亞東認真點頭,表情嚴肅。

“是的!領個勞動工具吧,勞保科副科長王允貴打官腔;按月領錢糧吧,辦公室羅宣主任橫挑鼻子豎挑眼;平時有點什麽事想讓保衛科科長劉斌出面,他從來都不理不睬。

焦場長雖然和氣,但處處維護底下人。遠道而來沒有慰問、日常生活沒有關心、知青點倒塌沒有反省,這樣的領導,哪有一點點為人民服務的态度!”

向北沉吟不語。原本只想在農場養老,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但現在……

陶南風看得出來向北內心的掙紮。想到自己在竹林裏聽到的話,向來不愛出頭的她擡眸對向北輕聲說道:“秀峰山太窮,這個磷礦就是大家的希望。”

葉勤眼前浮現出細妹與父親下跪的畫面,心中一酸:“秀峰山土地貧瘠,種莊稼收成不好,填飽肚子都不容易,村民全靠滿山油茶果掙點零花錢買油鹽醬醋。有了磷礦,鄉親們也能加入開采,計工分、拿工資,多好。”

李惠蘭也說:“對啊,憑什麽要讓那幫官老爺升官發財,窮苦老百姓卻受苦挨餓?”

陳志路一想到兩千萬便心頭火熱。他最愛做生意,這要是在可以做生意的年代,這麽多錢可以買下一條街!

越想越美,陳志路盯着向北,目光灼熱,帶着絲狠勁:“要麽,這事我們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說,全當我們沒發現這些磷礦。好死誰,也不能好死羅宣那個摳搜鬼。”

魏民張了張嘴,卻被喬亞東按住手背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聽下去。

“要麽……我們自己悄悄幹!這裏山高路遠、交通不便,俗話說得好,山高皇帝遠,就算私自開礦又怎樣?人不知鬼不覺的,錢賺到腰包了怕什麽!”

蕭愛雲與葉勤對視一眼,齊聲呵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違法的事情也敢幹!”

魏民卻咧嘴一笑,一巴掌拍在陳志路肩頭:“好小子,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這個磷礦是露天礦,有鋤頭就能挖出來,兩三塊石頭就有一噸,二十塊錢到手,多好!”

知青們頓時就熱鬧起來,越說越興奮,恨不得馬上扛起鋤頭到竹林裏挖幾塊石頭拖出去賣,有了錢可以改善生活、買肉吃。

陶南風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開口提醒一句:“一噸重的石頭你們怎麽運下山去?”

“……”

陳志路、魏民面面相觑,這才發現問題所在——秀峰山天高皇帝遠是不錯,可是這也代表這裏交通物流極為不方便,下山全靠走,運石頭全靠人力。

石頭砸碎之後,一個知青一趟最多只能運一百斤,一噸重的石頭運到山下得有十個人,再送到最近的化肥廠……不提累不累,賺來的二十塊錢連吃飯、住旅館都不夠。

喬亞東剛才乍一聽到陳志路提議私自賣礦,他又驚又怕。魏民那話還可以當作是句玩笑,可是陳志路這人平時經常冒出些離經叛道的話,他敢說就敢做。

山高皇帝遠、人不知鬼不覺、錢賺到腰包就不怕——聽聽、聽聽!這都是什麽話?!完全是自由主義思想,一切向錢看的資産階段意識!如果在外面說這番話,恐怕要被群衆舉報。

好在陶南風及時說話,将陳志路那可怕的念頭掐死在萌芽狀态中,不然……自己作為知青點的班長,出了事也有連帶責任。

喬亞東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陳志路眼睛一轉,忽然一把抓住向北的手:“向隊長,讓我加入修路隊吧!”

魏民也興奮地跳了起來:“對,我也加入。我們齊心協力把路修好,只要通了車,就能賣磷礦、發大財!”

路通,財通,萬事通。

剛才幾個嚷嚷着要挖了石頭去賣的知青也鼓噪起來:“我我我,還有我!我也要加入。”

向北反手一把扣住陳志路:“歡迎加入修路隊。”

陳志路的手腕被扣得死死的,抽了半天也沒抽出來,他面色漸漸僵硬:“向隊長,你手勁兒太大,松一松啊。”

向北臉上似笑非笑:“陳知青膽子蠻大,力氣卻不大啊。”

向北話裏有話,陳志路掙紮了半天還是抽不出手來,不由得臉一紅,嗫嚅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畏手畏腳哪能做成大事。向隊長你說對不對?”

向北單手使勁,将陳志路拉到自己跟前,這才松開手。

“想做大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什麽都不想,光憑一股子沖動做事,那不是勇敢,而是魯莽!”

陳志路有些不服氣,站在向北身邊也不敢離開,小聲嘟囔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讓,難道我們這一群人就幹看着這堆磷礦流口水?”

喬亞東見向北将陳志路鎮住,長籲一口氣:“這是大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不慌在一時。”

向北的眼光從每個知青臉上掃過,頓感肩頭責任深重。

這二十個江城來的知青都是高中畢業生,稚氣未脫、熱情、聰明、勇敢、有思想,有的沖動有的沉穩、有的熱鬧有的安靜,想要把他們擰成一股繩,扛起建設農場的重任,不是件容易的事。

魏民性子急,最怕人說“從長計議”,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向北:“向隊長,你肯定有辦法,說給我們聽聽嘛。”

陳志路也反應過來,眼中燃着希望:“向隊長,你這一趟下山去了十天,難道只拿回來一份鑒定報告?你有什麽想法就和我們說,我們聽你的!”

向北這才慢悠悠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放在陳志路手中。

陳志路低頭一看,“啊——”地一聲忽然叫了起來,叫聲裏充滿着不敢置信的狂喜,“不是吧?這玩意你都弄得到!向隊長你也太牛了!”

陳志路的叫聲響徹雲霄,吓得魏民邁步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小聲點兒,莫驚動了場部那群鬼。”

陳志路左右搖晃腦袋,好不容易才将魏民的手甩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高舉起那份蓋章的文件,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們懂什麽!看到這個公章了沒?工業部的章子!”

工業部?這一嗓子把所有知青都鎮住了。向北怎麽會有這麽牛的關系,竟然能弄到工業部的蓋章文件。

等等,工業部的文件,什麽文件?

喬亞東內心一片火熱,湊到陳志路身邊,攀住他拿文件的手,定睛一看題頭,頓時呆住。

“采礦許可證?我的天!”

陳志路的聲音激動得變了形:“向隊長,這磷礦的采礦許可證你怎麽弄得到?這玩意如果沒有天大的背景,根本搞不下來。你只去了省城幾天,就把采礦許可證都辦下來?你,你,你……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自有辦法。”向北面上半點表情都沒有,從陳志路手中将這份文件收回,細心收好。

陶南風一雙清眸認真看着向北,眼前這個男人充滿了神秘氣息。

一個複員軍人、秀峰山農場修路隊隊長,哪來的能量辦下工業部才能核發的采礦許可證?

陳志路見向北不願意說辦采礦許可證的詳情,沒有繼續追問,笑得燦爛無比:“有了采礦許可證,我們開采磷礦就不是違法,而是合法,太好了。”

向北點點頭,擡起手示意大家圍攏過來。

知青們現在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事事以他馬首是瞻,立馬圍了上來,仰頭看着向北,等他開口說話。

“采礦許可證的頒發對象是秀峰山農場,不是我向北一個人。所以,我們現在得保密,什麽都不要說。”

所有知青點頭如小雞啄米。

“對對對,現在說出去羅主任肯定會動歪心思。”

“農場場主是焦亮,可不是向隊長。”

“現在沒有通車,有開采許可證也沒用,總不能讓我們背着背簍運石頭下山吧?”

向北沉聲道:“我明天去要個官來當。”楊先勇說得對,沒有權力怎麽保護大家?先将關鍵性權利掌握在自己手裏才安心。

所有知青一齊歡呼:“當官、當官!向隊長早該當官了。你要是場長,我們的日子一定會好過得多。”

喬亞東望着向北的眼神裏帶了一絲敬畏,權利的力量誰不想擁有,向北想當官就一定能當上?

想到焦場長那張笑眯眯的臉,不知道為什麽喬亞東有些害怕,問道:“向隊長,農場領導班子這麽好進嗎?”

向北點點頭:“好進,先當副場長。”

副場長?知青們不懂官場,只覺得向北能力強,連采礦許可證都辦得下來,區區一個秀峰山農場副場長肯定沒問題。

知青們恨不得提前祝賀,向北倒是穩得住:“你們先莫慌,等我當上了再說。”

喬亞東重重點頭:“對!希望就在眼前,大家一定要保守秘密。”

魏民說:“我們先抓緊時間把路修好,等路修通之後就能将磷礦賣出去。”

陳志路接過他的話:“磷礦開采出來,我們手裏就有錢,農場有了錢就能搞建設,拉電線、裝電燈。”

“天天吃紅燒肉!”

“每個月發兩米布票。”

“建個郵局,讓郵遞員上山送信。”

“開個大點的供銷社,賣糖果、賣零食、賣衣服。”

“……”

大家越說越興奮,恨不得拿出筆來列夢想清單,說到最後,不知道是誰領的頭,所有目光全都彙聚在陶南風臉上。

“陶南風,帶着我們修路吧。”

所有人都覺得,既然陶南風懂建築,能夠帶着大家把磚瓦房蓋起來,那她一定可以帶着大家把大馬路修出來。

“我……試試吧!”面對一雙雙期待的眼睛,陶南風頓感壓力巨大。

她懂一點房屋建築,看過一些專業書籍,但是,她不懂修路啊。

在父親任教的江城建築大學裏,道路橋梁是一個專業、工業與民用建築是一個專業、建築學又是一個專業。陶守信是建築學專業的教授,側重從實用、美學視角完成建築設計。不同專業之間有壁,很難相通相融。

到了晚上,陶南風又做夢。

還是那個末世,喪屍橫行,食物、水源被污染,人類的生存空間急劇減小,縮在一個叫做“基地”的地方,重建社會秩序。

基地首領教大家使用喪屍腦中晶核修煉、提升異能,基地所有人都得通過完成任務來換取食物、水、庇護所。

這一回,陶南風沒有上次那麽惶恐。

極度的艱苦激發出她骨子裏的狠勁,咬着牙、忍着惡心殺喪屍,一棒爆頭、腦漿迸裂,與小組成員走出基地,到廢墟搜尋能吃、能用的物品。

雖然難,但她努力活着。只到有一天……

夕陽映照下的廢墟陰氣森森,殘垣斷壁底下壓着不知道人類屍骨,漫天的腐敗氣息籠罩着這個世界,令人絕望。

“哇……哇……”遠處烏鴉在天邊飛過。

一股寒意從陶南風心頭湧上,腳下、地底開始劇烈顫動。

無數碩大的灰毛老鼠不知道從四面八方竄了出來,一只只眼睛血紅,吱吱亂叫,瘋了一般逮人就咬。

殺了那麽多喪屍,陶南風以為自己不再有任何畏懼。但面對這巨量的變異老鼠,恐懼感再一次席卷全身。

腳背陡然傳來撕扯般的疼痛,陶南風擡腳甩開一只老鼠,看着漸漸浸染開的血跡,心如死灰。

腦中一陣清明,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夢。陶南風在心裏默念:回去!我要回去!這個末世我永遠不要再來!

夢境退卻。

陶南風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前幾天才裝上的藍布窗簾。

一絲微光投入室內,天亮了。

沒有末世,沒有喪屍,沒有廢墟,沒有變異老鼠。

陶南風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平緩呯呯直跳的心。腳底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她心一驚,趕緊坐起。

腳一擡,雪白腳背上赫然又是一個烏黑的齧咬傷痕。

有過一次做夢的經驗,這一回陶南風沒有過于慌張,輕嘆一聲,抓過一雙尼龍襪子套上。上次被喪屍咬過手背之後,那個烏黑牙印随着時間推移慢慢變淡,估計這個齧齒動物的咬痕也會如此。

起床洗漱,坐在床邊紮好辮子,陶南風認真感受着體內的變化,什麽異樣也沒有。來不及想太多,吃過早飯和蕭愛雲一起往外走,卻被魏民叫住。

“今天我們一起去,向隊長說知青點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修路,能去的都去。”

魏民、喬亞東、陳志路、胡煥新……十六個江城男知青全體加入修路隊。

羅宣看到這麽多知青要加入修路隊,板着臉問向北:“怎麽搞的,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知青的工作安排是辦公室早就定下來了的,你們修路隊就算要人也得先向我請示一下吧?”

向北取出一份文件拍在羅宣面前:“來,看看這個。”

羅宣拿起文件粗粗浏覽,瞳孔一縮,念了起來:“省政府批複……責令場部解決戰鬥英雄向北同志的職務問題……”

他雙手顫抖,擡頭看着向北:“明明是你自己不想當,怎麽就成了我們場部不安排?”

向北眼睛堅毅,一掃往日慵懶:“我現在要回自己的位置,沒問題吧?”

場部召開緊急會議,向北有紅頭文件開路,誰也不敢阻攔,順利升任秀峰山農場的副場長。

另一邊,知青們與修路隊隊員彙合,按照楊工畫出的圖紙開始測點、挖土、鑿石,熱火朝天的工作中還不忘讨論向北的奪權行動。

“不愧是軍人,雷厲風行。”

“向場長下山十天,辦下來三份文件,一份比一份牛。”

“可不是?省政府的紅頭文件一下,焦場長、羅主任吓得面無人色,哈哈!”

官大一級吓死人,焦場長這種人就服紅頭文件,一看到省政府辦公廳的公章,吓得不輕,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立馬變了态度,對向北畢恭畢敬,再不敢小觑。

知青們慕強,對向北奪權一事津津樂道。

陶南風卻對這些不感興趣,她的注意力全被眼前這塊半人高的山石所吸引。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整個世界都退散開來,她的眼前只有這一塊巨大的山石。

堅硬、灰黑,外殼沾滿黃泥。

明明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卻莫名地吸引她的注意力,似乎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在腦海中不停地叨叨——

挖個洞吧,挖個洞吧。

陶南風順應內心的聲音,沒有象往常一樣使用工具鏟斷這塊石頭、再将它推落山崖,而是伸出手指頭,慢慢靠近。

食指纖細,一點一點地靠近山石。

手指剛剛觸碰到石頭表面,一股暖流自指尖湧出,石頭變得像豆腐一樣柔軟,手指陷入其中。

陶南風差點驚呼起來。她按捺住這份雀躍,因為當她手指伸進石頭時,眼前忽然多出許多奇怪的線條。

不知名的線條毫無規律,卻令她的手指蠢蠢欲動。

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相并,按照這些線條的指引,漸漸深入。

當觸到一層堅硬石壁之時,所有線條盡數消失,剛才還軟得象豆腐一樣的石頭恢複原樣。

一個直徑七、八厘米的深洞出現在眼前。

陶南風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搖搖頭擡起頭,這才發現身邊圍了一群人,好奇地盯着她挖出來的深洞。

蕭愛雲伸出一根手指頭探入這個深洞,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唉喲,這個洞有拳頭大小,石頭上怎麽突然多了個洞?真好玩。”

魏民笑得喘不上氣:“陶南風,你在搞什麽鬼。看你蹲在這塊石頭前面發了半天呆,竟然是在挖洞?這石頭有這麽軟嗎?”

喬亞東圍着這石頭轉了一個圈,眼中滿是疑惑:“這個洞你怎麽不挖通?”

陶南風脫口而出:“挖通了,怎麽藏身?”

所有知青都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陶南風會挖洞!”

“這麽硬的石頭,你用手指頭挖了個洞?你的力氣也太大了吧!”

“挖洞是為了藏身?陶南風你是不是屬老鼠的?”

最後一句話成功地提醒了陶南風,昨晚夢中被變異老鼠咬了一口,難道自己獲得了老鼠的能力?

——挖洞。

女孩子得了這種能力,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陶南風抿了抿唇,垂眸無語。

毛鵬看到一群圍在一起叽叽喳喳,眉毛一皺,吼了一句:“都不幹活了嗎?圍在這裏做什麽!”

新加入的知青第一次聽毛鵬吼人,吓了一跳,一哄而散。

蕭愛雲早就聽慣了毛鵬在修路隊吼人,并不害怕,指着石頭大聲道:“報告毛副隊長,陶南風在這裏挖了個洞。”

毛鵬走到陶南風身邊,彎下腰,湊近石頭仔細察看一番,待他直起腰時,看向陶南風的眼神充滿疑惑:“這是你挖的?”

“嗯。”陶南風點點頭。

“用什麽挖的?”

“手指。”陶南風慢慢擡起右手,動了動手指。

向北從場部開完會回到修路隊,正看到陶南風站在毛鵬面前微擡纖指,素手肌膚白皙、手指細嫩修長,似青蔥一般。他腦中冒出一句村裏老人說過的話:十指尖尖、讀書先生。

這是一雙讀書人的手,也是一個有文化、懂建築的好姑娘,卻在農場幹着修路、蓋屋這樣的粗重活計。

向北向來尊重知識分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泛出細細密密的疼痛感,略帶淩厲的眉眼變得柔和。

毛鵬還在繼續追問:“你是怎麽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力氣大?”陶南風表情很淡然。在夢中經歷過無數次殺喪屍的畫面之後,再多奇怪的事情都能波瀾不驚。

力氣大、會挖洞?!毛鵬哭笑不得。

修路隊逢山開山、逢水架橋,挖隧道、炸開岩壁也是常事。如果真能挖洞……毛鵬再看一眼石頭上的小小洞口,張了張嘴。

向北大步走過來,攔住毛鵬:“莫糾結這,趕緊開工吧。”

毛鵬原本還想讓陶南風再展示展示她這挖洞的本事,聽向北一說便閉上了嘴。想想也是,陶南風估計就是力氣大,小打小鬧雕個花花朵朵還行,莫非還想指望她開山架橋挖隧道?那真是異想天開。

向北一回來,修路隊瞬間有了主心骨,再加上有十個知青的加入,修路進度翻倍。

陶南風與蕭愛雲的日常工作是鏟石頭、去藤蔓,其餘知青則在向北的帶領下先按圖紙放線,然後挖土、挖土、再挖土。

陶南風現在添了個新毛病:看到堅硬的東西就想在上面挖個洞。

只要她腦子裏産生挖洞的念頭,手上便有熱流湧動,那些奇怪的線條馬上在眼前出現。

她一次一次地嘗試着,先前還克制着,到後來動作越來越娴熟,也不再遮掩,手指頭伸進石頭——

一鑽、一轉、一拱。

一個深洞出現。

蕭愛雲在一旁掩嘴而樂:“陶南風,你是不是力氣大得無處發洩?手指頭一戳就是一個洞,好玩不?”

陶南風嘴角微微上揚:“好玩。”

是很好玩。或許是因為被變異老鼠咬過,自己竟然有了“鼠性”。

每次在堅硬的石塊、土層中挖出一個洞,內心就會升騰起一股濃濃的成就感,洋溢着的快樂就像壺中熱茶,滿得快要漫了出來。

陶南風享受着這個挖洞的過程,漸漸掌握了一些線條的規律。

線條由無數白點彙聚而成,順着線條向前鑽,所向披靡,代表這線條是挖洞最适宜的路線,白點或許就是石頭或土層的薄弱之處。

一塊石頭可以鑽出無數個深洞,洞與洞相聯,交錯複雜,卻井井有條。

她正玩得起勁,忽然聽到向北的聲音:“這裏有個山洞,你們去把楊工叫來,讓他過來看一看。”

山洞!腳背齒痕隐隐發燙,光是聽到這個名詞,陶南風就有莫名的沖動,想要親自上手挖一挖。

她走到山洞前,細細探查。

山洞正在道路延長線的位置,石壁森森,洞頂雜草叢生,無數綠色藤蔓垂下,将兩人高的洞口掩藏。

剛走到洞口,一股寒氣從裏面冒出來,陰風恻恻,讓人毛骨悚然。

喬亞東将她一把拉回,不放心地叮囑道:“裏面還不知道有什麽呢,你別靠得太近。”

陶南風後退半步,一只手按在洞口石壁,凝神屏息,調動那股熱流自指尖散出,擴散到石壁之上。

幾分鐘之後,她頹然松開手,面色略顯蒼白。

她目前的能力太淺,只能應付一塊幾百斤重的石塊,這山洞體積太大,即使耗盡所有氣力,也沒辦法對山洞了然于胸。

蕭愛雲察覺到陶南風的異常,慌忙上前扶住,關切詢問:“你的臉色不對,是不是剛才使了太多力氣,累到了?趕緊歇一歇。”

陶南風累了?知青們聽到這句話忙過來關心,遞的遞水、扇的扇風。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句句都是對她身體的擔憂,這讓陶南風心中暖暖的。她擡眸微笑:“放心吧,我沒事。”

她的笑容似素菊綻放,柔弱而清雅。

喬亞東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放在她手掌之中:“陶南風,吃顆糖吧,補充點營養。”

水果糖用紅色糖紙包着,窩在陶南風雪白的手掌之中有說不出的好看。

水果糖散着股甜甜膩膩的香味,夾着蘋果清香,光是聞着就令人心動。蕭愛雲眼中滿是羨慕,悄悄地看向陶南風。

陶南風卻皺起了眉頭。

自小接受的教養,就是別人的東西不能要。依照她平時的個性,這顆糖怎麽也不可能被喬亞東放在手心裏。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完全抵擋不了這樣的小零嘴,喉嚨裏恨不得伸出一只手來,剝開糖紙、将那晶瑩透亮的水果糖放進嘴裏。

老鼠向來貪吃,一定是那變異老鼠咬一口造成的後遺症。

陶南風努力克制着身體內的“鼠性”,擡頭看了喬亞東一眼,将水果糖還給他,聲音清冷:“謝謝,我不要。”

陶南風眸光潋滟清澈,喬亞東腦子裏只剩下一句曾經讀過的詩句。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喬亞東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似騰雲駕霧一般,完全不知道身在何處。

知青們似乎發現了喬亞東心底情愫,在一旁擠眉弄眼。蕭愛雲捅了捅陶南風,在她耳邊悄悄說:“班長看你看傻了。”

被男孩子盯着看,這令陶南風心中有些惱怒,她轉身離開,不再理睬喬亞東。

遠處楊工匆匆起來,還沒到達便喊了起來:“先別慌、先別慌,這個山洞可以利用一下。”

準備繞過山洞挖路的隊員們都停下手中鋤頭,等待楊工的進一步指示。

楊工對照地形圖察看半天,又點燃火把走進洞中,待走出來時一臉的興奮。

“這個山洞天然形成,走到底大約有三百多米,高度差不多三米,就是寬度不夠兩個車道,只要拓寬一下,向前挖通山壁,就能在原來設計圖的基礎上節省五公裏路程。”

陳志路一聽便跳了起來:“那趕緊挖吧!五公裏路呢,上下山得節約多少時間。”

向北眉頭緊鎖:“楊工,山洞開挖能不能保證安全?如果塌方那可是要命的事。”

楊工哈哈一笑:“不妨事,山洞四壁都是堅硬的灰質岩,質地堅硬、承載力高,我們只要拓寬就行,不會有問題的。”

既然專家都發了話,修路隊自然言聽計從。

魏民往手心裏吐了一口唾沫,扛起鋤頭就往山洞裏鑽:“只有三百米,加油幹啊!”

楊工一把将他拉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孩子,慌什麽。山洞裏都是石頭,你用鋤頭挖可不行,得換工具來。”

陶南風跟随衆人的腳步走進石洞。

陰風陣陣、寒氣襲人。

手電筒的光束劃破洞中黑暗,照見四壁嶙峋的岩石。岩壁濕乎乎的,顯然有滲水層。

眼睛看向哪裏,哪裏就會出現無數不知名的線條。白點就是薄弱點,線條是支撐點,只要按照這個思路做,就能迅打通。

陶南風漸漸有了信心,嘴角噙着一絲微笑。感謝那個古怪的夢,變異老鼠這一咬送來一項新技能——挖洞。

楊工在前面走,衆人在一旁跟着。

“這裏,向左挖一米。”

“盡量保證直線推進,勘測隊的隊長過來,在這裏标注一下。”

“洞壁石質堅硬,承載力強,不必用硬木支撐。派個人盯着,有問題随時彙報。”

向左推進一米?

陶南風眼睫微動,她眼中白色線條向右延伸,這說明向左開挖難度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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